第23章 犯險
2024-10-09 02:30:21
作者: 作者凡塵
王峰道:「我今天去打探了小翠的情形,問過段山與袁洪,都說她已淪為軍妓。」梁小盈搖頭道:「你上當了,那是袁洪在騙你!我們的軍隊裡面,根本就沒有軍妓,只有長官才有享受女人的權力,他們會將女人占為己有,是不會和士兵們分享的。」
王峰的雙眸清靜下來,道:「你認為小翠現在在哪裡?」梁小盈道:「小翠九成被關在牢房裡面,軍官們則輪番對她施以酷刑。」
王峰抬首道:「牢房在哪裡?」梁小盈道:「在軍營的最南面,有一個方圓一里的山坳,監獄就設在那裡,那是以前牛王關押犯人的地方,現在被虎王的軍隊攻下了,便臨時關押了一些罪犯。監獄的圍牆很高,沒有任何可以抓扶的地方,這是為了防止犯人逃獄而準備的。但對於你,那圍牆也是沒有辦法越過的。」
王峰猛然起身,道:「哪怕是龍潭虎穴,我也要探一探了!」梁小盈拉住他道:「不要衝動,牛王的軍隊不日就要攻來,到時候正可以藉機救出小翠,現在進去,無疑是打草驚蛇。」
王峰眼中有一股百鍊成鋼的鎮定,道:「我不是莽夫,你要相信我。」
果如梁小盈所料,小翠遭到六名刑役的輪姦之後,便被丟到死囚牢里。
低矮的牢房內貼著許多關於刑具和一些刑法的圖形解釋,牢房的門是特製的,一扇門向里開,一扇門向外開,門是鐵製的,而且比較厚,門框高度較低。牢房外面有一口井,是供犯人飲用的。
在過道盡頭的左邊,便是死囚牢的大門,死囚牢雙門雙牆,門上畫有狴犴,狴犴是龍的兒子,長得卻像老虎,因此稱為「虎頭牢」。大約是因為龍生九子,子子不同,狴犴專門掌管刑獄,大門只有一米六高,所有進入死囚牢的人都要在狴犴像前低頭,顯示對法律的敬畏。
這時,死囚牢的大門被打開了,袁洪及幾名刑役走了下來,刑役們個個黑臉、濃眉、高個子、很壯實。
小翠在最裡間的小囚室內,她披頭亂髮,臉色黑黝晦暗,眼神驚惶,就像一名關在精神病院的瘋子一般,抱著雙膝,蜷縮在陰暗的角落裡面。
被冷宮主收留的情景宛然在目,想起自己生來命薄,如今又淪為階下囚,眼見凶多吉少,自己活在世上又有何趣味?她雖入了玄門正宗廣寒宮的門下,可惜時日不多,未得真傳,加上秉性柔弱善感,平時無事也還時生愁思,這時撐不住眼淚如斷線珍珠似的直落下來。
刑役們望著小翠走了過來,走得那麼緩慢,一步一步重重地踩在他的心頭上,是那麼久!
她屏息凝神的等待著,恐慌像煉獄之火在焚燒著她。
刑役取出鑰匙,哐當一聲,打開了牢門,袁洪走了進來,面色如鐵。
刑役走上前,一腳踢向小翠,喝道:「起來,還在裝睡!」
小翠抽縮著身子,瞪直了眼睛。
袁洪道:「昨天的滋味好受吧!我勸你今天老老實實的招供,不要惹我生氣,否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小翠雙手抱緊了身子,只說了兩個字:「畜生!」
袁洪氣得眼似銅鈴,喝道:「動刑!」若以嚴刑相逼,料他血肉之軀,能撐幾何?
虎狼一般的刑役將小翠拖了起來,抬手就是一耳光,他的手掌很大很厚實,打得也很重,小翠的身體一下子被打倒,右耳霎時響成一片,鼻子流血了、眼睛怎麼也睜不開。過了好幾秒鐘,才感覺到劇烈的疼痛,眼淚、鼻涕不爭氣的往外流。
小翠急促地喘著氣,還在極力地想讓自己看上去堅強一點。刑役們把她的兩隻腳分別縛在木板上,固定在棍子的一端,刑役執另一端,將小翠的雙腿慢慢按將下去。
小翠不過是一名花季少女,哪裡受過這等折骨掏髓的刑法,片刻之間虛汗淋淋,浹背透濕。
袁洪喝問:「招是不招!」
小翠痛哼著,想到生死未卜的親人,收留自己的冷月宮主,心中的傷痛蓋過了肉體的傷痛,只管緊咬牙關。
兩邊刑役見袁洪沒有喝止,也一味施力下去,小翠倏然慘叫一聲,聽得「啪嗒」一響,左腿猝然垂了下去。
原來左腿竟被刑棍壓折!小翠隨即痛暈了過去。
此女如此剛烈,的確出人意料之外,眼見不能再審,袁洪躁亂異常,不知所措,眼下出兵在即,但若再緩,該犯必狡賴仍舊,且遲延時日,難以回復郭鐸。不如索性趁熱打鐵,續加重刑,縱然她有金剛一般的意志,怕也耐不住嚴刑。
袁洪哼了一聲,鬚眉怒張,大聲道:「加重刑具,要先喪其膽,她才肯俯首招供!」
刑役便提來冷水,兜頭潑了下去,把小翠激醒過來。
袁洪喝令一班刑役搬上刑夾,行刑被安排得像打仗似的緊密和緊張。
小翠的視線一時還不是很清晰,頭像要裂了一樣的疼,看到兩名五大三粗、凶神惡煞的刑役趕上前來,給她套上了拶子,各自吼了一聲,兩邊一齊用力,把竹籤釘到她的指甲縫裡去。
人常說十指連心,其痛楚可知,當一根竹籤剛剛釘進去時,小翠早已痛得汗如雨下,椎心刺骨,這時又插了三根,小翠隨即一聲嚎叫,頭一揚,亂發齊張,兩手頓如血洗一般,鮮血一滴一滴淌下。
這時,拶子已深嵌指內,只要稍一用力,就會將指頭齊齊截下。
袁洪乘機威脅逼問:「如何進入廣寒宮,還不從速招來!」
小翠此刻的心好像在一片一片地碎裂開來,每一道裂縫裡都是疼痛,差點就要支持不住,但轉念鋼牙緊咬,堅忍著不敢鬆口,心中念道:「宮主,你對小翠有再造之恩,小翠就是死,也絕不會說出一個字!」
袁洪的臉色黑如煤球,緊緊捏著牢門,道:「女人的耐痛能力果然比男人強,生孩子那種痛都撐得過來,男人是絕對沒有辦法撐到這一刻的。動刑!」
兩邊的刑役發一聲凶喊,再一次緊收,拶子恰如利齒,撕開口子,直齧小翠的心肺。
小翠經歷幾番大刑,苦苦支撐,然此次再也熬受不住,大叫一聲「畜生……」醬沫般的血水從嘴裡噴射而出,染浸了衣褲,弄得近旁一個刑役猝不及防,滿頭滿臉都是污黑的血。
小翠的頭如稻草一樣垂下,已昏死過去。
突發如此驚變,堂上堂下都愣住了,拶子還夾在小翠的指頭上,刑役不知是否應該取下來。
袁洪氣得鼓目如鈴,揚起的胳膊落在半空也不知是不是該縮回來,僵了片刻,道:「停審,先將犯人押在這裡,略作調理,聽候發落。」
刑役們也個個心臟突突直跳,這時齊呼一聲,將刑具收拾好了,打掃了一下地上的穢污,叫人觸目驚心。
王峰埋伏在大山中,靜靜觀察著山坳裡面的監獄,只有一間大門,掛有「監獄重地、違進者死」八個大字的匾額,外院是監獄的辦公場所,右邊的院落是普通監牢,中間是過道,兩邊共有監牢十餘間,數十名獄卒手執標槍弓箭遠遠環立。
王峰只是大致觀察到這些,至於小翠被關在何處,卻是一無所知,山風凜冽,刮在臉上更像刀子似的鋒利。
哨兵站在高台上,不住地向四周觀望,王峰生怕被發現,不敢再看,匆匆退回,在路上思忖,監獄防守森嚴,如何才能進去呢?
王峰突然心中一寒,回頭一望,發覺有兩團影子若隱若現,似是擔心黑夜之中,踏錯了腳步,又似擔心密密麻麻的蹄聲,吵破了蟬鳴夜更幽的黑暗。
王峰明白,跟蹤自己的人又開始陰魂不散了,想一想,頓覺得好笑,自己埋伏在暗處,亦有人埋伏在更暗處。
這時老天作怪,下起了大霧,四周一片白茫茫,沿途丘陵多,起起伏伏的,王峰幾個跳縱,便消失了身影。
跟蹤王峰的兩個人頓時一驚,疾步上前,卻連一個人影子都沒有,發現往東的草叢有被踩壓的痕跡,忙追了上去,接著在一條乾涸的小河溝里,出現了一個蹲著的人影,依稀看不清楚。
兩人小聲道:「注意!兩面包抄!狗東西,看你往哪裡跑!」如離弦之箭沖向那個灰色影子,奮力撲去時,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
灰色人影咣啷一聲倒了下來,硬綁綁的,竟把一人的手都打腫了!
哪來什麼王峰,原來只是一件衣服披在一塊大石頭上!
但這分明是王峰的衣服,難道是他故意使的反跟蹤計?
一人道:「還追不追?」另一人道:「當然要追,不就是多活動活動筋骨嗎?咱們既然乾的是這一行,也不是吃乾飯的?」「渾小子,任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擒你回來!」
兩人想到這裡,便揉一揉睏倦的雙眼,緊一緊寬鬆了的褲帶,再做了幾下深呼吸,繼續前進。
兩人穿過一片蘆葦地,跟蹤到一條小河邊時,腳印沒有了,線索也就此斷了。
突然從河邊傳來一陣冷笑:「原來袁洪手下的間諜都是這麼沒用的廢物。」
王峰的聲音像炸彈一樣投入兩人的心間,使其措手不及,兩人異口同聲地大叫:「躲在暗地裡算什麼英雄,有種出來說話!」
王峰從河中一躍而起,落在岸上,大笑道:「哈哈哈哈,跟丟了人,反被人跟蹤,還在這裡大言不慚,說別人躲在暗處,羞也不羞!」原來他取了一根蘆葦杆,藉此在水中透氣,這時一看跟蹤自己的兩人,有一人斷了一隻臂,他們就是上次準備綁架自己的武士。
王峰倏地瞪起了眼睛,道:「原來是你們!」
兩人叫道:「就是我們,今日你已是插翅難飛!」說著出手一掌,一招「幻起雲霧」打向王峰,表面上只是一招,其實卻藏著六招厲害的殺手。
王峰覺得來者的招數似乎變慢了,那天晚上看不清的招數現在竟看得清清楚楚,如同慢動作一般,一下就扣住了那人的手腕,心中大喜,看來巫師的傳授確實令他的武功一日千里。
那人一下被制住,只覺得手上猶如被拷上了一個炙熱的鐵箍一樣疼痛難忍,左掌凌空直接往王峰的面門拍出,正是一招「飛龍在天」。王峰冷哼一聲,揮掌相迎,兩掌相交,那人被震飛到半空中,打了一個倒旋,方才落在地上,好在逃脫了王峰的控制,氣喘吁吁。
王峰退後一步,顯然掌法內功均是勝了一籌,不待多思,眼前白光點點,斷臂者的寶劍已刺到他的胸前。
王峰轉臂翻手,拿住了劍鋒,另外五指成梅花形狀,不住彈指,每一彈均彈在斷臂者的劍脊之上。這時,另一人已呼喝著攻上前來,王峰本欲發出內勁震斷斷臂者手上的劍鋒,卻已來不及,只有鬆開劍鋒,以拳碰拳,擊退了來者。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腿,王峰對付兩名高手,易步易趨中出現了缺口,反被兩人一前一後的包圍。虧得王峰現在頗有功力,一雙肉掌施展開來,精微奧秘的招式盡數施出,所攻部位又是刁鑽準確,疾似天神行法,砍、劈、撩、翻、斬、刺、掛、截、緩、掃、架、按、推、分、鑽、抄,變幻莫測,委實到了鬼神難測的境界,兩人在一時三刻之間,決計傷他不得。
王峰手上加勁,嘴裡說道:「你們這班不自量力的東西,本領還未學全,就妄想來劫人!」
兩人大怒,驀地招式一變,四指屈曲內扣,成螺殼梯形,食指中指凸出,連出數拳,俱是陰毒無比,一時之間,戰場戾氣大盛。
王峰為之大皺眉頭:這是什麼拳法,好邪門!
原來,此為「黑螺破心拳」,是兩人的獨門絕技,專挑敵人身上軟弱的部位來攻、專破內家真氣,不管敵人的護身氣勁有多充沛,但凡中了一記,頓時變得軟如爛泥,任人魚肉。
敵人一掌拍出,立時變成兩掌,掌至中途,變成四掌,掌風到王峰的身前,已變成了八掌,正是「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厲害!
王峰忙回拳撤招,再作後攻,算準了敵人招數雖厲害,卻不敢硬拚,一招「金雁橫空」乃是虛招,收掌成劍指,往後一戳。
這時斷臂者的一拳打來,兩人掌指交擊,斷臂者猛覺得掌心勞宮穴似被爪物戳穿,內力源源從傷口泄出。他一身的渾厚內力,卻被王峰的衝力大肆破壞一番,嘎聲道:「這是什麼武功?」
王峰也不好過,因與斷臂者對掌,無疑中了一記黑螺破心拳,內力如浪濤般消失,另一人乘機劍指再出,戳進了王峰乳頭的雲門穴,王峰軟軟地倒下,冷笑道:「我死也要拖你一腿!」
兩人抽出繩索,把王峰捆成一個肉粽,深吁了一口氣,道:「終於逮到他了!」
王峰安然地閉上了眼睛,心中一絲懼怕也沒有,反而感到高興。原來,這下正中王峰的計謀,自己被縛,袁洪定然不敢將自己放在一般的審訊室中,因怕巫師或郭鐸發現,只能將自己放於隱蔽的牢房中審訊!
王峰決定將計就計,親自犯險,只有這個方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監獄,這正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果然,兩人抬著王峰,疾行如飛地向監獄行去,遠遠看去,身子如同鷂子飛起。
三人到了監獄大門前,守衛一見是王峰,笑道:「終於逮到他了!」兩人笑道:「是啊,這隻大老鼠可不好抓呀!」
兩人放下王峰,推搡道:「快走!」
王峰一邊走,一邊四處打量,過道兩端各有東西對稱的六間普通牢房,每間牢房門低窗小,占地只有四平方米,小土坑距地面不足一尺。狹小的牢內少則關五六人,多時關十幾人。
過道的盡頭,正對的是獄卒的值班室,右面的牆上有獄神的供位,王峰被兩人硬壓下去,拜了拜獄神。在獄神下面的牆基處,有一小洞,是運送屍體的出口,犯人在獄中病死或是被打死,是不能從大門抬出去的,只能從這個小洞拉出去。
進了門洞,裡面還有一道門,而這兩道門卻是一扇從右開,一扇從左開,不明就裡的囚犯如果越獄,往往出了第一道門卻怎麼也打不開第二道門,一個小小的改動就能起到拖延犯人越獄時間的作用,王峰不能不佩服監獄建造者的智慧。
進入死牢院,右面是一堵高牆,左面就是死囚牢的入口了,中央有洗衣的水井和石槽,狹小方正的青石井台上,有十幾道繩痕清晰可辨,是無數犯人打水時用繩子拉磨出來的。此井深不過六七尺,井口直徑只有二十幾厘米,這是為了防止死囚投井自殺。
走出那一間間極為壓抑的「牢房」,王峰仰天長吁了一口氣,過道頂上布著嚴密的鐵絲網,網上掛有銅鈴,真是用心良苦!犯人捲曲在陰沉低矮的普通監房裡,仰頭看看掛著銅鈴的大網,也明白什麼叫天羅地網了吧。
走在過廳,又一條狹窄的南北通道映入了眼帘,打開牢房的鐵門,進入虎頭牢,牢內陰暗潮濕,就著從天窗射進來的縷縷光線,依稀可辨樓梯,刑訊杖下,是否迴響著那悲悲切切的哭訴?
牢房內長長的長廊,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似的,可是人生不一樣,不管是轟轟烈烈抑或平平庸庸,也只不過是幾十年的光景,終要面對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