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凌煙閣功臣，為何少了一位？

  01

  自古亂世出英雄，也出混世魔王，隋末也不例外。據《舊唐書》《新唐書》《資治通鑑》記載，唐初著名的無賴將軍王君廓，就是這樣湧現出來的。至於他是英雄還是混世魔王，還請各位自行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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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君廓，山西并州人，雖然天生神力，「勇力絕人」，而且精於騎射，但命不好，自幼父母雙亡，成了孤兒。由於缺少管教，這傢伙養成了一身的壞毛病，簡直無法無天。長大後雖然學會了販馬，並以此為生，但他更善於偷盜。

  一般人幹壞事，還講究個兔子不吃窩邊草。他卻不管遠近，哪裡的草都吃，哪裡的草都敢吃。甚至六親不認，成了當地一大禍害，人們都想收拾他，但都打不過他，都拿他沒辦法。

  竹笱本是一種捕魚工具，大肚子大口，小頸，頸部裝有倒刺，魚進去後就出不來了。他經常背著這玩意兒出門，卻不是為了捕魚。有一次，他又背著一個竹笱出門了，路上碰到一個絲綢商人，他趁對方不注意，用竹笱套住人家的頭，搶走了人家的絲綢，商人搞了半天才把竹笱取掉。「把老子當魚來整，誰這麼缺德？老子抓住你，非弄死你不可！」氣急敗壞的商人四處一看，暗算他的人早就無影無蹤了。

  這種日子雖然瀟灑，但終究屬於為非作歹，不是君子所為，更與建功立業沒半毛錢關係，而他雖然品行不端，實際上心裡一直有個英雄夢。

  一晃就到了隋朝末年，隋煬帝楊廣荒淫無道，統治殘暴，而且連年對外用兵。受不了繁重徭役、兵役的農民，紛紛起義反抗。

  從大業六年（公元610年）起，這種反抗的怒火就燃遍了全國各地，王君廓摩拳擦掌地對叔叔說，咱們也拉一支隊伍吧。他叔叔是個老實人，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情，他才不干呢。

  俗話說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王君廓眉頭都沒皺一下，就想了個妙招，輕而易舉「逼反」了叔叔——叔叔，侄兒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在家的時候，隔壁老王經常往你家跑。老實巴交的叔叔聽說老婆與鄰居有一腿，不假思索地把他叫去幫忙，一刀宰了鄰居，然後一起亡命江湖。亡命江湖當然不如拉隊伍幹革命，叔叔只好與這個侄兒一起拉了一支隊伍，組成所謂的義軍，很快發展到一千多人。

  名義上是義軍，實際上是一夥強盜，乾的是四處劫掠的勾當。

  02

  雖然是一群烏合之眾，但其戰鬥力不容輕視，作為這群烏合之眾的頭領，王君廓更不容輕視，否則怎麼死在他手裡的都不知道。

  河東丞丁榮就犯了這樣的錯誤。在山西夏縣的一個山谷，率軍進剿的丁榮似乎沒把王君廓放在眼裡，直接指揮軍隊登山，結果中了王君廓的埋伏，幾乎全軍覆沒。

  王君廓的狡猾，連隋朝名將宋老生都領教過——

  一次，王君廓帶人到柳宗元故里虞鄉（今山西永濟）劫掠，不巧碰到宋老生。人家是正規軍，宋老生又是名將，王君廓自然打不過。撤退到方山，被宋老生包圍，糧食已經耗盡的王君廓說，老宋你別打了，我投降。然後隔著一條小河溝，與宋老生談判。

  也不知他說了些什麼，宋老生居然「為之感動」，放鬆了戒備，王君廓則趁機逃之夭夭。

  宋老生雖然放鬆了戒備，但包圍依然沒有解除。王君廓要逃，實際上也不容易。他的辦法是在半夜把隊伍化整為零，然後叫他們從四面八方出逃，逃一個算一個，這樣即使被發現了，對方派人來抓，也是疲於奔命。他自己則搞了一身官軍的衣服，混在人群中溜之大吉。

  這傢伙雖然沒上過學，更沒學過打仗，不是科班出身，卻把「兵不厭詐」四個字玩得溜熟。然而，他再牛，也不得不繼續做流寇。直到流竄到了河北，他才結束了流寇生涯。

  在河北邯鄲，一個與他的名字只差一個字，名叫王君愕的讀書人對他說，老是這樣到處跑不是個事兒，你得找塊根據地，把它經營好。積蓄力量，靜觀時局的變化，時機成熟，就出來幹大事，別做什麼流寇，那沒意思。

  根據王君愕的建議，王君廓選擇的根據地是河北的井陘山，著名的「太行八徑」之一，歷代兵家必爭之地。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當年韓信背水之戰的主戰場，就在那地方。

  03

  屯兵井陘山之後，王君廓開始招兵買馬，擴大實力。後來又收編了韋寶和鄧豹等幾股土匪，實力越來越雄厚。按照王君愕的設想，實力雄厚之後，王君廓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自成一家，與其他英雄豪傑爭天下；一個是投奔明君，混一個好前程，哪怕將來當個退休幹部，也是不錯的。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斤兩，估計自成一家不那麼容易，所以他更傾向於後者。

  然而，當李淵於大業十三年在太原起兵，招兵買馬想收編王君廓時，他卻認為李淵不是他想找的明君。他的眼光，還不如韋寶和鄧豹，這兩個當初他收編的土匪頭目如今已是他手下的兩大統領。他們說李淵是個牛人啊，這樣的牛人不投奔，實在不應該，老大你不去，我們可去啦。王君廓說你們想去就去吧，我不攔著，人各有志嘛，今後咱們見了面，還是兄弟。

  第二天，他還為他們擺了一桌餞行酒，然後親自送兩人和他們的部隊下山。不料剛到山腳，王君廓事先埋伏好的伏兵就突然冒了出來，一刀一個，韋寶和鄧豹頓時身首異處。他們的部隊，自然歸了王君廓。

  實際上，王君廓心中已經有了他的明君，那就是實力比李淵大的瓦崗軍首領李密。然而，李密雖然舉雙手歡迎，卻很在意王君廓的土匪身份，因為那時候的他實力最強，已經具備了奪取天下的資本，而且在他看來，這一天為期不遠了，「老子將來的國家，是不可能讓這種流氓來治理的」。

  王君廓不是李密肚子裡的蛔蟲，不可能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但對方對他態度的變化，自然會表現出來，然後被他感覺到。王君廓意識到，此處不會留爺了，即使留，今後也不會有他的好日子過。他這才意識到，也許當初他看不起的那個李淵，才是他的真命天子，便暗中派人給李淵送信，表示想加入他的革命隊伍。

  李淵自然也是舉雙手歡迎，而且是真心歡迎——李淵太原起兵的第二年，他剛占領長安，王君廓就帶著隊伍來了，被封為上柱國、河內太守、常山郡公，遷遼州刺史，徙封上谷公。後因戰功，歷遷右武衛將軍，累封彭國公。

  04

  王君廓的到來，可謂正當其時，李淵正需要能為他統一天下衝鋒陷陣的人。

  投入李淵陣營後，王君廓首次執行任務就完成得非常出色，奉東征洛陽、虎牢的李世民之命，斷了王世充的糧道，又奉李世民之命，率部拿下了轘轅（今河南偃師東南）。

  王世充可不是一般人，李淵稱帝的第二年，他廢掉楊廣之孫楊侗，在洛陽稱帝，也算一個英雄好漢。曾把李世民打得屁滾尿流，若不是少林寺和尚相救，李世民非死在他手裡不可。

  王世充當然不甘心，派部將魏隱等人反擊。王君廓使了一計，佯裝害怕而逃，卻在途中設下埋伏，大敗魏隱。緊接著，王世充又派部將郭士衡、許羅漢進掠，王君廓又設計將其擊退，大敗之。郭士衡等人敗得有多慘呢？或者說，王君廓的表現有多出色呢？提到此戰的《新唐書》對此並無詳細記載，甚至連正面記載都沒有，只是從側面讓後世了解到，這傢伙簡直不是人，因為他僅用十三人就破敵上萬！

  「爾以十三人破賊萬，自古以少制眾，無有也」——這是大敗郭士衡、許羅漢等人後，李淵特意下詔表彰王君廓的原話。見多識廣的李淵，也被他神一樣的表現「震驚」了，後人更是連信都不信了，懷疑《新唐書》寫錯了。不管人們信不信，反正史書就是這樣記載的。

  史書還記載，相當於王世充命根子的虎牢關，也是王君廓拿下的。而對王世充來說，虎牢關失守，意味著他最重要的堡壘被攻破，李淵的統一戰爭進程頓時快了許多。

  跟隨李世民打敗王世充和竇建德後，王君廓又在平定劉黑闥過程中立下汗馬功勞。接下來在鎮守幽州時，又將入侵的突厥打得屁滾尿流。唐高祖李淵特意叫他回到京城，又是賜錦袍金帶，又是賜御馬，還破例讓他騎馬出殿堂，然後讓他還鎮幽州。

  05

  鎮守幽州的王君廓，相當於幽州軍區司令員，而幽州都督，則是李淵的侄子李瑗。李瑗不但是皇親國戚，還是王君廓的兒女親家。然而，為了自己的命運，他毫不猶豫地把這個親家出賣了——

  武德九年，「玄武門之變」爆發，帝國的最高權力落到李世民手裡，本來與此無關的李瑗頓時緊張起來。原來他以為李淵之後，一把手絕對是太子李建成，所以只想過安寧日子的他，多次向李建成表忠心，自然也說過李世民不愛聽的話。

  這叫站隊，隊站對了，啥都有了，反之，則可能一切都完了。可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嚇得直冒冷汗的李瑗，來找王君廓問計。王君廓說，除了反，你別無選擇。王君廓明白，李瑗若倒霉，作為親家的他肯定會受連累，不如乾脆慫恿他造反，然後……

  李瑗心想，這個親家歷來足智多謀，聽他的准沒錯。於是他抓了朝廷派來的使臣，招兵買馬，然後起兵造反。王君廓則殺了李瑗的親信、幽州刺史王詵，策反了王詵的部下，帶領他們進入城內，先是放了被李瑗關在監獄的朝廷使臣，然後抓住李瑗，將他勒死，交給了朝廷。

  王君廓雖然未參與「玄武門之變」，但因成功平定了李瑗謀反，在李世民心目中，他的功勞並不亞於長孫無忌、尉遲敬德、房玄齡、杜如晦等政變的參與者。所以當他登基後大封功臣時，不但加王君廓為左光祿大夫（此前就已任命他為左領軍大將軍兼幽州都督）、賜物千段，給他的食封也與長孫無忌、尉遲敬德、房玄齡、杜如晦等人相同，都是一千三百戶。

  而參與政變的程咬金、秦瓊兩位大功臣，食封僅有七百戶。王君廓在李世民心目中的地位之高，由此可見一斑。

  06

  從他歷次作戰都是「計取」，以及「計賣」親家李瑗來看，王君廓稱得上絕頂聰明。

  而他，也絕對稱得上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典型——

  貞觀元年，王君廓奉詔入朝。臨行前幽州長史李玄道拜託他一件事，請他捎封信到京城，交給舅舅房玄齡。話說這個李玄道，是朝廷派來監視他的，王君廓心知肚明。但只要做事光明正大，別說一個，哪怕派十個人來監視，又有什麼可怕的呢？問題是他確實不乾淨，在幽州幹過不少違法亂紀的事情。李玄道還把他搶來的良家女子放走過，並且多次向他表示：再不悔改，就別怪我不客氣，定向朝廷舉報！難道這封信，就是李玄道交給朝廷的舉報信？

  王君廓想看個究竟，可當他把信拆開，卻一個字都不認識。原來那信竟是用草書寫的！

  龍飛鳳舞的字體，更加堅定了他的猜想——這小子想舉報我，信的內容當然不能讓我知道！

  他什麼都想到了，甚至想到了被朝廷治罪的嚴重後果，就是沒想過這個問題：李玄道若真想舉報他，怎麼可能拜託他轉交舉報信？房玄齡的外甥，怎麼可能如此愚蠢？

  來到渭南的時候，他越想越害怕——朝廷肯定去不得了，否則小命難保！那麼去哪裡呢？想來想去，覺得只有投奔突厥才安全。於是他殺掉驛站的工作人員，逃往突厥去了，途中被一群流浪漢所殺。

  貞觀十七年，唐太宗十分懷念當初一同打天下的功臣，特地修建凌煙閣，命畫家閻立本在閣內描繪二十四位功臣畫像，他本人則時常來到閣內，瞻仰他們的遺容，懷念他們的功績。

  如果按戰功來排位，食封一千三百戶的王君廓，肯定得排在食封七百戶的程咬金、秦瓊前面。但在凌煙閣里，卻沒有王君廓的畫像，而程咬金、秦瓊卻「榜上有名」。

  所以有人說，如果王君廓最後不那麼糊塗，根據他在李世民心目中的地位，李世民肯定會把他「供」在凌煙閣。那麼有幸列入凌煙閣的功臣，就是二十五位，而不是二十四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