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閣老的鬱悶:怎麼漢唐都比我大明有錢呢?
2024-10-08 19:25:17
作者: 朝文社
明朝萬曆年間,退休回家的明朝內閣大學士于慎行在其著作《谷山筆麈》里,寫下了自己的重大疑惑:都說唐朝安史之亂後元氣大傷,可唐朝皇帝單是給郭子儀賜宴,就花了十多萬兩白銀;中晚唐的藩鎮犒賞兵士,更是動輒砸百萬兩白銀;再往前看,漢朝漢武帝討伐外敵,也是動不動幾十萬人規模,看著都燒錢。回過頭來看看「我大明」,于慎行嘆息說:別說日常的動兵調糧,就說萬曆朝鮮戰爭,不過派了四萬人過去,為了軍糧軍費,就恨不得把國庫掏空,勒緊褲腰帶都湊不齊。這如天上地下般的對比,簡直是「古今物力,何以相懸若此」——怎麼「我大明」還沒有漢朝唐朝有錢呢?
其實,于慎行發這段感慨的時候,還是明王朝財政比較穩定的「萬曆中興」時代。如果再看看17世紀上半葉風雨飄搖的明王朝,在缺糧缺餉的困境裡,皇帝都活活窮到上吊的慘狀,就知道于慎行這聲嘆息何止是痛苦的領悟,更是句虐心的神預言。
1.明王朝的經濟真的「不如漢唐」嗎?
那麼,明朝的經濟水平真的像于慎行疑惑的那樣「不如漢唐」嗎?事實並不是。北宋的社會經濟水平就已遠遠甩開了唐朝。而明朝洪武二十六年(1393)時的耕地面積已達八百五十萬頃,比兩宋最高值還多三百萬頃,洪武二十六年的稅糧收入更是突破了三千二百萬石,是宋元兩朝最高數值的一倍多。
而到了于慎行生活的年代,明初洪武年間的這點產值更是不在話下。《明實錄》記載,明朝天順年間,山西陽城一地每年的鐵產量是明初洪武年間山西全省鐵產量的七倍。于慎行擔任大明「閣老」的萬曆年間,同是其著作《谷山筆麈》里吐槽的北京城裡賣醬油的小販都「有千萬之資」。看著一身樸素衣著沿街叫賣,其實都是「土豪滿街走」。
本書首發𝕓𝕒𝕟𝕩𝕚𝕒𝕓𝕒.𝕔𝕠𝕞,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同時這個時代也是明王朝奢靡風氣大起的時代。賣醬油的「有千萬之資」算啥?利瑪竇筆下的明朝官僚飲宴,吃一個通宵都是常事,每頓都充斥著新奇食材。《五雜俎》等史料里的明代市集,每逢年節就無比熱鬧,各種寶貨吸引眼球,簡直是「人煙湊集……總四方土產奇珍」。士大夫們的生活極度考究,即使是官員家的女眷,戴的珠冠造價也通常值千兩白銀。年輕的讀書人也以追求奢靡為榮,比如昂貴的湖羅衫就在讀書人之間十分風靡。
可以說,無論是社會經濟水平還是城市商品經濟水平,于慎行生活的大明朝都不知甩開漢唐幾條街。可為何大明國庫會落到「不如漢唐」有錢的窘境呢?
2.銀子都去哪了?
是因為明朝收的稅太少嗎?在萬曆皇帝眼皮兒底下的盧溝橋,四十里的路程上,老百姓要繳納「炭稅」「煤稅」「草稅」等各種名目,還有「橋有稅」「口有稅」「門有稅」。走這麼一小段路,就是「重疊如之」。每一份稅,都是重複徵收。
這一套「層層扒皮」式操作,普通百姓是苦不堪言。賣醬油的「有千萬之資」不假,但這只是個別行業。用另一位明朝內閣大學士朱賡的嘆息說,更多的京城商戶是「十室九空」,受不了盤剝的都跑了,頑強堅挺下來的,也是「猶滿路哀告」,日子苦不堪言。
而跟此時的明朝農民們比起來,這一點苦更不算啥。明朝農民承擔的賦稅說是「稅輕」,但明王朝的慣用套路是「加派」,可不只是明末「加派」遼餉。比如「養活藩王」這事,「加派」就是常見操作。單是在陝西白水縣,為養活當地藩王,萬曆年間每年就加派白銀七百五十兩。至於萬曆年間「賜瑞王田」「福王就藩」等家務事,也全靠「加派」來買單。據《白水縣誌》形容:具系宗室日繁,剜肉醫瘡。
也就是說,大明朝只要多一個藩王,甚至藩王家多生了個孩子,大明朝的苦農民們就要被「剜肉醫瘡」般割一遍。參考下明末宗室藩王們呈幾何級數般的增長速度,就知道晚明的農民們究竟被割了多少刀。而且這「割」出來的錢,並沒有幾個銅板進入國庫。
當然,如果有人一定要說大明「稅輕」,那麼最心知肚明的,還是于慎行所處的士大夫階層了。按明初的制度,明朝的士大夫們基本沒有多少特權,特別是地方官,也只是可以減免部分賦稅勞役,該扛的丁點兒不能少。但經過一代代大明官員的精準鑽空子,到了萬曆三十八年(1610),明朝士大夫們享受的賦稅勞役「優免」數額,竟比張居正改革時暴漲了十倍。這「優免」出來的錢糧,當然就甩鍋在苦農民頭上。
所以,也就有了《西園聞見錄》等史料里明朝社會的咄咄怪事:「田連阡陌者諸科不與,室如懸磬者無差不至。」有錢人一分錢稅不交,窮農民什麼稅都得交。一旦交不起,只能舉家逃亡,待到逃都沒地方逃,反抗的烈火自然說燒就燒。至於大明的國庫,自然也就「燒」沒了錢。
於是,于慎行大惑不解的「古今物力,何以相懸若此?」後來打進北京城的李自成用帳單寫出了答案。《後鑒錄》里統計,李自成從北京掠得的七千萬兩白銀里「侯家什三,閹人什四,官什二」。大明朝的銀子,原來都跑到這群蛀蟲家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