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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說:走向人生的巔峰

2024-10-08 18:58:39 作者: 九皋寒叟

  潑天的功勞,李隆基該拿什麼來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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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月以前,張說不過是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不管是官職,為相的時間,還是權力的含金量,張嘉貞都可以全方位地碾壓。如今,張說成為舉國聞名的改革家,大唐王朝的政治新星,首席宰相張嘉貞又該做何感想?

  張嘉貞能夠容忍尚書省有一個逆天的存在嗎?

  在此之前,張嘉貞還是兵部辦事員,而張說卻是兵部侍郎。如今,身負一身榮譽的張說,能夠容忍昔日的下屬在自己面前指手畫腳?

  最主要的是,李隆基該如何平衡他們的關係?

  前面已經說過,張嘉貞的能力和品行,李隆基是瞧不上眼的。

  張說到朔方郡出差的時候,李隆基帶著文武百官到洛陽視察工作,張嘉貞身為中書令,自然需要同行。按照一般的套路,中央大員去外地出差,肯定會有低級官僚來拜會,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王鈞,洛陽主簿,官職已經算不錯了。不過,他似乎覺得生活很無趣,在家裡琢磨,如今的政治風氣很清明,御史應該是個很吃香的職業,因此打算巴結一下張嘉貞,撈個御史乾乾。

  古往今來,巴結上官要麼靠拍馬屁,要麼送錢送宅子。

  不過,江湖盛傳,張嘉貞雖然是最高級別的公務員,可清廉自律,對錢財和產業不太感興趣。張嘉貞還有句名言:兒子如果爭氣,老子不用為他準備財產;兒子如果不爭氣,就算留一座金山銀山也沒用。

  然而,王鈞的價值觀很世故,很接地氣。在他看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天底下沒有不愛財的人,張嘉貞過過嘴癮,難道真的不給子孫留點家產?

  就這樣,王鈞自作主張,在李隆基的車駕還沒到洛陽的時候,便讓人修了一棟宅子,準備送給張嘉貞。事情辦得很漂亮,可王鈞嘴上卻沒個把門的,在一場飯局之上,王鈞喝高了,竟然將此事主動說了出去。

  這個世上,只有永恆的八卦,沒有永遠的秘密。

  當李隆基得知王鈞想巴結首席宰相之後,氣得暴跳如雷,直覺告訴他,王鈞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據史料記載,李隆基將王鈞叫到跟前,準備當著文武大臣的面,將他活活打死,以儆效尤。

  不可否認,王鈞只有死路一條,誰也救不了他。在官場上,官員最容易接受的死刑就是砍頭,酣暢淋漓,沒有痛苦,更沒有人格侮辱。然而,李隆基打算用棍棒打死王鈞,這已經超出了「士可殺,不可辱」的士子價值觀。

  大臣們紛紛求情,希望李隆基網開一面,將王鈞拖出去斬首,成全他的顏面,也成全朝廷的顏面。

  那麼問題來了,當事人張嘉貞又是什麼態度?

  據史料記載,張嘉貞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按照規矩,處死朝廷命官需要得到皇帝最後的確認,也要等到正午的時候行刑,然而張嘉貞害怕王鈞會胡亂攀咬,居然給有關部門下了條子,提前處死了王鈞。

  問題是,王鈞已經承認給張嘉貞修了房子,這個事該怎麼圓過去呢?張嘉貞靈光一現:王鈞想要御史之職,這可是御史台管的事,只要一推二五六,說是御史大夫們想要從中牟利,不就行了嗎?

  於是,張嘉貞找來了御史大夫韋抗、御史中丞韋慮心,以首席宰相的身份訓斥道:「王鈞違反朝廷制度,公然索求御史之職,你們難道就沒有責任嗎?恐怕是御史台的官員行為不檢點,才會讓下面的人主動行賄吧!」

  李隆基默然。

  群臣默然。

  不過話又說回來,張嘉貞確實不知道此事,不能因為官員主動行賄,就把責任推到張嘉貞的頭上吧。因此,李隆基只好隨聲附和,將御史台的官員訓斥了一番,此事便算了結。不過,李隆基有種隱隱的失望:張嘉貞身為朝廷宰相,遇到大事的時候居然推卸責任,落井下石,毫無宰相的氣度。

  姚崇被罷相,因為犯了私結黨羽的罪。

  宋璟被罷相,因為有了惡錢處理失當的罪名。

  張嘉貞呢?他把自己保護得很好,李隆基也拿他沒辦法。然而,隨著張說的強勢回歸,張嘉貞的仕途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

  開元十年(722)十一月,廣州都督裴伷先因事犯罪,李隆基讓張嘉貞、張說等宰相商議處罰的辦法。按照慣例,宰相們會事先商議,統一口徑,實在不行,由首席宰相說一下處理辦法,其他人附和,以免在皇帝面前產生分歧,影響班子的和諧。

  不過,這一次卻出現了意外。

  李隆基:「張愛卿,你是中書令,你說應該怎麼辦?」

  張嘉貞:「陛下,臣覺得,杖刑就比較合適。」

  誰料想,身旁的張說聽聞此言,急吼吼地說道:「陛下,自古以來,刑不上大夫,這是為了培養官員的自尊心和羞恥心。如果大臣有罪,該處死就處死,該流放就流放,為什麼要羞辱他呢。臣以為,不應該對裴伷先使用杖刑。」

  此言一出,張嘉貞的臉上頓時掛了一層豬肝色。

  客觀地說,張嘉貞的建議並沒有什麼問題。古往今來,朝臣犯了罪,皇帝確實可以賞一頓板子,既能懲罰罪臣,也能殺雞儆猴。不過,張說太聰明了,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公然把打板子和羞辱朝臣畫上了等號。不僅如此,如果真要打板子,羞辱朝臣的就不是張嘉貞,而是李隆基。

  李隆基輕咳了一聲:「嗯,朕想了想,杖刑確實不合適啊。」

  張嘉貞有種被五雷轟頂的感覺,皇帝這是在搞事情啊!

  他自然不敢找皇帝的晦氣,事後氣呼呼地跑到張說面前,以上官的口吻指責道:「張說,你怎麼如此不明事理,何必把這件事說得那麼嚴重?」

  張說氣定神閒,回擊道:「張大人,您別忘了,咱們都是讀書人,能夠坐上宰相之位都是一時的運氣而已,你能保證自己不出事情,以後不受到懲罰嗎?到時候別人把你拉出去打屁股,你面子上掛得住嗎?」

  在職場上,被領導教育是正常的現象,可是被下屬教育,可謂是丟臉丟到外婆家了。張嘉貞可能還不知道,倒霉事正在快馬加鞭地朝他撞來。

  開元十一年(723)二月,李隆基帶著張嘉貞和張說等人去山西巡視,卻傳出了左金吾將軍張嘉祐貪污受賄的消息。張嘉佑是張嘉貞的弟弟,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有人在故意找事,準備向張嘉貞發難了。

  開元一朝,貪污受賄、結黨營私是李隆基最忌諱的事情。就在張嘉貞憂心忡忡的時候,張說找上門來:「張大人,陛下對官員貪污腐敗痛恨至極,您的弟弟犯了事,處罰肯定是逃不掉的。下官以為,您還是身穿素衣,主動找皇帝認罪去吧,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呢!」

  張嘉貞情急之下,只能按照張說的建議,身穿素服前去請罪。

  然而,李隆基的態度十分堅決,張嘉佑犯事,必定會受到嚴懲。這件事,張嘉貞也脫不了干係,宰相就不用做了,還是去幽州做刺史吧!

  開元十一年(723)二月二十三日,李隆基下詔:張說兼任中書令。

  俗話說得好,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李隆基願意重用張說,說明張說確實對他有不可或缺的價值,至少短期內是這樣。

  舉個例子來說。開元五年(717),在秘書監(國家藏書與編校工作的機構和官名)馬懷素的建議下,李隆基選拔了二十名飽學之士,在洛陽設立了乾元修書院,負責編撰經史子集類的書籍。開元六年(718),李隆基將乾元修書院改名為麗正書院,增設了檢校官,並將修書官改為麗正殿直學士。

  沒過多久,李隆基在長安也成立了麗正書院,並挑了一批才華橫溢的讀書人入院供職,其中就有秘書監徐堅、太常博士賀知章、監察御史趙冬曦等人。這些人都是名噪一時的文人,李隆基閒暇無趣的時候,經常會找他們切磋。

  當時,李隆基給麗正書院搞了個高大上的定位:大唐文化製作和傳播機構。說得直白點,賀知章等人不僅需要校訂經典書籍,還要著書立說,向五湖四海展示大唐的文化底蘊,以及皇帝對文化事業的情懷!

  張說升任中書令之後,李隆基又封他做了麗正書院修書使,全面主持麗正書院的修書工作。不過,這讓中書舍人陸堅泛起了酸味,他在公共場合表態,說這幫人拿著朝廷最高的工資,整天躲在書院編修書籍,對國家一點好處也沒有,應該立馬裁撤,讓賀知章等人全部失業。

  張說回擊道:「自古以來,帝王在國家安定的時候都喜歡大興土木,自我享樂,唯獨當今天子禮遇博學的儒者,傳播先賢們遺留下來的文獻典籍,這對朝廷的禮儀教化極有好處。至於耗費的那點錢財,實在不值一提,陸大人身為朝廷的中書舍人,怎麼能如此不明事理?」

  居高臨下的口吻,恨鐵不成鋼的姿態,讓張說首席宰相的形象燦爛得一塌糊塗,也讓李隆基對他的好感直線上升。當然了,有皇帝在背後力挺,就要抓住這波機會,徹底走向人生巔峰。

  據史料記載,張嘉貞下台之後,張說成為中書令,源乾曜則擔任門下侍中。然而,張說一直不太習慣中書、門下和尚書省的運作模式,他想改。

  開元十一年(723)十二月,張說給李隆基遞交了一份奏摺:建議將政事堂改名為中書門下,下設吏房、樞機房、兵房、戶房、刑禮房,由它們管理日常事務!

  我們都知道,唐朝實行三省六部制,中書省負責決策,門下省負責審核和監督,皇帝御批之後,尚書省負責執行。唐朝初年,皇帝們的思路就是中央集權,最大程度限制宰相的權力,甚至開創了群相制度,以及政事堂議政制度。

  所謂的政事堂,就是宰相們集體辦公的地方,最初設在門下省。也就是說,中書令、尚書左右僕射需要到門下省集體辦公,然後再回到自己的本部辦公。好處就是,一起辦公的時候,大家可以互相監督,可以充分交流。壞處就是,沒有首席宰相,大家都有話語權,也很容易出現推諉扯皮的現象。

  張說想干實事,肯定不能容忍這樣的情況,因此趁著李隆基心情大好,奏請將政事堂改為中書門下,設立了吏房、樞機房、兵房、戶房、刑禮房。

  想想看,這五個部門對應著尚書省的六部,只要在中書門下形成的決議,直接由五個部門執行,尚書省的權力被大大地削弱,幾乎淪為邊緣部門。

  至於門下省,也因為中書省的存在,以及李隆基推行的首席宰相的制度,在權力體系中淪為配角。中書省成了名副其實的決策機構和行政機構。張說身為中書令,自然水漲船高,成了大唐最有權勢的宰相!

  據史料記載,張說做了中書令後,曾經推薦崔沔擔任中書侍郎。按照慣例,中書侍郎是中書令的副職,不需要有太多自己的想法,更不能在皇帝面前拆上官的台。然而,崔沔卻認為,上下級之間應該互相尊重,遇事要各抒己見,這樣才能杜絕錯誤政令的出現,因此屢次反對張說。沒過幾天,張說便以山東發生旱情為由,將崔沔外放為刺史,算是對他挑戰上官權威的一種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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