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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普通老百姓有機會吃肉嗎?

2024-10-13 04:19:49 作者: 朝文社

  清代「閒書」《笑林廣記》里,有個關於「吃肉」的趣味段子:縣學教官的兒子與縣丞的兒子打架,打輸了回來哇哇哭。教官老婆哀嘆說,人家縣丞家的孩子天天吃肉,咱家孩子天天吃豆腐,所以「如何敵得他過」。教官一聽這話立刻膽氣充盈:「這般我兒不要忙,等祭過了丁,再與他報復便了!」等著祭完了孔子,咱家把祭孔子的豬肉吃了,吃飽了再揍他。如此諷刺辛辣的段子有另一個不可思議之處:堂堂清代縣學教官,竟然窮到一年到頭吃不起肉,還得靠「偷孔子家的肉」來打牙祭。古人吃口肉,真有這麼難?

  在很多人眼裡,古代的飲食生活基本就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熱鬧樣子,還有人恨不得穿越過去,好好體會其中的瀟灑快意。但細看古典名著就能發現古代老百姓的「吃肉難」,尤其能「現身說法」的就是吳敬梓小說《儒林外史》里,那位中舉前常被老岳父胡屠戶「花樣欺負」的范進先生。范進中秀才後,胡屠戶就「手裡拿著一副大腸」來上門道喜,然後一頓飯邊吃邊罵,還令范進母子兩個「千恩萬謝」。後來范進中了舉,胡屠戶的禮物也升了級,卻也不過是「提著七八斤肉」。但對於范進一家人來說,這還真是重禮了。用胡屠戶的話說,范進的老母「每日小菜飯,想也難過」。他那嫁給范進的寶貝女兒,那更是「這十幾年,不知豬油可曾吃過兩三回哩?可憐!可憐!」

  

  范進家吃肉都這麼難,那麼比他們家更「草根」的古代老百姓呢?更難。倘若真有過慣了現代生活的朋友意外「穿越」到古代做了老百姓,「吃不上肉」這事兒絕對會是個抓狂事兒。

  1.古代的肉不好吃

  其實,古代老百姓「吃肉難」,不只因為肉金貴,就連烹飪肉食所需的佐料——那些今天看上去「便宜」的調料,放在古人生活里也大多是天價。

  典型如胡椒,這種醃製肉食品常用的調料,今天市場價每斤四五十元,放在古代卻是天價。胡椒在古代東西方國家都是昂貴的奢侈品,中世紀歐洲土匪打劫綁票,胡椒都可以直接當「贖金」用。在古代中國,胡椒價格也不菲,唐宋年間形容某人有錢,都常說「胡椒八百石」。明朝中前期給官員發俸祿,常用胡椒祿米,一斤胡椒能兌換六石多祿米,胡椒的「市場信譽」一直很好。雖說明朝中後期,隨著「海上絲綢之路」紅紅火火,大量胡椒湧入中國,價格也一年年縮水。可誕生於明朝中後期的古典名著《金瓶梅》里,李瓶兒私藏的「私房錢」就有包括胡椒在內的各類「寶貨」,後來攏共賣了三百八十兩銀子——夠西門慶在陽穀縣買兩套宅子。

  除了胡椒這樣的硬通貨,其他一些在今天看似「普通」的調味品,古時的價格也都不菲。比如食鹽,明末科學家宋應星形容,是「生人所必需,國家大利存焉」。明代正常年景時的食鹽價格,是一百斤一錢五分銀子,在明末戰亂年間,一斤就要五分銀子。很多窮人因此「終身茹淡」,一輩子吃不上幾次鹽。

  同樣昂貴的還有醬料,比起古代富人家常吃的「枸杞醬」「玫瑰醬」,普通人家吃口豆醬都很奢侈。食用油也同樣如此,明清年間的食用油品種已有包括麻油、豬油、菜油等各種種類,但大多價格昂貴。明清年間用來點燈的臭油(價格相對便宜)常被小戶人家用來當食用油。還有很多連臭油都吃不起的家庭,炒菜只能用飯鍋里的米湯。《儒林外史》里胡屠戶哀嘆女兒的那句「不知豬油可曾吃過兩三回哩?」在那時倒也是實在話。

  所以,在古代做老百姓,就算手裡碰巧有塊肉,現代廚房裡的各種「煎炒烹炸」做法也得倒退幾百年,基本只能是土豪操作,於是胡屠戶送范進的「一副大腸」,范進也只是「叫渾家把腸子煮了」,就這麼湊合著吃。烹飪技巧?別說會不會,那真是用不起。所以,倘若真「穿越」到古代做老百姓,就算有機會吃肉,今天各種肉類家常菜的味道,那也只能夢裡才有。

  而比肉不好吃更難的,是「能吃上肉」。

  2.「吃上肉」有多難?

  中國古代老百姓「吃上肉」有多難?其實不同朝代難度也不一樣。在戰國年間,雖然當時的權貴已經形成了「天子食太牢……諸侯食牛……卿食羊」的「吃肉」規矩,每次宴席時都是「食前方丈」。但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哪樣都吃不起。《禮記》里就說「庶人無故不食珍」。戰國縱橫家張儀更感慨:「民之所食,大抵豆飯藿羹」,也就是粗米加菜湯。所以孟子才會說「七十者可以食肉矣」,能讓老百姓在七十歲吃口肉的社會,就是完美社會了。

  值得一提的是,古代貴族們經常享用的牛肉羊肉,在漢唐宋這幾個朝代里,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是可遇不可求的。牛在古代是耕作資源,歷代都嚴禁屠宰,想吃牛肉,只能幹等著一頭牛「自然死亡」,牛肉價格自然極貴。羊肉更多是「進口品」,自然也價格奇高,南宋時期的羊肉價格一度漲到每斤九百錢,連南宋外交家洪邁都感慨「俸薄如何敢買嘗」。「有俸祿」的都不敢買,沒俸祿的苦老百姓更是望而卻步。

  所以,在漫長的古代史上,哪怕不少「盛世」「中興」年代裡,如果有老百姓說「一輩子沒吃過幾次肉」,那絕不是稀罕事。不過,隨著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古代老百姓吃肉的機會越來越多。在宋朝,隨著養豬業的發展,老百姓「吃豬肉」的機會也多起來。雖然享受高官厚祿的宋朝士大夫們瞧不起豬肉,說豬肉「賤如土」「貧家不解煮」,但老百姓可不管這個,北宋都城汴京門外,每天早晨都有豬販子趕著數萬頭豬等著入城。南宋臨安城裡,也是「肉鋪不知其幾」,且「每日不下宰數百口」。豬肉,就是當時城市平民們的最愛。

  當然,這種情況也只適用於汴京、臨安這樣的「超級大都會」。宋朝農民的生活尤其苦不堪言,以名臣司馬光所見,哪怕在正常年景里,農夫蠶婦們也是「所食者糠籺而不足」。南宋官員王炎也感慨「田野之民食糟糠」。吃肉,對於他們是很遠的事情。

  相比之下,明清的平民們雖然有《儒林外史》里「不知豬油可曾吃過兩三回哩」的描述,但論吃肉的機會比起前朝是要多得多。萬曆年間《宛署雜記》里統計,明代上等豬肉的市場價為一錢六分一斤,上等羊肉的價格一錢二分一斤,而縣衙里馬夫的年收入是四十兩白銀,桑園長工的工錢是每年二兩二錢。對於城市平民來說,明清年間雖然日子緊巴,但吃肉這事兒,咬咬牙還能開個葷。

  《沈氏農書》記載,在明清年間的部分經濟發達地區,僱傭長工時也講究「夏秋一日葷,兩日素。春冬一日葷,三日素」。只要好好干,也有肉可吃。當然,不是所有地方都如此。「康乾盛世」時代的華北農村,就算風調雨順的年月也是「絕少食肉」。就算是當地富裕一些的自耕農,也是「魚肉惟之宴會用之」,吃肉依然是個奢侈事。

  一個看似簡單的「吃肉」問題,卻成為歷代歷史演進里老百姓辛苦艱難的縮影。所以也就不難理解,當代作家劉紹棠的名作《榆錢飯》里,那一句回憶家鄉生活的「一九八一年飯桌上是大米白面了,一九八二年更有酒肉了」是以怎樣喜悅的心情寫出來的。每天「開開心心吃肉」的日子,其實就是最近幾十年的事兒。

  憧憬穿越?不如珍惜當下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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