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拿武家人開刀,誰沒有人情味兒?
2024-10-08 18:55:35
作者: 九皋寒叟
乾封元年(666)四月,李治和武則天回到長安城。
泰山封禪,成就了唐高宗李治的君威,更成就了武則天。
這一年,武則天42 歲。曾經的風華絕代早已不再,歲月在她的臉頰上留下了無情的斑痕。這樣的一個女人,政治智慧才是賴以生存的根本。
李治夫婦回家不久,朝中便發生了一系列的動盪:武則天背離外戚家族抱團取暖、互相扶持的政治邏輯,發了瘋似的整治武氏家族的人。
武元慶,武則天同父異母的哥哥,有獨子武三思。
武元爽,武則天同父異母的哥哥,有獨子武承嗣。
武惟良,武則天堂兄。
武懷運,武則天堂兄。
武順,武則天的親姐姐,嫁給越王李貞的法曹賀蘭越石,兒子叫賀蘭敏之,還有一個女兒。賀蘭越石死後,留下了武順和一對兒女相依為命,孤苦無依。
武則天上位之後,武家的人也跟著水漲船高。
母親楊氏,被封為榮國夫人。
大姐武順,被封為韓國夫人。
右衛郎將武元慶改封宗正少卿。
安州盧曹武元爽改封少府少監。
始州長史武惟良改封司衛少卿。
瀛州長史武懷運改封淄州刺史。
武氏家族中,最得意的就是楊氏了,自從搬進大房子,做了一品夫人後,楊氏沒事就喜歡張羅大傢伙兒喝酒賞月。
有一次,楊氏在席間問武惟良等人:「你們這些武氏子弟,可曾記得從前的事情?今日的榮耀和顯貴都是誰給你們的?」
楊氏畢竟是個女人,自己的女兒有了出息,自然想多顯擺,刷刷存在感。更何況大家又有舊怨,能在別人身上找點優越感,何樂而不為呢?說白了,她說這種話,無非是想讓武惟良等人說幾句軟話,奉承一下。
誰料想,武惟良脫口而出:「武氏一門是功臣之後,得朝廷庇護這才有了官職。
我們知道自己的能力,本來不希望有什麼富貴降臨,誰知道因為皇后的關係得到恩寵。如今覺得憂慮、畏懼,沒覺得有什麼榮耀之處!」
得了便宜賣乖,還說你的壞話,這誰能忍?
宴席不歡而散,楊氏後來找到武則天,狠狠地告了一狀。
據史料記載,武士彠去世之後,武惟良、武元慶等人對楊氏母女不敬,究竟是言語上的不敬,還是其他方面的不敬,誰也說不清楚。不過可以肯定,武則天是個記仇的人,幾個哥哥的行為給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她對哥哥們沒有任何親近的感覺,甚至連好感都沒有。
客觀地說,如果武則天現在已經想好了以後的職業生涯,比如做皇帝,或者是純粹的政治家,武氏一門是她最大的助力,她應該極力巴結才是。然而,她做了皇后之後,並沒有越級提拔任何武家子弟,反而在得知武惟良心懷怨憤之後,向唐高宗李治進言,希望能將武氏外戚貶到外地為官。
這可不是心有城府的表現啊。
說白了,接下來的路怎麼走,武則天沒想好,或者還沒想。
乾封元年(666)八月,李治下詔:武惟良出任檢校始州(今四川省廣元市劍閣縣)刺史。
武元慶出任龍州(今廣西壯族自治區崇左市龍州縣)刺史。這位老兄上任之後,因為心情鬱悶,染病去世。
武元爽出任濠州(今安徽省滁州市鳳陽縣)刺史。
恨你有多深,貶你就有多遠。
武則天對兄弟們的恨是發自內心的,貶斥他們毫不含糊。可對親姐姐武順,還有外甥女賀蘭氏,武則天一直在親情和嫉恨的矛盾中糾結。
身為女人,武則天可以體會大姐武順的苦衷,年紀輕輕就失去了丈夫,帶著兩個孩子孤苦無依。為了不讓姐姐太苦悶,武則天時常讓她帶著外甥女進宮。
武順雖然生了兩個孩子,可身材保持得還算不錯,再加上皮膚潔白,性格溫順,對男人有著不小的誘惑力。外甥女賀蘭氏呢,正值豆蔻年華,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花,嫵媚萬千。
進宮之後,武順母女免不了和李治打交道。
李治疼愛武則天,對姐姐和外甥女也很熱情,時常叫她們一起享用晚宴,欣賞歌舞。男女之間,有時候走得太近,曖昧搞得太多,就很容易引起別人的嫉恨。
面對這種情況,武則天是什麼心情?
真的說不好。如果武則天是個悍婦、妒婦,她也走不到如今的位置。可是說她可以欣然接受,恐怕也是自欺欺人。只不過顧忌血濃於水的親情,武則天暫時忍下了這口氣,沒有採取報復措施罷了。
永徽六年(655)十月左右,韓國夫人武順去世。因為武則天,武順去世的原因也成了一個永久的謎團。有人認為,韓國夫人是因病去世,有人認為是武則天下毒殺害,還有人認為姦情暴露後,武則天想殺姐姐,可念及親情不忍下手,所以斥責了一番後將她送出宮去,武順因為羞愧和內疚自殺。
史書沒有記載李治對韓國夫人的寵愛,憑武則天的智慧,應該不至於對姐姐下毒手,再說韓國夫人進宮多年,武則天如果想下手也不會等到今日。如果所料不錯,韓國夫人的去世應該不是毒殺。
武則天和武順從小就被幾個哥哥欺負,兩人互相保護,感情很深。可是對外甥女賀蘭氏,武則天的耐心恐怕就沒這麼好了。
韓國夫人去世後,賀蘭氏被封為魏國夫人。不管李治是真心寵愛賀蘭氏,還是因為她母親去世的緣故恩封,對武則天來說都不是好事。李治是個念舊情的人,他和武則天經歷了風風雨雨,感情真摯,不想把局面鬧得太僵,因此沒有立即將賀蘭氏封為嬪妃,武則天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不懂李治的小心思。
夫婦二人就這樣暗中較勁,看誰先服輸。
前往泰山封禪的途中,李治和魏國夫人走得越來越近,武則天明白了,這個外甥女絕對不能再留下去了!
泰山封禪是國之大事,各地刺史紛紛前往泰山報到,典禮完畢之後,他們跟隨皇帝回到了長安,武惟良、武懷運自然也在其中。
望著富麗堂皇的長安城,兄弟二人感慨萬千,在他們的眼裡,武則天只不過是個女人而已,就算對他們有恨意,也不至對他們下手吧。然而,他們錯了,在武則天的眼裡,昔日的仇恨似乎超過了一切。
武惟良、武懷運打定主意,趁這次回長安的機會,好好和武則天修補一下感情裂痕。回長安的時候,他們帶了許多奇珍異寶,還有地方的土特產,一部分進獻給了李治,一部分送給了武則天。
武則天意識到,這是個天賜良機。
據史料記載,武則天派人秘密將毒藥放在美食之中,然後送給了魏國夫人,幾個時辰之後,宮中傳來消息:魏國夫人暴斃。
太極宮內一片混亂,李治下令逮捕宮中女官和侍女,經過一番詢問,得知魏國夫人是吃了武惟良、武懷運兄弟的土特產之後才暴斃而亡。
魏國夫人的屍體冷冰冰地躺在李治的跟前,他內心充滿了憤怒,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是武則天毒殺了魏國夫人。數個時辰之後,太極宮傳出旨意:處死武惟良和武懷運,改武氏為蝮氏,以示二人心如蛇蠍。
那麼問題來了,武則天為何要對武氏家族下手?
回答無外乎兩種:
第一,小時候的經歷讓武則天感覺到恥辱,內心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她雖然是實力超群的政治家,可容易滋生嫉妒、憤怒、報復的心理。
第二,武則天借誅殺武氏外戚一事,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此時,武則天和李治已經被朝中大臣稱為「二聖」,地位無與倫比。不管是政治實操,還是政治智慧,武則天不遜於李治,而且深得李治的信任。如果武則天渴望權力,甚至想垂簾聽政,那她應該怎麼做?
把武氏一門提拔到顯赫的位置,讓天下人都知道,武氏是大唐最有權勢的外戚家族?如果她這樣做,就算大臣無動於衷,李治也會想辦法弄死她。
然而,武則天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提拔武氏家族的人,還要把武惟良等人全部除掉,這樣一來,武則天只不過是個平凡的庸俗女人,對大唐權柄沒有覬覦之心,誰又會主動找她的事?
這件事情,沒有準確的答案。如果讓我來說,我認為武則天對武家子弟確實有極深的仇恨,她此刻想不到自己會做皇帝,可她對權力有著極度的渴望。仇恨是驅動因素,權力是誘惑因素,她希望用此舉來獲得李治無條件的信任。
想想看,如果武則天單純是因為仇恨,從永徽六年(655)到乾封元年(666),她有十年的時間可以動手,為何非要等到泰山封禪之後呢?因為,武則天主持了「亞獻」,政治地位的提升讓她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抑或是看到了鋪就在腳下的錦繡前程,武則天必須做出一些犧牲,以此換取皇帝的絕對信任。
兄弟是弄死了,可老爹的爵位沒人繼承啊,豈不是讓武家斷了香火?於是,武則天告訴李治,希望讓武順的兒子賀蘭敏之承襲周國公(後改)的爵位。
代價就是,賀蘭敏之改名為武敏之。
武敏之出生於貞觀十六年(642),如今已經是眉清目秀的帥小伙兒,正因為這個原因,某些史學家就說武敏之和外祖母楊氏發生了姦情。問題是,楊氏出生於北周大成元年(579)左右,武敏之成熟的時候,楊氏至少是七十多歲,這如何能發生淫亂?
栽贓陷害的笑話,看看也就罷了。
在武則天的運作下,武敏之先後擔任過弘文館學士、左散騎常侍(皇帝身邊的近臣),前程一片錦繡。魏國夫人被毒殺之後,李治悲痛萬分,武敏之正好在身邊侍候,李治哀怨地說道:「朕早上臨朝聽政的時候,她還安然無恙,退朝時就一命嗚呼了,為何死得如此匆促呢?」
面對李治的懷疑,武敏之並不答話,只是痛哭不已。
其實,武敏之有更好的選擇,比如安慰李治,為武則天開脫。
一切只在人的一念之間,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武敏之的沉默,讓武則天非常不舒服,有一種背叛的感覺。武敏之雖然是武家的繼承人,卻是魏國夫人的兄弟,武則天應該信任他嗎?
歷史證明,武則天還是繼續選擇了相信。
咸亨元年(670)九月,武則天的母親楊氏去世,按照規矩,祭禮應該由武敏之來主持。為此,武則天特意掏出了一大筆私房錢,讓武敏之為楊氏建造祈福的佛像。
誰料想,武敏之竟然將這筆巨款給私吞了。
好吧,錢財乃身外之物,這些都忍了。
問題是,楊氏的喪期還沒有過,武敏之便已經換下了喪服,開始在府中召妓享樂。
好吧,女色也是身外之物,這些繼續忍了。
後來,李治給太子李弘挑選太子妃,最終敲定了司衛少卿楊思儉的女兒。眼看著婚期將至,武敏之聽說楊氏長得不錯,竟然找了個機會,強行與她發生了關係,以至臨時改選裴居道之女為李弘的太子妃。
我這個外人都覺得,真的沒法忍了啊。
說白了,武則天對武敏之沒有太大的期望,就指望他繼承老爹的爵位,把武氏的香火延續下去。誰想得到,他如此不務正業,還讓武則天顏面掃地。
咸亨二年(671)六月,武敏之的末日來了。
在武則天的運作下,武敏之被流放到雷州(今廣東省湛江市),恢復了本姓賀蘭。武敏之走到韶州(今廣東省韶關市)的時候,被人用馬韁絞死。
誰敢說,武則天是喪心病狂的政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