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法國的革命

  第一節 國民議會的改革事業（1789年—1791年）

  【三級會議的召開】卡隆最初於1786年勸路易十六召開一次「貴人會議」（Assembly of Notables），包括貴族、主教和政府官吏三種人，希望他們對於卡隆所提的財政改革案加以批准，使國家財政的基礎格外鞏固起來。但是一班貴人對於卡隆並不信任，而且沒有放棄他們自己的各種特權的意思。這次會議最終沒有結果。於是卡隆設法叫高等法院批准他所提的新稅徵收辦法，不料高等法院亦不肯照辦。巴黎的高等法院故意把這個問題放大，以便迎合國民的心理，宣稱「唯有各階級的代表在各級會議開會時才有批准徵收新稅的權力」，而且「唯有全國國民深知國家財政的真相以後，才能夠消滅現存的苛政和不平等」。路易十六不得已決定於1789年5月召開所謂的「三級會議」。

  【三級會議中的表決權問題】法國的國會叫作三級會議，起源於14世紀，我們在前面已經提過了。三級會議由教士、貴族和第三等級的代表組成，代表的人數三級相等。這班人所代表的並不是全國的民意，而是各階級本身的利益訴求，所以向來三級會議中的表決方法並非像現代各國議院中的習慣那樣，每一個議員都有一個表決權。三個等級的代表各自組成一個特殊的團體，當他們表決各種議案時，每一個等級的代表團只有一個表決權。因為三級會議自從1614年以來就不曾召開過，所以當1789年再行集會時，法國人民對於這個會議的性質和權力發出了許多議論。不過大眾的意思都是認為從前那種以階級為單位的表決法實在荒謬，因為照這種辦法辦理時，兩個特權階級隨時可用兩個表決權去推翻全國人民代表的提案，那麼人民想要取消教士和貴族的特權永遠沒有希望了。最後路易十六為滿足第三等級的希望起見，下令准許他們選出代表六百人，等於兩個特權階級代表的總數，不過表決權還是以等級為單位，而不以個人為單位。

  【陳情表】我們翻看當時法國各地人民的陳情表可以明白，當時革命的時機其實已經成熟了。原來法國的國王有一種習慣，可以隨時下令向各城市和村莊徵求民隱。各城市和村莊可以把他們所受的壓迫和疾苦條舉出來告訴國王。這種人民訴苦的文字，在法國史上叫作陳情表。我們綜合各種陳情表中的意見來看，他們都以為舊日的制度太混亂，國王和官吏的權力太沒有限制，國民的權利太沒有保障。總之，此時一般人民雖然都覺得專制君主的制度不好，非編訂憲法限制君主不可，但是對於君主政體還沒有廢止的意思。

  【國民議會的成立】當各級代表於1789年5月5日集會於凡爾賽時，他們都抱著各自的見解而來。第三等級的代表不肯再依照舊例組織了，因為倘使如此，他們就只有一個表決權，太不公允。他們再三邀請兩個特權階級的代表加入平民代表團體中，以便共商國家大事。當時一部分比較開明的貴族和教士很願意加入第三等級的代表團中，但是他們只居少數，所以他們的主張不能通過。第三等級的代表以為他們所代表的既然是全國人民的百分之九十六，那麼代表教士和貴族的人當然會置之不理。他們不能再忍了，乃於1789年6月17日正式宣布國民議會（National Assembly）的成立。法國中古封建時代遺留下來的以階級為表決單位的各級會議，因此驟然一變而為現代歐洲大陸上第一個以個人為表決單位的代議機關。這可以說是現代歐洲大陸上各國民權發展史上一件最重要的史跡。

  【網球場誓言】路易十六聽信朝貴的主張，下令三級代表集合一處開一個所謂的「御前會議」，由國王親臨主持，想乘機恢復從前三級會議的組織。他於是提出一大篇改革的計劃，再命令各級代表依照舊例分組去討論。但是在6月20日那天，即御前會議開會前的三天，第三等級的代表曾集合於議場附近的網球場上，共同宣誓「若非等到王國憲法成立，大家絕不分散」。所以當路易十六下令三級代表分組時，除大部分主教、一部分牧師和一部分貴族遵命外，其餘竟都安坐不動。國王生性優柔，竟弄得進退失據。幾天之後，他不得已下令叫教士和貴族都加入國民議會中。

  【巴士底獄的拆毀】國民議會既然得到國王認可正式成立，於是開始進行編訂憲法和改造國家的工作，但是這種重要工作的進行不久就因為巴黎城中大起騷動而突然被阻斷。原來路易十六又聽從朝貴的話，把瑞士和日耳曼的僱傭兵召到國都中來，預備用武力解散國民議會。到7月14日那天，巴黎市民成群結隊四處搶劫兵器，以便一面自衛，一面又可以做一些「愛國的工作」。其中有一部分市民向巴士底（Bastille）城堡而進。這個堡壘在當時已成為一個有名的監獄，國家巨犯和用「密函」逮捕起來的人多拘禁於此。當這班群眾要求進這個監獄時，獄中管事的人當然不能允許，於是雙方大起衝突，群眾被衛兵開槍打死的達百人。最後衛兵力竭而降，群眾一擁而進。獄中囚犯竟只有七個人，群眾把他們全數釋放，一時歡聲雷動。接著大家把這個監獄拆毀，一座宏大陰森的堡壘就此變成了一大堆亂石。巴士底獄被拆毀這一天從此成為法國的國慶紀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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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建制度的廢止】到了8月初，法國各省騷動的消息陸續傳到國民議會中。有幾處地方的農民把地主的別墅用火燒掉了，以為唯有如此才可把租簿銷毀，這種舉動引起了國民議會中最重要的改革。議會中人於8月4日夜間大發狂熱，決議把封建制度和農奴制度一概廢止。貴族所獨享的狩獵和養鴿這兩種權利從此被取消，農民在自己田地中看見禽獸可以隨意撲殺。教會的什一稅不再徵收，教士和貴族不得再享有免稅的權利。凡國民一律有擔任官吏的權利。另外各省特殊的權利一概被取消，此後同受一種法律的限制。

  【統一各種政治制度的計劃】法國境內只許通行一種法律，全國人民都受政府同樣的待遇。國民議會更進一步把舊時各省的省界完全廢除，重新把全國分為大小差不多的八十三郡。郡的數目因此遠比舊時的省為多，各以所在的高山河流為郡的名稱。法國地圖上所有封建制度的痕跡從此被一掃而空。

  【《人權宣言》】到了8月26日，國民議會中人又根據陳情表中的主張發表了一篇有名的《人權宣言》（The Declaration of the Rights of Man and of the Citizen），這是西方史上極其重要的一篇文字，為後來法國許多憲法的基礎。其中最重要的條文有：「人類的權利生來平等，而且永遠平等。」「法律是民意的表示。凡公民都有親身或者派代表參與立法的權利。法律對於全國人民應該一律平等。」「凡公民除因訴訟和依照法定程序外一概不得被控制、被拘留或者被監禁。」「凡個人的意見包括宗教的意見在內，倘使表示出來時並不擾亂公共秩序，不能受人干涉。」「凡公民除對於濫用自由須負責任外，應該享有言論、著作和出版的自由。」「凡賦稅應該依照人民的意願去徵收和使用。」

  【對於宮廷的疑慮】當國民議會把《人權宣言》送請國王批准時，路易十六猶豫不決。到了10月初，忽然又有一種謠言起來，據說國王已受朝貴的鼓動，準備召集軍隊，有第二次推翻革命的舉動。而且大家相傳革命的紅白藍三色旗曾受凡爾賽宴會席上武人的踐踏。這種種謠言傳布開來，人民本已憤恨，加以那年的秋收很壞，民食缺乏，因此巴黎的人心更加不穩。

  【王室遷入巴黎城中】果然到了10月5日，巴黎城中幾千個婦女和一部分攜帶武器的男人成群結隊向凡爾賽而進，把王宮包圍起來，向國王索要麵包。一部分群眾闖進王宮，他們宣稱非請國王遷入巴黎城不可。第二天，路易十六不得已答應同王后和太子遷入巴黎城，沿途群眾護送而行。國王等走進巴黎城，乃居於杜伊勒里（Tuileries）宮，從此變為被軟禁的囚犯。國民議會不久亦隨同王室遷到杜伊勒里宮附近的一個騎馬學校中繼續開會。這次王室和議會的遷移，其實是法國大革命時一件最不幸的事情，因為法國政府當此千鈞一髮之際，反而自投羅網受人支配。

  【教會財產的沒收】我們在前面曾經述及法國教會的財產很是豐富，而且教會仍舊保有許多中古的特權。高級的教士如主教和住持等都享有巨大的收入，而且往往一個人兼任數職，只求薪金的增加，不問職務的處理。至於下級的牧師，其職務最為繁重，而所得的薪金幾乎不足以餬口。當時人們看到這種不公平的現象，就以為要想救濟他們，必須先由政府去沒收教會的財產，再由政府按照各級教士實際上所負擔的職務的輕重，來決定薪金的多寡，而且政府可以得到一筆巨款來幫助整理財政。教稅的取消在8月初已經議決了。到了11月2日，國民議會又通過一個議案，規定「所有教會的財產概歸國家管理，不過國家必須供給宗教職務的費用，維持執行宗教職務者的生活和救濟窮人」。因此主教和牧師的收入都被剝奪，他們此後不得不仰仗政府的薪金。此外，修道院和修女院等亦都喪失了它們的財產。

  【教士組織法的頒布】國民議會又進一步把教會的組織完全變更了，把國內原有的一百三十四個主教區完全廢止，代以八十三個郡。每郡各成為一個主教區，各區主教變為政府的官吏，由人民選舉出來。至於下級牧師，亦由人民來選舉，薪金比從前增多一倍。這種教士組織法的頒布為國民議會第一項重大的失算，因為當時染有封建色彩的教會雖然有改革的必要，但是教士要由人民選舉出來這一點卻足以令人驚駭。路易十六雖然被逼批准了這種種改革的計劃，但是他始終心有不甘，從此以後他就一心以反對革命為宗旨了。以上所述的各種事實都是法國大革命的第一年——1789年的成績。

  第二節 法國對外的戰爭

  【1789年的成績】我們在前面已經把法國革命的性質和進行的情形大致敘述過了。法國經過這一番改造以後，就變成了現代式的國家，從此不平等的特權和各地方的差別都被一掃而空，多年屈服於苛政的人民亦享有參政的權利了。而且這種偉大的改革竟能夠用比較和平的手段去完成，國民對於這種結果亦大體上表示滿意，這不能不說是現代西方史上一項偉大的成績。

  【恐怖時代的起源】這次和平的革命成功以後，又跟上了一段極其混亂的時期，叫作「恐怖時代」（Reign of Terror）。這個恐怖時代並不是由革命黨人所造成的，而是由法國內外各種反革命的人所激起的。原來自從巴士底獄陷落以後，法國的一部分貴族跟著國王的兄弟阿圖瓦伯爵（Count of Artois）逃到國外，他們後來又和其他貴族聯合起來募集軍隊，準備侵入法國恢復舊制。路易十六和他的王后曾於1791年6月逃出巴黎，想和一班亡命的貴族聯合，不料走到邊疆瓦雷納（Varennes）時被人發覺，解送回巴黎。人民從此開始懷疑國王對於革命並沒有誠意。

  【《皮爾尼茨宣言》】當時法國王后的兄長奧地利國王利奧波德聽到法國王室中途被逮的消息後大為憤慨，宣稱歐洲各國必須聯合起來去「阻止法國革命危險的過渡」，以便保持其他各國君主的權力，因此他會同普魯士國王發表了有名的《皮爾尼茨宣言》（The Declaration of Pillnitz），主張歐洲各國應該合力強迫法國人民把從前的權力交還給法國的君主。這篇宣言原來不過是一種空言的恫嚇，但在法國人民看來，這是法國貴族藉助外力恢復舊制的明證，斷難忍受。路易十六的命運到此可以說是被斷定了。

  【雅各賓俱樂部】當法國革命初起時，巴黎城中就有許多政治俱樂部的興起，其中最有名的一個就是雅各賓俱樂部（The Jacobin Club）。原來當國民議會移進巴黎時，有一部分第三等級的代表組成了一個同志俱樂部，並且在會場附近雅各賓派的修道院中租了一間房子，為事先集會決定政策和討論議案的地方。後來同志人數日有增加，全國各地都設了分部，勢力的宏大幾乎可以左右全國的輿論。他們的宗旨在於反對舊制的恢復。他們最初並不贊成共和政體，但是最後主張君主政體必須廢止。他們其實是現代法國最早的共和黨人。

  【法國第一次憲法的告成和國民議會的閉會】同時兩年來的國民議會正專心於憲法的編訂，最後君主立憲的新憲法告成，法國國王路易十六正式宣誓遵守，全國人心因此大定。新憲法中規定召開「立法議會」（Legislative Assembly）主持政務。國民議會的任務到此告終，立法議會乃定於1791年10月1日正式召開。

  【立法議會的困難】原來國民議會曾經議決，凡是國民議會的議員不許再被選為立法議會的議員，因此立法議會的議員大部分是沒有經驗的青年。當時法國的形勢正是非常危急的時候，一部分人民對於國王已經失去信心；一班貴族又天天在邊疆之上，陰謀捲土重來；外國君主正在設法用武力恢復法國的舊制；而法國境內又有一部分人對於新制度——尤其是關於教會方面——極其不滿。這都是立法議會召開時所面臨的困難。

  【立法議會中過激的舉動】因有上述種種情況，所以法國人民的意見有很大分歧，已經不容易收拾。不料立法議會召開以後舉動過激，更加引起了糾紛，這就是對於亡命貴族和抗命教士處置的失當。議會中議決，凡是集合於邊疆之上的貴族，必須在1792年1月1日以前歸國，否則就以叛逆論罪，處以死刑，而且沒收他們的財產。至於教士，凡是不願意遵守教士組織法和新憲法的人，一概以嫌疑犯論，最後下令驅逐出國，因此立法議會的舉動，就激起了大部分下級教士的反感，而且失去了大多數舊教徒的信任。

  【法國對奧地利、普魯士宣戰】立法議會的壽命只有一年，這一年中最重要的舉動就是對奧地利宣戰。議會中人料不到這一舉動竟會引起二十餘年對外的戰爭，他們以為對奧地利宣戰或許可以團結人心。路易十六被立法議會所迫，不得已於1792年4月批准對奧地利宣戰。普魯士得到法國對奧地利宣戰的消息後，立即和奧地利聯盟合攻法國。法國人民看到路易十六確實沒有護國的能力，很想把他廢掉。不料普魯士將軍不倫瑞克公爵（The Duke of Brunswick）反而發表宣言稱如果法國人民加害國王，他一定要把巴黎毀掉。法國人民聽到這個消息以後更加憤慨，路易十六因此更入險境。

  第三節 法國第一次共和政府的建立

  【1792年8月10日的暴動】巴黎市民一方面憤恨這個虛聲恫嚇的宣言，一方面又看到了國際形勢的危急，乃於1792年8月10日群起暴動，闖進杜伊勒里宮，路易十六不得已逃往立法議會的會場中。這次暴動的主使人決心要把君主廢掉，代以共和政體。其中有一部分人占據了市政廳，逐出市政府的參事，另行組織新政府。從此巴黎的市政府變為革命黨人的大本營，為建立法國共和政府的原動力。

  【共和政府的成立】當時立法議會中人逐漸和巴黎市政府中人持同樣的態度，亦主張改君主政體為共和政體。但是在改變政體以前，國民議會所頒布的君主立憲的憲法非改為共和的憲法不可，因此立法議會中人議決閉會，並議決由人民選出代表另行組織一個國民會議去編訂新的憲法。1792年9月21日國民會議正式召開，第二日就議決廢止君主制改建共和制，並定1792年9月22日為「法國自由元年」的元旦。

  【九月大屠殺】同時巴黎市政府中人竟起來代行政府的職權，造成了一件歷史上最大的慘案。他們宣稱巴黎城中已經充滿了賣國賊，私通奧地利人來危害本國，因此市民被捕入獄的竟達三千人，9月2、3日，市民不經法庭審判被殺而死的數以百計。市政府中人以為這樣處置可以遏止一般人民的反動思想。這就是法國史上有名的「九月大屠殺」（September Massacres）。

  【軍事上的勝利】1792年8月下旬普魯士的軍隊業已侵入法國境內，並於9月2日攻進凡爾登要塞，長驅直入向巴黎而進。幸而法國將軍迪穆里埃（Dumouriez）接戰甚力，敵軍被迫退走。法國軍隊乘勝侵入日耳曼境內，攻陷了萊茵河上的幾個重鎮，並拿下了奧地利所占領的尼德蘭和薩伏依（Savoy）諸地。

  【路易十六被殺】同時國民會議正在討論處置國王的問題，一時意見分歧、莫衷一是。會議中有一部分人竭力主張路易十六私通外國危害革命，應該處以極刑，最後經過審判決定處死。1793年1月21日路易十六以極鎮定的態度走上斷頭台從容就死，當時引起了旁觀者的很大同情。

  【法國對英國宣戰】國民會議中人看到本國的軍隊到處勝利，覺得非常高興，因此宣稱凡歐洲各國國民要想脫離君主建立共和政府，法國人定當盡力援助。他們甚至希望英國人亦能改建共和政府。1793年2月1日，法國竟向英國宣戰，從此英法兩國相持不下，先後凡二十餘年，直到拿破崙敗亡時方止。

  【法國軍隊的失敗】自從法國對英國宣戰以後，法國在軍事上漸漸轉勝為敗。原來同盟各國一方面有互相猜忌的情形，一方面又恐怕俄羅斯乘機奪取波蘭的領土，所以團結力非常弱。後來它們互相諒解了，因此同盟各國對法國的戰爭就有了一個嶄新的局面。到1793年3月間，西班牙和神聖羅馬帝國加入同盟以後，法國就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了。尼德蘭的法國軍隊亦被奧地利所打敗，完全潰散。

  第四節 恐怖時代

  【公共安全委員會】尼德蘭領土的喪失和法國軍隊的潰散，都足以使國民會議中人大受刺激。他們以為要保護國家，一定要先從外抗暴君內除國賊入手，斷不能靜候憲法完成後才去想辦法。他們覺得應該立刻組織一個強有力的政府，一面維持人民對共和政體的熱忱，一面招募軍隊去抵抗外力的壓迫。國民會議於是著手組織一個十二人的委員會，給以無限的權力去主持國務，這就是西方史上有名的「公共安全委員會」（The Committee of Public Safety）的起源。委員會中人曾經說過下面這句話：「我們必須建立自由的專制去撲滅君主的專制！」

  【吉倫特黨】當時國民會議中人共分兩黨，政見各不相同，競爭很是激烈。其中有一黨因為黨員多是吉倫特郡（Gironde）人，所以叫作吉倫特黨。他們是溫和的共和黨，多擅長辯論，但是他們對於路易十六被殺以後的種種困難卻沒有應付的能力，因此他們便失去了國人的信任，而國民會議中另一派人就代他們起來掌握了大權。這班人的議席在國民會議中位置很高，所以有「山嶽黨」（Mountain）的稱號。

  【山嶽黨】所謂山嶽黨大部分都是激烈的雅各賓俱樂部中人，他們是極端的共和黨。他們以為法國人民剛從奴隸的境遇中被救濟出來，所以凡是帶有王政色彩和臭味的事物都應該被一掃而空，再造的法國應該以自由、平等和博愛去代替從前君主的專制、貴族的傲慢和教士的勒索。凡是同情貴族和教士的人，在山嶽黨人看來都是反革命，非撲滅不可。他們有巴黎的暴民來做後盾。

  【法國的內亂】1793年6月間巴黎的民眾圍困國民會議，要求驅逐吉倫特黨於會場之外，國民會議乃下令逮捕吉倫特黨的領袖，從此國民會議的勢力就為山嶽黨人所獨占了。當時法國的大城市如波爾多、馬賽和里昂等對於山嶽黨和巴黎市民的這種舉動都極其不滿，因此他們先後起來反叛。此外布列塔尼（Brittany）的農民對於君主和教士原來極其愛戴，現在亦因為國王被殺、教士被虐而起來反對。所以公共安全委員會不但要應付外患，而且要應付內亂。但是公共安全委員會竟能夠一面平定內亂，一面組織軍隊抵抗外國的軍隊，其能力可見一斑了。

  【恐怖時代】當時也有「革命法院」的成立，專以審判反對山嶽黨和共和政府的嫌疑犯為職務。政府下令，凡在行動上或言論上有嫌疑的人，都被當作「自由之敵」看待，以反革命論罪。貴族的妻子父母一概被捕入獄。凡被判定犯有反革命罪的罪人都處以斷頭的刑罰。1793年10月，王后瑪麗·安托瓦內特以通敵賣國的罪名被控，死於巴黎的斷頭台上，此外忠厚的市民被誣而死的亦很多。殺戮很慘，結果造成了法國革命史上一個有名的恐怖時代。這種慘殺的情形在各省中尤其可怕。各地都有公共安全委員會的特派員手握生殺的大權，南特一地被殺的人竟有數千之多。國民會議甚至提議要把里昂市全部毀去，這個命令雖然沒有施行，但是市民被殺的已達數千人了。

  【山嶽黨的分裂】山嶽黨人正在政府中掌握大權時，他們自己內部忽然分裂起來了。其中丹東（Danton）原來極力主張共和政體而且在山嶽黨中極占勢力，此時對於流血的舉動覺得有些厭倦了，很想就此終止恐怖的政策。而巴黎市政府中的埃貝爾（Hébert）卻以為革命尚未成功，非繼續努力不可，所以他主張廢止對上帝的崇拜而代以理性的崇拜，並請一個巴黎的美女化裝成代表理性的女神，高坐於聖母院（Notre Dame）的神壇上受民眾的朝拜。當時山嶽黨中還有一個人叫羅伯斯庇爾（Robespierre），他雖然其貌不揚，亦無辯才，但是享有富於共和道德的盛名。他一方面不贊成丹東的溫和態度，一方面亦不贊成市政府中人崇拜理性的主張。終於在1794年3、4月間，他把這兩個各趨極端的人殺死了。

  【羅伯斯庇爾被殺】在這種情形下，羅伯斯庇爾想要長久專政當然是不可能的了。他把革命法院的組織加以變更，改為分組辦事以求效率，目的在於撲滅所有的敵人，國民會議中人因此無不人人自危。他們為自衛起見，聯絡同人決定逮捕羅伯斯庇爾。羅伯斯庇爾乃向市政府求援。不料國民會議中人早已慫恿巴黎市民起來反對市政府，所以此時的市政府已經沒有力量可以保護他了。結果羅伯斯庇爾和他的同人於1794年7月27日死在斷頭台上。羅伯斯庇爾既然被殺，恐怖時代也就告終了。當時人心本已厭亂，所以政府中立刻顯露出一種反動的趨勢，革命法院此後對於嫌疑犯判處死罪的人數大為減少，實際上被殺的反而多是從前虐殺他人的人。不久後巴黎的雅各賓俱樂部亦被國民會議關閉，恐怖時代到此完全告終了。

  【第三年的憲法】國民會議到了此時才重新去編訂共和憲法以代替第一次君主制的憲法。新憲法中規定，立法權應屬於一個兩院制的立法機關，上院叫作元老院，下院叫作五百人院。行政權則屬於督政府（Directory），督政府設督政官五人，由兩院議員選舉之。

  【國民會議的解散】國民會議經過三年極惡劣、極危險的政潮之後，終於1795年自己宣布解散。內亂的平定、外敵的抵抗、國民教育的改進、教會教育的廢止、全國法制的統一，以及衡量制的創造，其實都是國民會議當國三年的成績。但同時它亦造成了一個恐怖的時代，紙幣貶值，制定出許多倉促失檢的法律，因此引起了許多無謂的糾紛，弄得繼起的督政府無法挽救。直到1800年拿破崙以強有力的手腕取得政權後，法國的秩序才得以逐漸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