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開普菲爾 第一章 冬青庇護所
2024-10-08 19:44:23
作者: 羅蘭·拉贊比
1963 年2 月,一個寒冷的周日,十層高的坎伯蘭醫院外的人行道上,蒸汽從下水道徐徐升起。就在這裡,若干年後被全世界球迷稱為「籃球之神」的男人帶著個流血的鼻子降臨人世。籃球大師霍華德·加芬克爾(Howard Garfinkel)1 會在未來某一天興奮地指出:伯納德·金(Bernard King)和他的兄弟阿爾伯特(Albert King)也出生在那家醫院。這讓布魯克林2 這樣一個將體育明星視若珍寶的城市,更添了一抹傳奇色彩。
雖然出生就籠罩在布魯克林的光環之下,但是在多年前的某個地方,促成喬丹非凡一生的神秘力量就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了。那是在即將進入20世紀的時候,他的曾祖父在北卡羅來納的沿海平原降生。
在那個時代,死亡似乎無處不在。每天早上,你都能嗅到舉步維艱的味道,生活籠罩在可怕的陰雲之下。在那些棚戶區,河鷗的尖叫聲有如女鬼哀鳴,能不能活下去,都沒有人敢保證。這就是麥可·喬丹神奇人生的真正開端。那間獨自立於松樹林和沼澤地之間的黑水河畔的簡陋棚屋,在月光下靜默著,瀰漫的神秘感就像依附在樹上的灰色苔蘚一樣,久久不散。
那一年是1891 年,距離南北戰爭的暴力與混亂,僅僅過去了26 個春秋。彭德郡(Pender County)的這個河邊村落名叫冬青庇護所(Holly Shelter),在威爾明頓西北30 英里(1 英里≈ 1.6 千米),如果你像喬丹的祖先一樣沿著曲折的東北開普菲爾河(Northeast Cape Fear River)乘坐竹筏順流而下,那就是40 英里。據說,該村名來源於獨立戰爭,在寒冷的冬夜,士兵們曾在這裡用冬青遮蔽自己。這片熱帶草原以沼澤地為界,在奴隸時代,它也曾為逃跑的奴隸提供庇護。有傳聞稱,那時這塊區域最大的農場的擁有者,是一位來自喬治亞的白人牧師,而他的名字也叫喬丹。
後來重獲自由的奴隸們被吸引到冬青庇護所。「他們在沼澤地定居,」喬丹的遠房親戚沃爾特·班納曼(Walter Bannerman)解釋道,「那個時候,冬青庇護所除了沼澤什麼都沒有。」
1 霍華德·加芬克爾,2014 年入選美國大學籃球名人堂。著有《五星籃球訓練》(Fivestar Basketball Drills)。
2 布魯克林,美國的籃球聖地。
沒過多久,艱難的時代來臨,這個地名背後為人們提供庇護的意味也隨之消失。
那個男嬰第一次引起世人注意是因為什麼呢?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
他出生在1891 年6 月底炎熱的天氣里,那時沿海地區恐怖的暴風雨剛剛席捲而過。當時的法醫記錄了棚屋中那些死胎和嬰兒令人瞠目結舌的死亡數量,數目多到讓很多家庭要等待幾天甚至幾周才敢為新生兒取名。
不過,這個嬰兒卻充滿活力,他哇哇的哭聲都能驚醒睡夢中的母親。多年以後,他深沉渾厚的低音歌唱能讓總是坐立不安地手舞足蹈的6 歲曾孫麥可安靜地聆聽。
吉姆·克勞(Jim Crow)時代1 拉開帷幕,白人至上的政治浪潮席捲了整個北卡羅來納,等那些法案進入歷史多年之後,大家才逐漸意識到它們的惡劣影響。在那麼一個殘忍的世界,麥可·喬丹的曾祖父需要在無情的種族主義下痛苦地活著。更糟糕的是,殘酷的死亡會帶走他的摯愛、他的朋友、他的親人,每個人都有故去的可能。在那些非洲裔美國人的社區里,嬰兒、小女孩兒、魁梧的小伙子,當他們的生命正在綻放的時候,死亡隨時可能降臨。
1 吉姆·克勞是美國劇作家T.D. 賴斯於1828 年創作的劇目中的一個黑人角色的名字,後來逐漸變成了貶抑黑人的稱號和黑人遭受種族隔離的代名詞。吉姆·克勞時代,即19 世紀下半葉至20 世紀上半葉。在此期間,美國特別是南部諸州通過了在公共運輸工具、學校、公園、墓地、劇院、餐館等場所對黑人和其他有色人種實行種族隔離的一系列法律。
這些法律以「吉姆·克勞法」著稱於世。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擺在這個男嬰面前。1891 年6 月出生的那天,他21 歲的母親夏洛特·漢德(Charlotte Hand)其實是帶著一絲憂傷的,這一點兒都不令人奇怪。在這個小社區里,她沒有結婚就懷上了愛人迪克·喬丹(Dick Jordan)的孩子。「婚姻」在這片棚戶區完全是一個陌生的概念,因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奴隸的大部分權利都被剝奪,其中就包括北卡羅來納的法律禁止他們結婚。那時的法律非常野蠻,比如說,奴隸主曾被允許以閹割的方式懲罰不服管教的年輕男奴。
在極其動盪的19 世紀90 年代,這個男嬰唯一能夠依靠的就是母親的愛。他會是她唯一的孩子,多年來,他們共享一份持久穩固的情感。在生命前20 年的大部分時間裡,他在官方文檔里的名字是道森·漢德。生產之後,夏洛特逃離了自己的家庭,在漢德家將男孩兒撫養長大,他們先是住在她的一個哥哥家,之後又住進了另一個哥哥家。這對母子在母親的兄妹當中如此受歡迎,所以沒過多久,道森就長大到足以讓人發現那扎眼的差異了。
漢德家都是淺膚色,淺到家族中的很多人都能得到白人或印第安人的「通行證」,而喬丹家呢,則是極深的黑巧克力膚色。根據家族成員多年後的回憶,那一代漢德家的兄弟姐妹中,只有一個膚色偏深。彭德郡其實還有一個白人漢德家庭,曾是遠近聞名的奴隸主,他們的黑人後代常常會談起一件事,一個白漢德終於承認了那未被捅破的真相——黑漢德家中的一員是他的親兄弟。可能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這個男孩兒到了青少年時期要繼承自己父親的姓氏。在官方記錄中,他的名字是道森·喬丹(Dawson Jordan)。
道森·喬丹長成個小伙子的時候,給人的第一感覺也和他神像般的曾孫毫無關聯。道森·喬丹非常矮——據記載只有5 尺5 寸1 ,屬於矮壯型。
1 本書中的尺、寸均指英尺、英寸。
此外,他還有些殘疾,在漫長的一生中,無論走到哪兒,他都要拖著一條瘸腿。
不過,和他的曾孫一樣,道森·喬丹的力氣極大。他會證明,他同樣無所畏懼,也擁有非凡的毅力,年紀輕輕就頗有成就,並在數十年內一直是社區中最有話語權的人。更重要的是,在對抗敵人的戰鬥中——後幾代人可能無法理解,道森·喬丹從不屈服並且戰無不勝。
在如此光芒四射的人生的掩蓋下,人們很容易忽視那個也許最能決定麥可·喬丹性格的因素。長大成人的大部分時間裡,他身邊有四代喬丹家的男丁陪伴,考慮到當時社會中很多因素都長期威脅著非洲裔美國男性的生命,這絕對是個了不起的成就。
在麥可·喬丹小時候,他的曾祖父「加森」(人們偶爾也會這麼叫他)就是一個象徵著權威的神秘人物。幾家人在北卡羅來納的蒂奇的一個務農社區一起生活了將近十年。儘管當時早已進入家用汽車和四車道高速公路的時代,但是道森·喬丹還是堅持他傳統的交通方式——驕傲地用騾子拉車。雖然年事已高,但他還是會親自給他的騾子裹上布,也會保持車廂的輪軸極度潤滑,這樣他就能在深夜駕車時安靜地前行。白天,他的曾孫們都特別愛跳上那輛小車,然後駛向小鎮,就像麥可和他的哥哥們有時候喜歡通過戲弄老人家養的豬來取樂一樣。這樣的生活持續到1977 年,曾祖父去世。那時麥可剛滿14 歲。
喬丹家的男孩兒幾乎沒有意識到,那些簡單有時甚至滑稽的事物——騾子和家豬——是他們曾祖父傑出一生的獎盃。多年之後,麥可·喬丹曾解釋說,道森·喬丹不是那種會把過去掛在嘴邊的人,他不會向自己的曾孫們灌輸當年這些家畜有多麼重要。不過,哪怕只是對於道森·喬丹如此不經意的一提,都會讓眼淚在他那世界聞名的曾孫眼中打轉。
「他非常堅強,」喬丹會這樣評價那位老人家,「他就是那樣一個人。絕對沒錯。」
河 流
如果你在冬青庇護所的東北開普菲爾河沿岸的清晨薄霧中漫步,你就能對道森·喬丹的世界有一些初步的細微體會。這塊土地現在已經中產階級化了,到處都是現代式住宅、餐館和商店,不過,這裡的陽光還是一樣,大部分日子都是刺眼奪目的。陽光映在湖水上產生的反射非常晃眼,只有那一片片晨霧才能緩解。為了不受強光之苦,你不得不遠離河岸行走,穿越沼澤林和小溪流,進入那片曾經籠罩在宏偉長針松林陰影下的荒野。
道森·喬丹的少年時期就是在那裡度過的,他在到處都是焦油坑的深林中勞作,砍倒最後一片高大的樹木,然後把木材綁在巨大的木筏之上,沿著東北開普菲爾河順流而下,把它們送到威爾明頓的造船廠。
那時候,懦夫是找不到工作的。
進入20 世紀不久,道森·喬丹剛好成年,隨著最後一片長針松林被砍伐以及卡車運輸業的興起,河流沿岸傳統的謀生手段也逐漸成為歷史。那條古老的河流、那片他曾賴以生存的森林以及那些木材是他少年時期最具代表性的元素。他知道如何打獵,也知道如何正確地宰割、清洗、烹飪。多年之後,當他老了,他還被當地的狩獵小屋聘請去烹飪野味,供大家享用。
9 歲的時候,道森就發育得足夠強壯,能讓人口普查員相信他已滿11歲,可以參加工作了。那時他已經學會了讀書寫字,也進入了當地只有一間教室的「有色人種公立小學」。那裡一個學年只有四個月的學期,還經常被打斷,所以孩子們可以在附近的工地或鋸木廠工作。「我的父母曾跟我描述過在工廠里把樹木變成木板有多困難。」一位在彭德郡務農為生的名叫莫里斯·尤金·喬丹(Maurice Eugene Jordan)的遠房親戚回憶說。在小小的校舍里,學生們都是自己砍柴自己生火,哪怕是在更好的白人指定學校,這也是最基本的技能。
20 世紀的最初幾十年間,那裡沒有通電,自來水和管道工程貧乏,只有幾條公路,中學也是幾乎沒有的。這意味著不論白人男性或黑人男性,都只能以佃農或者勞工的身份謀生,深陷令人絕望的毫無盈餘的農業生產,為極個別的土地擁有者服務。
1922 年北卡羅來納的農業委員會對1000 個務農家庭進行了深入調查,結果顯示,儘管工作時間很長,但是該州佃農一天的收入不到30 美分,有時甚至只有10 美分;調研報告還指出,大多數佃農難以自給自足,他們常常需要通過借錢來購買食物以及填補其他開銷。45000 個沒有土地資產的家庭都生活在只有一兩個房間的狹小窩棚里,沒有室內下水管道,只有牆上和天花板上被薄薄的報紙掩蓋住的裂痕與窟窿。所有佃農家庭中,只有三分之一擁有室內或者室外的廁所。
不衛生的生活環境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在那些沒有土地資產的務農家庭中,疾病和新生兒死亡會如此多發。報告還顯示,那時黑人的死亡率是白人的兩倍。
某種程度上來說,道森·喬丹和他的母親夏洛特能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生存下來,多虧了漢德家的幫助。漢德家通過沿河的伐木運輸業謀生,道森劃木筏的本事很有可能就是他們教的;家族或者社區的領袖一般都有一個特點,就是他們在很年輕的時候就非常擅長自己的工作。製造那些巨大的木筏,並且在湍急而變幻莫測的河流上控制它們,同時還要面對水蛇、鱷魚、暴風、潮汐的威脅,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想在多彎多轉的河流上操縱那些木筏,必須要有巨大的力量。儘管如此危險,但很明顯道森非常欣賞這條河流,因為它是那個時代最主要的貿易之路。
年輕的道森和同樣有腿疾的表兄加洛韋·喬丹(Galloway Jordan)一起工作。莫里斯·尤金·喬丹還記得當時聽自己的父親德爾瑪·喬丹(Delmar Jordan)講述道森·喬丹故事的場景。「他們說他非常擅長劃那些木筏,」莫里斯·尤金·喬丹回憶說,「加洛韋·喬丹,他和道森一樣有腿疾。他們非常親近。」
東北開普菲爾河是一條受潮汐作用影響的河流,這便帶來了額外的挑戰,莫里斯·尤金·喬丹解釋說:「他們格外注意那些潮汐。他們選擇合適的時間下水、出水、下水、出水……和月亮的周期保持一致。如果漲潮到一定的高度,他們就可以出發了。但當潮落的時候,他們就不得不把木筏綁在棵大樹上,等待水面重新漲回來。」等待一般需要持續數小時,他補充道:「他們會一早準備好罐子和食物,當潮水退下,他們就會綁好木筏,前往附近的小山上,烹飪一些『接近能吃的東西』。」
這項冰冷而又危險的工作自殖民地時期以來一直由獲得自由的奴隸、筏夫以及面臨同樣生活困境的粗人承擔。這群靠河流謀生的人處於社會的最底層並且收入微薄,他們一天常常只能收入幾美分,和最貧賤的佃農差不多。儘管如此,道森·喬丹還是十分享受在河流上打拼的獨立性。人口普查的記錄中把他列為「為自己打工」那一類,而非受僱於他人。此外,幹這行還能常常獲得前往充滿魅力的威爾明頓的機會,那裡繁忙的港口滿是來自世界各地的船隻和水手,還有很多酒吧和妓院。
你可以想像一下這樣的場景:一個世紀以前,在寒冷的晴夜下的河流中,道森·喬丹平靜地坐在自己的木筏上,望著天空中明亮的星星。那些河面之上蒼穹之下的夜晚看起來給了道森·喬丹真正逃離那個充滿沉重負擔的世界的機會。也許,這就是對於麥可·喬丹曾祖父最恰到好處的描述了。
幾十年後,他的曾孫會說,在球場上的時光是他唯一的港灣,是他真正獲得平靜的時候,也是他遠離無數追隨者無法想像的充滿深深困擾與沮喪的世界的唯一途徑。儘管方式不同,在所處時代的身份地位也天差地別,但是橫跨一百年的兩位喬丹確有相似之處。在那段殘忍而又艱難的日子裡,道森·喬丹應該也會想要一品他曾孫獨特生活方式的美妙滋味吧。
克 萊 門 特
道森·喬丹和他的曾孫不一樣,他沒有在世界上最精緻、最有魅力的女士中萬里挑一的資本,又矮又有腿疾的他只能和母親住在偏僻的小社區中,在森林中與河流上做著時間又長又危險的工作。道森初次體味到何為浪漫,是在他母親最終與冬青庇護所的一位佃農墜入愛河的時候。伊薩克·科龍(Isac Keilon)比她大20 歲,他們在1913 年5 月結婚的時候,他已經60 多歲了。他們的幸福給了道森很大的啟示與激勵,讓他開始考慮自己的未來。
說來也巧,也就是在那段時間,儘管找到伴侶的概率微乎其微,但道森還是開始獲得社區一位名叫克萊門特·伯恩斯(Clementine Burns)的女孩兒的歡心。那首從1884 年開始廣為傳唱的歌曲《哦,我親愛的克萊門特》(Oh My Darling,Clementine)也許正是她出生時被這樣命名的原因之一。她比他大一歲,在冬青庇護所與父母和七個弟弟妹妹一同生活。
他們的戀愛和當時其他人沒什麼不同,起初充滿羞澀的對話,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越來越大膽。道森很快墜入愛河,這對於易於動情的喬丹家來說也不是什麼偶然的事。
1914 年1 月下旬,他們交換了誓言,並且開始住在一起。大約八個月之後,克萊門特意識到自己懷孕了。1915 年4 月,她在冬青庇護所那小小的棚屋中生下一名健康又壯實的男嬰。他們給他取名為威廉·愛德華·喬丹(William Edward Jordan)。種種跡象都表明,這件事給初為人父的道森帶來了巨大的喜悅。
要是這份喜悅可以持續得久一點就好了。
孩子出生以後,麻煩事就接踵而至,克萊門特出現了夜裡盜汗和排尿不適的症狀,後來開始咳血。其實,最能說明問題的症狀還是結核的擴散,那些依附在骨頭和筋腱上的圓塊越來越明顯。
「肺結核是典型的黑人疾病,」莫里斯·尤金·喬丹回憶說,「那個時候,他們對於這種病束手無策。」
這種通過空氣傳播的疾病有很強的傳染性,而北卡羅來納是最早為黑人開設療養院的幾個南方州之一——1899 年,這家由私人資助的機構只有區區12 張病床,要想把病人送去那裡,花銷非常巨大。對於這些家庭,此外唯一的方法就是在自家院裡搭設個白帳篷或者臨時小房,這樣他們就可以讓病人在深愛的家人身旁度過自己最後的時光了,不過他們也要祈禱肺結核不會傳染擴散。失去摯愛會讓人數月甚至數年都無法從悲痛中解脫。
克萊門特·喬丹在患病早期就看了醫生,不過一年之後,1916 年4 月的一個早晨,她還是去世了。這時她的兒子才剛剛過1 歲生日。
在那個時代,一個年輕的鰥夫拋棄自己的孩子並非什麼稀奇的事。把撫養男嬰長大成人的責任甩給克萊門特的家人,對於道森來說易如反掌。
很明顯,道森·喬丹那時的選擇也非常多。作為一個港口城市,威爾明頓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船隻,工作機會很多。他再不濟也可以去一艘航海船隻上當廚子,見一見外面的世界。但檔案中對於他一生的描寫反映了一個簡單的事實:他非常愛自己的母親,也非常愛自己年幼的兒子。他通過自己的行動表達了這一切。正是他建立家庭的巨大決心,為這個最終關乎麥可·喬丹的故事注入了最初的堅實力量。
幾個月之後,道森遭遇了新一輪的巨大風暴,他還不到50 歲的母親正被腎病吞噬著生命。在沿海平原,死亡的信號總是來得太早太頻繁,而1917 年到1918 年的西班牙流感更是讓死亡率翻了兩倍、三倍甚至四倍。
道森眼睜睜地看著漢德家的人、他的工友以及他摯愛的人一個一個走入那冰冷的死亡記錄中。從1917 年9 月到12 月的90 天之內,這流感總共導致13000 個北卡羅來納人死亡。
道森母親惡化的病情讓她不得不從伊薩克·科龍家中搬出,去和她的兒子住在一起。由於她時日無多,已經無力再幫忙照顧年幼的孫子,於是他們雇用了一位鄰居,一位帶著個小女兒的名為埃塞爾·萊茵(Ethel Lane)的年輕女子,她能夠照看好兩個孩子以及他的母親。就在他們照料夏洛特的時候,她的丈夫伊薩克·科龍突然間出乎意料地去世了。他們把他安葬3 個月之後,道森的母親再也抵抗不住腎病,在春天的某個清晨離開了人世。
道森把夏洛特·漢德·科龍埋在了冬青鎮旗手橋路的河流旁。一個一直渴望擁有美滿家庭的男孩兒現在形單影隻,只有緊跟在腳邊的年幼兒子和自己相依為命。這對父子將一起度過餘生,他們奔走於沿岸的那些小規模社區之間,在一間間小棚屋中生活、工作,竭盡全力地聚集資源,在貧窮中步步前進。
公共檔案中的記錄最終會顯示,父子倆一生並沒有什麼大的成就。不過,時間的推移會揭示一切,他們為下一代喬丹的更進一步鋪好了道路,並且留下了在開普菲爾陰霾下謀生所帶來的精神財富。那些潛移默化的東西,現在回過頭來看,甚至感覺有些超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