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牛犢李貞反武，自家宗親吃瓜看戲

  垂拱四年（688）五月，武則天加尊號為聖母神皇。

  垂拱四年（688）七月，武則天宣布，「寶圖」改名為「天授聖圖」，將天授聖圖出現的地點命名為聖圖泉，設置永昌縣來護衛，洛水改名為永昌洛水，封洛水之神為顯聖侯，禁止在洛水打魚垂釣，祭洛水如同祭四瀆（江、河、淮、濟，地位如同諸侯）。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所有人都震驚了，李唐宗室更是惶恐不安。

  不得不說，武則天就是個開創紀錄的奇女子，腦洞大開的程度，想像力的豐富讓人深深折服。拋開登基稱帝的野心不說，就聖母神皇、天授聖圖這些華美的詞彙，真的為中國的古文化增添了不少魔幻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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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祀洛水之前，謠言開始滿天飛，有說武則天想要廢黜皇帝李旦，自己登基稱帝的；有說武則天召集李唐宗室前往洛陽，目的是想將他們一網打盡。

  當時，王爺們對武則天牝雞司晨的行為很不滿，早就在私底下聯繫，打算以兵諫的形式逼迫武則天退居幕後。

  比較活躍的有以下幾位王爺：

  絳州（今山西省運城市新絳縣）刺史，韓王李元嘉（李淵第十一子）。

  通州（今四川省達州市通川縣）刺史，韓王李元嘉的兒子，黃國公李撰。

  青州（今山東省濰坊市境內）刺史，霍王李元軌（李淵第十四子）。

  金州（今甘肅省蘭州市榆中縣）刺史，霍王李元軌的兒子，江都王李緒。

  邢州（今河北省邢台市）刺史，魯王李靈夔（李淵第十九子）。

  魯王李靈夔之子，范陽王李藹。

  豫州（今河南省境內）刺史，越王李貞（李世民第八子）。

  博州（今山東省聊城市）刺史，越王李貞之子，琅邪王李沖。

  申州（今河南省信陽市溮河區）刺史，東莞公李融（李淵的孫子）。

  這些人有幾個共同特點：第一，李治的叔叔、兄弟輩，李唐王朝的元老；第二，官居地方刺史，掌握財政大權，可以調動兵力；第三，在李唐王朝的口碑都還算不錯；第四，如果推翻了武則天的統治，他們都有資格做皇帝！

  最先動起來的是黃國公李撰。

  為了調動各位叔叔和兄弟的積極性，李撰偽造了唐睿宗李旦的皇帝印信，給琅琊王李沖寫了密信：「朕已經被天后幽禁，諸王可以各自發兵救朕！」

  李沖覺得這招很妙，於是也刻了個蘿蔔章，宣稱道：「天后準備廢黜皇帝李旦，將李唐神器交給武氏家族！」

  一時間，李唐宗室摩拳擦掌，義憤填膺，大家本來就有心起兵，現在又得到了皇帝的「詔書」，那不是名正言順？

  那麼問題來了，這些王爺們天各一方，傳遞信息非常困難，如果起兵計劃沒有制訂好，或者有人隔岸觀火，下場只有一個：找死。

  歷史證明，衝動的永遠是年輕人、小字輩的人。

  比如琅琊王李沖，其他王爺還在家中謀劃的時候，李沖已經派遣博州長史蕭德琮等人在當地招募兵卒，準備大幹一場。此時，各地的王爺還沒有歃血為盟，也沒有準備好起兵所需的銀錢和糧草，卻突然接到了小字輩李沖的通知，讓大傢伙兒集合兵力，共同開赴洛陽。

  各位王爺非常鬱悶，琅琊王李沖只不過是越王李貞的兒子，是各位王爺中輩分最低的那位，就算是起兵勤王，也輪不到你來發號施令啊。憑什麼你李沖說一句話，別人就要陪你幹這掉腦袋的事情？

  武則天的密探早就將各地的王爺秘密監視起來，琅琊王李沖的動作太明顯，謀反計劃提前被武則天得知。形勢非常危急，武則天來不及多想，當即任命左金吾將軍丘神勣為清平道行軍大總管，前往討伐李沖。

  李沖還是太天真了，他覺得這是一場正義對邪惡的戰爭，只需要振臂一呼，盤踞在各地的叔叔兄弟們都會奮起反抗，一同拯救李唐的天下，甚至各地的百姓也會為他們搖旗吶喊，共同驅逐公敵武則天。

  遺憾的是，前去募兵的博州長史蕭德琮帶回來一個不好的消息：老百姓似乎對打倒武則天沒什麼興趣，只有五千人表示願意跟著我們干，其中一部分原本就是親信，還有一部分都是為了錢。

  形勢不僅很嚴峻，而且很令人崩潰。李沖是個有種的人，既然已經放出了話，自然收不回來，只好硬著頭皮干吧！

  李沖的計劃是這樣的：先把博州境內的縣城搞定，然後率領大軍渡過黃河，直取濟州（今山東省濟寧市），一路向西殺到洛陽，直取武則天首級。只能說，奮鬥的方向是正確的，可低估了奮鬥的過程難度。

  第一個強敵：武水（今山東省聊城市東昌府區）縣令郭務悌。

  這位老兄聽說琅琊王要來找死，趕緊加固城池，並派人前往最近的魏州（今河北省邯鄲市大名縣）求救。莘縣（今山東省聊城市莘縣）縣令馬玄素領兵一千七百人在中途截擊李沖，失敗之後，率軍退入武水縣城，與郭務悌共同防守。

  李沖也不傻，沒想用人海戰術攻城。他安排了一批裝滿乾柴的車，然後堵在武水縣的南門，乘著南風呼嘯之際，放火焚燒城樓。一切都很順利，再多個幾分鐘，城門就可以告破，可就在此時，風向突然發生了逆轉。

  悲劇就這樣發生了，衝鋒在前的將士頓時被火勢包圍，不少人被活活燒死，後軍看到同袍在火中焚燒的模樣，紛紛嚇得向後撤退。出師未捷「心」先死，武水縣城的慘敗給全軍將士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但凡是軍隊，白天打了勝仗，晚上就會喝酒吃肉，總結勝利的經驗。白天打了敗仗，晚上就會圍爐夜話，吐槽主帥的不是。

  夜幕降臨，將士們扎堆在一起胡侃，一個叫董玄寂的將領說：「琅琊王和朝廷對抗，是赤裸裸的造反，所以得不到上天的庇護，因此才會有慘敗！」

  想想看，一支五千人的軍隊，想要推翻武則天的統治，何其愚蠢啊。如果說將士們出發的時候還有一絲奢望，武水縣城的慘敗讓他們徹底清醒了。

  李沖處死了董玄寂，可代價是軍中將士四散逃亡，只有數十個李府的家奴跟隨在李沖左右。李沖悲憤交加，帶著殘部逃回博州，準備東山再起，剛剛踏進城門，門子就從後面給他來了一刀。此時，距離李衝起兵僅僅七日。

  李沖是個孤獨的舞者，天真的王爺。

  如果能用五千烏合之眾奪取江山，那恐怕誰都可以做皇帝。李沖兵敗被殺之後，先前聯繫好的各路王爺一個都沒動，李沖的父親，越王李貞幾乎是在李沖兵敗之日才起兵響應，這樣的配合默契，給了武則天莫大的鼓舞。

  垂拱四年（688）八月二十三日，丘神勣到達博州城。

  據史料記載，博州官員對丘神勣的駕臨歡呼雀躍，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笑嘻嘻地把丘神勣迎接到府衙坐定。然而，丘神勣的興致並不是太高，酒到半酣之時，丘神勣大手一揮，跟隨在旁的禁衛軍便將合城官員悉數拿下。

  連太子都敢殺的酷吏，還有什麼事兒不敢做？在沒有向武則天請旨的情況下，丘神勣將博州城中一千多家官戶抄家，隨後將他們全部處死。

  與此同時，越王李貞在豫州宣布起兵了。按照輩分來說，李貞是李世民的第八子，唐睿宗李旦的親叔叔，威脅程度不可同日而語。

  垂拱四年（688）九月初一，武則天下詔：任命左豹韜大將軍麴崇裕為中軍大總管，岑長倩為後軍大總管，領兵十萬討伐越王李貞，命張光輔為諸軍節度。

  不過，武則天似乎高估了李貞。這位老兄有錢有地，可兵力很少，當徵兵動員令發到豫州城後，最終只募得幾千烏合之眾。這對李唐造反事業來說，連杯水車薪也算不上。當兒子李沖兵敗的消息傳來時，李貞明白大勢已去，此時，朝廷的十萬大軍已經在前往豫州的路上，如果強行抵抗，最終將會玉石俱焚。李貞思慮許久，最終決定前往洛陽，負荊請罪。

  前往洛陽的路上，李貞遇到了新蔡縣令傅延慶，這位老兄是李貞先前派出去招募士卒的親信，對他十分忠心。傅延慶告訴李貞，已經招募到了兩千壯士，加上李貞手下的數千人，聲勢也不小，或許可以和朝廷掰掰手腕。

  有了志同道合的戰友，李貞雖然膽怯，可不再那麼孤獨。

  為了鼓舞軍隊的士氣，李貞利用信息閉塞的優勢，散播了一則謠言：「琅琊王李沖已經攻破魏州和相州，手下有二十萬大軍，很快就會前來會合！」

  隨後，李貞在豫州各縣強行徵調了五千兵力，將他們分為五營。為了拉攏實力雄厚的汝南縣丞裴守德，李貞下令將他封為大將軍，還陪嫁了一個女兒！又大肆封官，打仗的才幾千人，結果到最後，封賞的九品以上官員就有五百餘人。

  很顯然，這是一支毫無戰鬥力的烏合之眾。除了李貞自己，其他的人全部是因為威脅、利益綁在他的自焚戰車上。可憐的李貞，對排兵布陣一竅不通，面對來勢洶洶的官軍，竟然從和尚、道士那裡祈求神符，以求將士們刀槍不入。

  李貞不想死，只能靠這些虛幻的東西尋求安慰。

  麴崇裕來了，十萬部眾陳列在豫州城東，李貞象徵性地抵抗了一陣，隨後帶著小兒子李規、女婿裴守德以及合府家眷以自殺的方式結束了這場鬧劇。

  李唐宗室的反抗，很難說是想讓武則天還政給唐睿宗李旦，還是心懷叵測，趁著天下大亂撈取政治利益。事實上，琅琊王李沖在起兵之前就已經派人前去聯絡各地的王爺，聲稱只要諸王並舉，大事自然可成。然而，李姓王爺紛紛選擇隔岸觀火，明哲保身，這是李唐宗室的不幸，卻是天下百姓的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