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羅馬的興起

  第一節 羅馬的起源

  【義大利的形勢】地中海在歐、亞、非三洲的中間，是一個很大的內海。義大利半島把它截為兩段：東部地中海世界和西部地中海世界。我們在上面所述的古代歐洲文化是以東部地中海為中心的文化。現在我們要敘述西部地中海文化的起源了。義大利半島約長六百英里，它的面積比東方希臘半島大得多，而且它的耕地和牧場亦比較廣大。它不像希臘一樣被山脈分割成許多小河谷，但是它的好港口很少，所以此地農業和畜牧業的發展要比航海業來得早。至於氣候和物產，略同希臘。我們前面曾經述及歐洲西部先史時代的狀況，現在所述的就是歐洲西部的義大利怎樣脫離石器時代，達到開明的境地，來繼續維持自希臘時代以來和亞洲西部民族爭雄的局面。

  【雅利安族遷入義大利】當希臘人於公元前2000年左右遷入南部希臘時，雅利安族的西支[1]亦隨即遷入義大利半島。其中最重要的一支遷居於半島的中部和南部，叫作義大利族，他們就是最古老的義大利人。當希臘人南下時，他們所走進的區域是一個文化程度很高的地方。至於義大利人所遷居的地方，卻是一個野蠻人所棲息的場所。

  【義大利人的三大勁敵】遷到西部地中海的民族，除了義大利人，還有三個，為義大利人的勁敵。第一個就是伊特魯里亞人（Etruscans），他們是業已開化卻好勇鬥狠的海上遊民。他們的起源如今還未考究出來，有人說是亞洲來的黃種人，當公元前1000年的時候他們已定居於義大利半島上。他們後來占據半島的西岸，從那不勒斯灣起到熱那亞為止，並直向內地到達亞得里亞海和阿爾卑斯山。第二個是迦太基人。我們上面曾經述過腓尼基人怎樣在公元前1000年遠航到西部地中海去經商，在西西里島對岸北部非洲的地方建設了一個重要的商站迦太基。這個小商站不久就發展成為當時最大的商業帝國。還有第三個勁敵，就是自東向西的希臘人。希臘人在公元前8世紀時殖民於西部義大利和西西里島的情形，我們上面已經述過。當時希臘城市中最強盛的要推敘拉古。

  【希臘文化的西傳】西方的希臘人雖然亦同本國人一樣，常起內爭，不能建立一個統一的國家，但是他們能夠將母國的文化傳到西部地中海去。所以自從原始的義大利人遷入義大利一千五百年之後，在他們的南方有一個希臘的文明世界發展出來。原始的義大利最初受到北方伊特魯里亞人亞洲文化的影響，後來又受到南方希臘人文化的影響，因此逐漸脫離原始狀況而進於文明，成為強大的國家，最後竟敢和迦太基爭雄。這種種情形就是我們下面所述的材料。

  【最初的羅馬城】在義大利中部台伯河（Tiber）南岸離海不遠的地方，有一群義大利人叫作拉丁族（Latins）。當伊特魯里亞人由海上在台伯河北岸登陸的時候，拉丁族所占據的區域不過是一塊寬三十英里、長四十英里的小平原，叫作拉丁姆（Latium），拉丁族的名稱就從這個地名上得來。當拉丁農民需要武器或用具時，他們往往帶著他們的農產品和牛羊到台伯河上離海口十英里或十二英里的地方去。此處有一塊低濕的地方，四面有小丘環繞，為當時露天的市場，拉丁農民和伊特魯里亞商人就在此地做物物交換的貿易。這個公元前1000年時簡陋狹小的市場，就是之後羅馬城的基礎。

  【伊特魯里亞人統治羅馬王國的時代】約在公元前750年時，伊特魯里亞的一個王族從北方渡過台伯河，逐出拉丁酋長，占據羅馬。他們的勢力後來擴展到拉丁姆平原，因此羅馬變成一個伊特魯里亞人統治的城邦式的小王國。不過此後二百五十年間的羅馬國王雖然是伊特魯里亞人，拉丁姆的居民卻仍舊是拉丁族，而且仍舊用拉丁語。當時的國王輸入許多亞洲的文化於羅馬。但是拉丁人終究因為他們殘忍暴虐、非我族類，所以於公元前500年前後起來反抗，把他們逐到城外去。伊特魯里亞人統治羅馬前後共二百五十年之久，在羅馬人的文化生活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跡。這是因為他們既有亞洲的文化，又早已和希臘通商，對於當時的工業、美術、建築等，他們早已習得了，所以他們的文化程度遠比羅馬的拉丁人為高。這是羅馬最初受到的文化影響。

  【希臘文化的影響】因為義大利南部希臘人的商船逐漸駛進台伯河中，所以拉丁人亦直接受到希臘文化的影響。羅馬商人模仿希臘人所用的字母，稍稍加以變通，來創造拉丁的文字，東方的字母因此更進一步傳入西部的歐洲。現代歐洲各國的文字可能就是從拉丁字母演化而來的。後來羅馬人的商業逐漸發達，他們漸漸覺得物物交換的方法太不便利，因此在伊特魯里亞人被逐之後的一百五十年，他們亦開始使用銅幣了。大概羅馬人的性情樸實剛直，不如希臘人那樣長於巧思，所以羅馬人對於政治和法律的組織最為擅長，而對於文學、藝術、科學和宗教的發展，則幾乎全無把握。現在讓我們略述羅馬人的智慧是怎樣發展的，使其能在歐洲建立一個空前法治的大帝國，和公元前3世紀中葉完成統一以後的秦國、條支分裂以後的安息，互相輝映。

  第二節 共和時代的羅馬

  【羅馬共和國的成立】伊特魯里亞諸王被逐出國後，羅馬城的政權就移到本城貴族的手中了。他們規定由人民在貴族中選出兩個權力相等的執政官，並治國事，每年改選一次。因為這兩個執政官其實就是兩個由人民公舉出來的大總統，所以當時羅馬的政體就無意中變為共和了。但是當時只有貴族可以充任執政官，未免獨享權力，平民當然要產生不滿了。所以後來平民不堪貴族的壓迫，就起來反抗。貴族因為要仰仗平民當兵衛國，所以不能不把一部分政權讓給平民，允許他們從本級中選出一種新設的保民官，保民官可以否決政府中任何官吏的舉措。當公民受執政官虐待時，亦可以上訴於保民官，求他代申冤屈。後來羅馬政府又因為事務日繁，添設了許多新的官吏，於是有管理財政的財政官，有管理人民註冊和日常行動的都監官，有輔助執政官審理法案的司法官。國家遭遇戰亂時，又有特派的最高執政官，統理一切軍國事務，叫作總執政官，不過任期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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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老院和平民貴族的爭權】羅馬執政官的權力和威勢本來都很大，不過他們受到貴族所組織的元老院的限制。當時貴族所享有的特權很大，唯有他們可以充任執政官，可以充任元老院議員，可以充任政府中大部分的官吏，因此貴族和平民爭奪政權的風潮始終沒有停止過。這種爭鬥和雅典等城邦中平民與貴族的爭鬥差不多，不過羅馬方面解決爭鬥的方法比較成功。羅馬共和時代初期，平民方面竟能避免內亂和流血，堅持他們的要求有二百年之久，終得如願以償。

  【人民立法權】在公元前450年時，約在羅馬共和國建立後的五十年，羅馬的古法第一次編次成文刻在十二塊銅牌上，這就是羅馬史上有名的「十二銅牌法律」。但是羅馬的平民又要求參與規定新法的權利。他們後來竟把元老院的立法權剝奪了，而平民議會漸成為羅馬國內立法的機關，他們因此亦漸漸享有一部分公地，尤其重要的是把平民充任官吏的權利大加擴充。後來凡都監官、財政官、司法官，甚至執政官和元老院議員等要職，平民亦有被選充任的資格了。

  【元老院的重要性】大部分羅馬的公民都住在離城很遠的地方，進城開會有諸多不便。而且他們往往覺得自己對於國家大事不很明了，所以願將一切重要的問題託付給元老院辦理。因此羅馬元老院就變成了一個由老練的政治家們所組織的委員會，為指導並監督國家大事的機關。這恐怕是世界史上權勢最大的一個參議國務的機關了。

  第三節 義大利半島的征服

  【共和時代初年的奮鬥和屯田政策的功效】當公元前500年伊特魯里亞人被逐出國時，所謂的羅馬只是一個規模極小的國家。共和政府的領土不過是羅馬城和周圍附近數英里的地方。台伯河的對岸有可怕的伊特魯里亞人，在台伯河這一邊都是拉丁人的部落，和羅馬因條約上的關係有一種不很密切的聯絡。幸而當羅馬共和政府成立還未到三十年的時候，希臘人的敘拉古海軍大敗伊特魯里亞的海軍（公元前474年）。後來高盧人（Gauls）從北歐紛紛越過阿爾卑斯山遷入波河流域，騷擾伊特魯里亞的北境，伊特魯里亞因此國勢大衰。羅馬城之所以能夠免於滅亡，這或許是最大的原因。到公元前400年時，羅馬在城外四周已占領一帶狹長的土地足以自衛。羅馬在這塊新領土上遷入許多公民，大部分都是農民，叫他們經營墾殖；有時亦以公民的特權給予征服地的人民。因此羅馬政府常常能從自己的領土中募得勇敢耐勞的士兵。羅馬共和國初期二百年間之所以能夠連年用兵征服義大利半島，就是因為他們實行這種農墾屯田政策。

  【高盧人攻陷羅馬】羅馬共和國成立後一百年遇到了一次大禍，幾乎亡國。自公元前400年後二十年間，北方野蠻的高盧人蹂躪伊特魯里亞之後，又於公元前382年沿台伯河而下，戰勝羅馬軍，直入羅馬。但是他們始終不能攻陷城中山上的衛城，所以後來只好接受羅馬的贖金，向北退走，定居于波河流域。不過他們仍舊常常侵略羅馬，為羅馬人的憂患。

  【拉丁各部落的征服】羅馬人經過這次大難之後，才覺得有建造要塞來鞏固國防的必要，於是羅馬第一次建造城牆。羅馬元氣逐漸恢復，國勢逐漸強大，鄰近的拉丁各部落都不免恐慌起來。後來經過兩年的戰爭，羅馬終於公元前338年征服拉丁各部落。這一年亦是馬其頓國王腓力戰勝希臘的一年。

  【薩謨奈戰爭】同時有一群強有力的義大利人叫作薩謨奈人（Samnites），占據了義大利南部山區的中心地帶。公元前325年羅馬人和薩謨奈人之間起了一場極激烈的戰爭，前後相持三十年之久。羅馬人屢次戰敗，最後卻於公元前295年一戰而大勝。從此羅馬不但占領中部義大利，而且成為義大利半島上最強的國家。此時伊特魯里亞人亦已日漸衰替，他們的城市或者為羅馬人所征服，或者加入羅馬的同盟。高盧人雖然占據波河流域，亦再不敢南下侵略羅馬的領土了。羅馬北境於是達到了亞平寧山南的阿諾河，南境則和希臘諸城市接壤。

  【皮洛士戰爭和南方希臘人的滅亡】此時西部地中海地區成為三強鼎立的局面，即羅馬人、希臘人和迦太基人。希臘人看到羅馬人的勢力日益增強，非常恐慌，於是一方面努力於自己內部的統一，一方面向對岸希臘半島西部的伊庇魯斯（Epirus）名王皮洛士（Pyrrhus）求援。皮洛士於是於公元前280年統率大軍渡海向西，想把西西里和義大利的希臘人聯成一個大國。他竟兩次大敗羅馬人。但是希臘人自己忽起衝突，皮洛士孤立無援，只得於公元前275年怏怏歸去。希臘城市就此一一歸降羅馬了。羅馬共和國初年的軍事征服差不多費時二百二十五年（公元前500年—公元前275年）。此後西部地中海上只留下羅馬和迦太基兩國，成為兩強對峙的局面。

  【羅馬的同盟國和殖民地】羅馬既已征服義大利半島的全部，當然不能沒有一種統治領土的新法。於是它並進六分之一的領土以作償還軍費和分給公民之用。此外特許許多城市得享一半的公民權利，在商業上受羅馬政府的保護，在政治上卻沒有選舉權。這種城市叫作同盟。同盟的城市為求得羅馬保護起見，往往自願供給軍隊，聽從羅馬的指揮。羅馬在新得的領土上仍舊實行從前的屯田政策，所以在義大利全境中，這種羅馬公民所組織的殖民地隨處可見。

  [1]這裡指西遷的雅利安人，相對地，是向南遷徙到小亞細亞半島和向東遷入中亞草原的雅利安人。——編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