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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8 19:45:37 作者: 羅蘭·拉贊比

  喬丹後來說,要是印第安納大學一路挺到最後、贏得了全國冠軍,他的心裡也能好受一點兒。但最諷刺的是,就在兩天之後,沒有了拉夫爾·桑普森的維吉尼亞大學(此時桑普森已經畢業,在1983 年NBA 選秀當中被休斯敦火箭隊用狀元簽選中)擊敗了山地人隊,殺進了最終四強(Final Four)。那一年,維吉尼亞大學在ACC 排行榜上僅排第六。

  無比消沉的喬丹回到了教堂山,思索著他的未來。那年春天,他包攬了大學籃壇的全部殊榮,各種年度最佳球員獎項都被他收入囊中。

  「我必須承認,受到公眾關注的感覺很不錯。」當時的喬丹這樣說道,「以前這就不難處理,現在也一樣。不過,我覺得剛開始的時候比現在更有趣一些,因為現在人們追我追得越來越緊。但總的來說,受到關注總比無人問津要好得多,也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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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北卡的三個賽季,喬丹的場均得分僅有17.7 分。這也激起了一波批評的浪潮,而這些批評聲則以一種笑話的形式傳遍了20 世紀80 年代末的籃壇:唯一能夠把麥可·喬丹的場均得分限制在20 分以下的人是誰?

  答案顯而易見,那就是迪恩·史密斯。雖然數據專家們紛紛指出,其實喬丹在北卡的第二個賽季場均得分正好就是20.0 分,但這些控訴或許也有一定的道理。不過,喬丹本人始終站在北卡主帥這一邊,還說是史密斯讓他明白了怎樣更加充分地利用自己的天賦。「我原本不懂籃球。是教練教會了我怎麼打球,教會了我何時提速、如何把身手靈活地施展開來、何時利用第一步過人、如何根據特定情形使用不同的技巧。這些知識都是從教練身上學來的,所以當我步入職業籃壇,我只需要恰當運用這些知識就可以了。有了迪恩·史密斯教給我的知識,我可以單場砍下37 分,這是旁人不能理解的。」

  「剛到北卡的時候,他有意志,有好勝心,有出色的運動能力,」布倫丹·馬龍評論道,「但是在北卡期間,作為得分手的他更上一層樓,而且基本功也更紮實了。從北卡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成為NBA 球星的準備。」

  的確,時機已經到了。史密斯早就知道,大三賽季將是喬丹在教堂山的最後一個賽季;那年春天,他知道是時候討論一下喬丹的未來了。喬丹必須在5 月5 日星期六之前決定最終是否參加選秀。4 月26 日,史密斯和喬丹就目前的狀況召開了一個初步新聞發布會,結果卻讓當地記者們困惑不已。喬丹告訴他們,他還沒想好接下來該怎麼做。「我打算留下來,我非常期待在這裡的下一年,」他對記者們說,「教練向來會為他的球員悉心考慮,幫助他們得到最好的。」

  喬丹說,他也會聆聽父母的意見:「我的家人要比我懂得多。我也會考慮他們的建議。我的媽媽對我而言就像一位老師,我覺得我已經明白了她的想法。但我爸爸倒是個鄉巴佬。我還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我不知道。我不想給他們帶來任何壓力。」

  德洛里斯·喬丹堅決不同意兒子離校。但是那天的新聞發布會之後,迪恩·史密斯會見了職業服務公司(ProServ)的經紀人唐納德·戴爾(Donald Dell),而當地記者則將此視為不好的徵兆。在喬丹看來,如果他離開北卡,最壞的情況就是加盟費城76 人隊,後者可能會拿到第五至第三順位的選秀權。其實這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喬丹還是希望能為洛杉磯湖人隊效力。並不是隨便哪支球隊都能讓他願意離開教堂山成為職業球員的。

  5 月4 日星期五,喬丹會見了史密斯教練,晚上又見了他的父母和哥哥拉里。隨後,他跟巴茲·皮特森和一些朋友外出用餐。他的室友催促他快些做決定。他真的捨得丟下哈迪快餐店(Hardees)的月桂餅乾、葡萄汽水和蜂蜜麵包嗎?還有他們兩人跟滿嘴跑火車的肯尼·史密斯在房間裡促膝夜談的那些美好時光?喬丹承認,他仍然沒有想好。

  第二天早上,他起床準備參加上午11 點在北卡大學費策爾體育館(Fetzer Gymnasium)舉行的新聞發布會,心中依然躊躇不定。「我知道他當時在經受著什麼,」那年夏天稍晚的時候,德洛里斯·喬丹回憶說,「但我也知道,這個決定必須要他親自來做。我們和他討論過好幾次。那個星期五晚上,也就是麥可公布決定的前夜,史密斯教練給我們打了一個電話。然後我們離開家,趕去教練那兒,和麥可還有教練一起探討了一番。第二天上午10 點30 分,麥可私自會見了教練。距離11 點的新聞發布會只有兩分鐘了,他們兩人才出現。他們出來的時候,史密斯教練捏了一下我的胳膊,我想我知道麥可的決定了。」

  公布決定之後,喬丹很快就離開了會場,直奔高爾夫球場,在那裡度過了整個下午。

  30 年後,前公牛隊總經理傑里·克勞斯根據他做NBA 球探、混跡大學籃壇多年的經驗,對喬丹離校一事發表了更為苛刻的見解。「迪恩勸他離開北卡,」克勞斯說,「他叫他滾蛋。他已經變得比球隊體系更加強大了。

  我不知道迪恩肯不肯承認,但事實就是如此。」克勞斯解釋說,並不是因為喬丹犯了什麼錯,或是以任何方式公然冒犯了史密斯。「迪恩是個和藹可親的人。球員們不會主動離開他的球隊,而他則會勸說他們離開。當他們漸漸變得比球隊本身更加強大,他就會告訴他們,是時候離開了。」

  帕克並不同意克勞斯的看法:「我告訴你好了,如果迪恩·史密斯想讓他離隊,沒人會知道這件事情。迪恩·史密斯絕對不會透露他在做什麼。

  他會跟喬丹說:『是時候離開了。』他對很多球員都說過同樣的話。」

  羅伯特·麥卡度(Robert Mcadoo)是最早被史密斯教練研究過選秀前景,並得到教練點頭同意的北卡球員之一。「在那個時候,就NCAA 的規範而言,獲取那些資訊、與經紀人和球隊交談等之類的事情其實都是不被允許的,」帕克說,「但是迪恩可是這方面的高手。他會與球員坐下來探討,而球員們都會聽他的。他會說:『我已經和這支球隊交流過了,他們手上有這個選秀權。麥可,你大概會在第三順位被選中。』迪恩想讓麥可離隊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對麥可來說這是最好的選擇,而絕不是因為這對迪恩自己來說有沒有好處。也正是這樣的品質造就了他與眾不同的偉大人格。」

  對喬丹來說,要想大過球隊,他就必須大過史密斯教練本身,可是在北卡,沒有人能大過教練。肯尼·史密斯認為,球隊裡競爭如火如荼的主要原因是教練的存在,而非喬丹,因為他「從心理上引導我們互相較勁」。

  就在喬丹宣布進軍NBA 的那一天晚上,北卡的助理教練埃迪·福格勒結婚了。阿特·瓊斯基記得,婚禮上大家似乎都在強顏歡笑。「埃迪說:『嘿,我結婚了,但是,嘿,我們剛剛失去了全國最出色的球員。』許多北卡球迷都出席了婚禮。」

  這些球迷當中就有吉米·鄧普西(Jimmie Dempsey),此人是迪恩·史密斯的一位老友,也是焦油踵隊的重要贊助人。他甚至會把自己的私人飛機提供給史密斯,讓後者飛往全國各地招攬球員。「他和他的太太是籃球隊隊員們的教父和教母,」瓊斯基回憶道,「婚禮那天晚上,吉米說迪恩讓他很惱火。他說:『他的任務就是把最好的籃球隊帶到北卡羅來納大學的球場上來。那就是他的任務。他的任務並不是在球員還能打的時候就急著把他們送去職業聯賽。』我笑著說:『您去跟史密斯教練說呀。』他說:『我會的。我這就過去跟他說。』他走過去,和史密斯教練說完,然後回來了。

  我說:『教練怎麼回的?』他說:『迪恩笑了。』」

  詹姆斯·喬丹很高興教練能把麥可的利益擺在第一位,然而德洛里斯·喬丹一直以來都在夢想著他的兩個最小的孩子能同時從北卡羅來納大學畢業的那一天。喬丹向母親保證,他一定會回到學校,儘快拿到學位。

  喬丹說到做到,在此後幾年裡,他利用學校的暑期課程,順利地完成了學業。那年春天,雖然喬丹的未來還遙不可知,但是他還是堅持認真複習、準備考試,在繼續前行的同時不忘學習。事實上,喬丹學習非常勤奮,以至於肯尼·史密斯還以為他會回來念完大四,要不然,一個馬上就要打NBA 的人為什麼還要費勁參加考試呢?

  「他們宣布完畢,這個決定讓我受到了打擊,」喬丹女士說,「新聞發布室里人頭攢動,我們必須回答各種各樣的問題。但是散會之後,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回到家裡,我們不得不逃出房子,因為電話一直響個不停。

  麻煩的狀況持續了好一陣子……」這件事過後好幾個月,喬丹夫婦才逐漸接受了現實。過去,他們幾乎從未缺席兒子的比賽。有人問他們旅行費用從何而來,詹姆斯·喬丹說:「感謝上帝,有通用電氣信用合作社資助我們。」但就在幾個月後,他被指控從一個私人承包商手上收取回扣,並對此供認不諱。這個案子是在私底下處理的,可還是登上了威爾明頓和北卡羅來納州各地的報紙。

  「這件事震驚了整個通用電氣工廠,」2012 年,迪克·內爾在一次採訪中回憶道,「大家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廠里的女士們都很喜歡他。他很有人格魅力。我和他共事了25 年。我們在不同的樓里工作,但我幾乎每天都會看到他……詹姆斯是個很聰明的人。他很有風度,所有人都喜歡他。」

  有關部門當年發布的聲明顯示,喬丹先生在海恩堡(Castle Hayne)的通用電氣工廠任庫存管理一職。在其子就讀於北卡羅來納大學的第二年,詹姆斯·喬丹曾寫了一張虛假的採購訂單,向一家名叫海特訊集團(Hydratron Incorporated)的公司購買30 噸的液壓設備,對方公司的主管名叫戴爾·吉爾澤夫斯基(Dale Gierszewski)。根據此案的法律文件,當年通用電氣共向吉爾澤夫斯基支付11560 美元,購買30 噸液壓缸。詹姆斯·喬丹在法庭上承認,吉爾澤夫斯基並沒有交付那30 噸的液壓缸,還反過來給了他7000 美元的回扣。

  1985 年,吉爾澤夫斯基被控侵占公款,隨後本人認罪。他被判處了1000 美元的罰款和緩期監禁。三個星期之後,詹姆斯·喬丹自行俯首認罪,也被判處了類似的緩刑和罰款。

  「他本來應該為他的所作所為蹲監獄,」2012 年,迪克·內爾這樣說道,「全因為邁克,他才得以全身而退。」

  被判了重罪的這兩個人本有可能在監獄裡服刑十年。這起案件也讓通用電氣當即解僱了詹姆斯·喬丹。與他同在一家工廠擔任檢查員的內爾說,事態要比有關部門公布的複雜得多。「他本來負責管理我們公司的商店。」內爾解釋道。公司商店也是職工們的俱樂部,他們能夠以優惠價格在商店購買冰箱、電視機、烤麵包機、各種工具等物品。作為管理者,詹姆斯·喬丹重新配送了原本要送往商店的貨物。「他自行簽收了那些訂單,訂單上的貨物根本就不會被送到商店裡來。他是在盜竊。我猜他把那些贓物都賣掉了。他們指控他偷了大概7000 美元的貨品。其實這種情況非常普遍。其他人也會幹這種事。」

  很顯然,一家人決定出席麥可在全國各州乃至世界各地的每一場比賽,高額的費用讓喬丹的父親備感壓力。「拋開這些事情不談,你很難找到一個像他那麼好的人。」內爾還記得詹姆斯·喬丹在社區裡的種種善舉,他還曾義務犧牲自己的時間,參與修建一座供年輕人使用的棒球場地。

  差不多就是在這段時間,喬丹夫婦的大女兒——也就是麥可的姐姐——開始考慮就自己遭受性侵犯一事將父母訴之公堂。當時她的婚姻已經幻滅,有一段時間她還曾獨自住進了一家當地醫院的精神病房。一位年長的男性親屬曾經到病房看望過她,並告訴她祖父母非常擔心她的狀況。

  喬丹的姐姐在自己的書中寫道,她辦理了出院手續,前去拜訪祖父母愛德華·喬丹和羅莎貝爾·喬丹。

  「孩子,你這是怎麼了?」他們問道。

  姐姐寫道,隨著麥可在籃球界驟然崛起,她的父母幾乎找不到時間去探望住在蒂奇的一對老人了。久而久之,愛德華越來越喜歡坐在棉布卡里科海灣路的房子的前廊里,默默打發時間。大女兒說,如今喬丹夫婦和北卡籃球界的人士產生了交集,他們似乎會因為老父老母的「鄉里人作風」

  而頗覺臉上無光。隨著前途無量的年輕運動員在體育領域節節高升,他們的家人也被捲入隨之而起的旋渦之中,這樣的情景再常見不過;而喬丹一家人則發現自己正處於最耀眼的聚光燈之下。在為籃球而瘋狂的北卡羅來納州,每一個人都在關注著焦油踵隊,仿佛這就是一場最熱門的真人秀。

  隨隊征戰三年,喬丹夫婦長期忍受著舟車勞頓和沒完沒了的媒體曝光。

  在有比賽的日子裡,他們通常在下午三點從威爾明頓出發,晚上抵達比賽場館。比賽結束後,他們會簡短地和兒子打個照面,然後及時趕回家,看一盤比賽錄像。他們常常會興奮到難以入眠。德洛里斯·喬丹解釋道:「我們錄下了所有的比賽,這樣麥可回家的時候也能看一看。他會坐在沙發上說:『我真的有做過那個動作嗎?』你看,在場上打球的時候,他總是全身心投入到比賽當中,密切關注著他身邊的狀況,以至於好多事情他都不記得了。」

  他們也結識了其他北卡球員的父母,大家經常一起看比賽,一起隨隊出征。1982 年分區季後賽的某個夜晚就尤其特別,喬丹夫婦稱那是美妙的一夜。「薩姆·帕金斯的親友和艾拉夸一家都在場,還有布拉道克一家、皮特森一家、沃西一家、多赫蒂亞一家。教練團和他們的太太們也都在,」1984 年,德洛里斯·喬丹回憶道,「我們出去吃了一些中國菜,吃了整整一晚上。」

  「那是大概凌晨三四點的時候,」她的丈夫插話說,「我這輩子都忘不了。我們大家在街上齊唱著北卡的校歌,就像是一群孩子,但我們真的很享受那天晚上的每一分每一秒。」

  在1984 年的5 月,最令他們傷感的是,這一切那麼快就過去了。

  「我們一點兒也沒覺得不值,」詹姆斯·喬丹說道,「他打的每一場比賽我們都去看了。不論別人給你多少錢財,都買不了這些回憶。這些是麥可的美好歲月,也是我們喬丹一家的美好歲月。……我深信,你不能生下一個孩子,然後寫一個劇本,找一個製片人和導演,然後告訴他『你的人生就這麼照著演吧』。哪怕是精心計劃,也構造不出比麥可所擁有的更完美的人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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