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缺官運
2024-10-08 19:21:41
作者: 烽武野
孟子再次回到自己快意過也失意過的臨淄城,他曾在稷下學宮修煉自己的學問,達到了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現在孟子再次回歸,就是要將自己的學術思想變成一套無懈可擊的利器,藉助君王的權力實現自己心中仁愛的世界。
齊宣王是一個比他老爹更有作為的國君,聽說孟子回到齊國,他封孟子為「客卿」。
一心想號令天下的齊宣王,第一次與孟子見面,就向孟子請教。
「先生,能告訴我齊桓公與晉文公的故事嗎?」
孟子聽了很不高興,他可是主張施仁政、行王道,而齊桓公、晉文公卻是霸道政治的傑出代表人物。去解釋齊桓公、晉文公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嗎?
「孔子的門徒從不談論齊桓公、晉文公,因為我從來沒聽過。如果要說的話,不如談談如何用王道!」
學富五車的孟子,為了懟齊宣王,故意說自己沒聽過齊桓公、晉文公,這是多麼的有骨氣。
其實齊宣王的提問也反映出,諸侯一直追求的是霸道政治。
「王道」與「霸道」是一兩個水火不容的政治理念。「霸道」是通過強權與武力來擴展實力;「王道」是通過仁政讓老百姓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從春秋到戰國,無數小國被吞併,能活到最後的都是能打能殺武力強大的諸侯。「霸道」政治在他們眼中是數百年來經過無數鮮血檢驗出來的真理,聞起來是真香啊!
孟子不光要與其他學派戰鬥,同時也要與諸侯腦中的「霸道」思想戰鬥。他大力批判霸道思想。
「想憑藉武力稱霸天下的國家,它稱霸的條件必須地廣人多。而依靠仁政也可以稱王天下,而稱王天下的條件不一定是要大國。商湯憑藉七十里的土地,周文王憑藉百里的土地,最後稱王天下!倚靠武力讓人一時服從,但內心卻是抗拒的。只有倚靠道德手段讓人服從,才會心悅誠服。」
可惜齊宣王一心想成為獨霸天下的君主,學術大家孟子對於他來說,只不過是齊國裝點門面的裝飾品而已。
孟子卻仍像充滿理想與激情的少年一樣,堅持向齊宣王勸諫。
先秦時,做臣子的勸諫國君都很高明,他們會通過寓言故事,或者在提問里故設陷阱,來巧妙地規勸國君。不會像後代王朝大臣那樣,奮筆疾書,言辭犀利,君王要是不聽勸,直接拿腦袋撞牆,搞得不練個鐵頭功都不好意思當諫臣。
有一天,孟子求見齊宣王,提了一個問題。
「有一個人去楚國出差,把妻兒託付給朋友照料。等他回來後,發現妻兒忍飢挨餓。對待這樣的朋友,該怎麼辦?」
齊宣王:「那還用說,直接斷交呀。」
孟子:「如果你的官吏不能管理好下屬,該怎麼辦?」
齊宣王:「直接撤職唄!」
孟子:「如果一個國君窮兵黷武,老百姓沒法過日子,國家治理得更是一塌糊塗呢?」
齊宣王聽完後,明白孟子指的是自己。現場氣氛十分尷尬,齊宣王只能顧左右而言他了。
被齊宣王當成擺設的孟子很無奈,他再次來到自己曾經戰鬥與成長過的稷下學宮。在自己離開齊國的這段時間,稷下學宮有故人離去,也有新人進來,他將要在這裡繼續完善自己的學說——性善論!
孔子看重「禮」與「仁」,他說過「克己復禮為仁(克制自己,一切按照禮做就是仁)」。
子思借爺爺孔子之口加上了「義」字,在自己的著作《中庸》里寫道:「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心中有仁愛的人才是人,愛護自己的親人是最大的仁;義就是做事得當,尊重賢能的人是最大的義;愛親人要分親疏遠近,尊重賢人要有貴賤等級,以上兩者都源自禮。)」
我,孟軻,作為新時代的儒家旗手。到了我這輩,我要把仁、義、禮的來龍去脈解釋得清清楚楚,還要再加上自己的原創,最終為我所用。
於是孟軻在仁、義、禮後加上了一個「智」。
「仁、義、禮、智」是人從一出生就具有的善心。為了解釋「仁、義、禮、智」,孟子創設了一個思想實驗。
人們突然見到小孩將要掉入深井裡,都會有驚懼同情之心,想要上前拉一把,這並非要與孩子父母拉關係,並非為在鄰里親友之間沽名釣譽,也並非因為厭惡孩子的哭泣聲,所以說,惻隱之心是人固有的。
沒有惻隱之心的人,沒有羞恥之心的人,沒有謙讓之心的人,沒有是非之心的人,他們都不是人!
惻隱之心是「仁」的端倪,羞恥之心是「義」的端倪,謙讓之心是「禮」的端倪,是非之心是「智」的端倪。因此「仁、義、禮、智」又被稱為「四端」,它們成為「性善論」的四大基石!
君王如果將「四端」發揚光大,就可以稱王天下,假如丟棄「四端」,連父母都難以保全。
孟子不停地向齊宣王遊說自己的思想,可是齊宣王始終聽不進去。
終於有一天,齊宣王緊急召見孟子。孟子感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齊宣王竟然主動召見自己,難道齊宣王被自己感化了,要當堯舜一樣的君主?
齊宣王才不想當堯舜,他要向燕國宣戰!如何管理戰後的燕國,齊宣王想聽聽孟子的意見。
一聽齊宣王要打燕國,孟子知道以一己之力無論如何都不能阻止這個好戰的國君了,於是規勸國君在占領燕國後推行仁政。
「大王如果在燕國推行仁政,燕國百姓一定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齊宣王聽了之後,連連點頭。
齊軍攻入燕國境內,如入無人之境,輕而易舉地蕩平了燕國的抵抗勢力。
勝利來得太快、太輕鬆,讓齊宣王得意忘形,忘記了孟子推行仁政的教誨,他把燕國當作不限額度的提款機,對燕國百姓瘋狂壓榨。最後,齊軍遭到燕國百姓的殊死抵抗,損失慘重的齊軍只能撤軍回國。
如同坐了一趟過山車的齊宣王,後悔自己當初沒聽孟子的話。而此時的孟子已經對齊國徹底失望,兩代齊王父子都沒有聽自己的話,那我還是走吧。
孟子帶著自己的弟子又離開了臨淄。
車子漸行漸遠,孟子轉身望著身後繁華的臨淄城,感慨良多。
不受國君重視,臨淄只是臨淄,自己也只不過是個裝裱門面的稷下先生。如果受到國君重視,那臨淄才是施展自己蓋世才華的大舞台。
走著走著,孟子來到了一個「晝」的地方,「晝」離臨淄城不遠,他選擇在這裡暫時歇腳。
這一歇就是三天!
孟子為什麼不走呢?
他在等一個人——齊宣王。
齊宣王第一時間就收到孟子不辭而別的消息,他想派使者挽留孟子,可是自己主動挽留孟子,無異於向臣子承認自己的錯誤,太沒面子了。孟子在「晝」停留三天,就是給齊宣王一個台階下。可惜齊宣王卻無動於衷。
等了三天,孟子見沒有使者來,就收拾行李準備走人了。
路上孟子很難過,對齊國沒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齊國可以說是孟子的第二故鄉,是他遊歷生涯中,居住時間最長的國家。在臨淄他歷經了學術大碰撞,構建了自己的思想聖殿。
弟子充虞看見老師一路上表情沮喪,問道:「老師,您看起來不高興呀。您曾經教導過我們,君子不能怨天尤人呀。」
孟子愣住了,沒想到弟子看出了自己的內心,他停下馬車,把眾弟子叫到面前,開始了現場教學。
「此一時,彼一時。歷史是一個輪迴,每隔五百年將有一個王者興起,同時還會出現聖賢人物。從周代開始,已經過了七百多年,從年數上來說,已經超過了五百年,應該出現聖賢了。」
弟子懷著恭敬的心情看著眼前情緒激動的老師。
孟子對著上天喊道:「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捨我其誰也?(上天還沒有想要平定天下,如果想平定天下,當今之世,除了我還能有誰?)」
話音剛落,孟子長嘆了一口氣,看著周圍和他一樣憤憤不平的弟子,他沉下聲音說道:「回鄒國,我們著書立說,哪也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