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前練兵：宋老生從「被死亡」到「死亡」

  隋大業十三年（617）七月初四，是個頗為吉利的好日子，這一天，李淵召集手下所有的幕僚和將士，宣布了李氏家族最重要的決定：造七姨夫家的反！

  套路很簡單：奪取關中，霸占長安城，廢黜小表弟楊廣的帝位，擁立代王楊侑為帝，挾天子以令諸侯！李元吉，你就委屈一下，接老爹的班做太原留守吧，晉陽宮也賞給你了。

  隋大業十三年（617）七月初五，李淵將起兵檄文發向全國各地，然後帶著三萬精兵南下，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第一站：西河郡！

  西河郡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初出茅廬，建立人生第一功的地方，更是李淵出兵之後到達的第一個郡，意義非常重大。李淵大手一揮：咱們不必著急趕路，在西河郡多待幾天（實力演繹什麼叫收買人心）。

  接下來，李淵發布號召令，讓窮苦的河東百姓在廣場上集合，將早已經準備好的糧食全部分給他們，一時間，老百姓嗷嗷歡呼，感恩戴德。

  拉攏老百姓，只不過是李淵的第一步棋。

  隨後，李淵又召集70歲以上的老人，對他們表示了親切的慰問，並拿出了許多空白的官憑，當場給這些老人授予通議、朝請、朝散大夫等閒官，又對來投的青年才俊大肆封官，幾天下來，李淵就撒出去一千多個散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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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人都是當地最有名望的人，如果他們接受了李淵的官職，就意味著他們的宗族成員也認同了李淵的旗號，大家綁在了一條船上。

  想想看，這些空白官憑生效的前提條件是李淵可以做皇帝。如果起義失敗，那對不起，大家就當沒啥事兒也沒發生過！李淵封的無非是毫無用處的閒官，以及價值如糞土的錢財，換來的卻是整個西河郡對李淵家族的支持。

  這買賣乾的，實在是划算啊。

  李淵在西河郡賺了個盆滿缽滿，隨後繼續向南進軍，一路馬不停蹄。

  與此同時，鎮守長安的代王楊侑也看到了李淵的檄書。

  好傢夥，無緣無故，天上就掉了個皇帝的寶座，任誰都會覺得美滋滋的。可楊侑卻覺得有些滑稽，江山本來就是楊家的，李淵這招借花獻佛，堪稱幼稚的典範，堪稱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為了守住家產，楊侑做出了部署：

  正面軍團：由虎牙郎將宋老生擔任首領，編制為兩萬精兵，駐紮在霍邑（今山西省臨汾市霍州市西南），任務是擋住李淵的第一波進攻。

  主力軍團：由左武侯大將軍屈突通擔任首領，編制為數萬驍果衛將士，駐屯在黃河以東，防禦李淵從潼關進犯長安。

  楊侑的軍事部署沒什麼太大的問題，唯一值得商榷的是，由屈突通的驍果衛主力和李淵剛正面，贏面是不是更大一些？

  從地理位置來看，霍邑的北邊是賈胡堡，賈胡堡的北邊是雀鼠谷。

  李淵的大軍經過雀鼠谷之後，在賈胡堡駐軍休整。時值天降大雨，道路泥濘不堪，李淵不得不在此處等待天氣好轉。索性是閒來無事，要不就由李淵開班授課，普及一下人性的常識吧！

  領導嘛，都喜歡這樣干，不然怎麼顯示自己的英明偉岸呢。

  李淵找來了手下的謀臣，打算和他們說說宋老生和屈突通二人。

  李淵：「你們呢，別看宋老生鎮壓了不少起義軍，屈突通鎮壓了楊玄感的叛軍，這兩人沒事的時候，總喜歡吹噓自己多麼厲害。咱們此次南下，這兩人必定不會支援對方，而我呢，就待在這裡，讓他們覺得我害怕他們，不過一兩個月的時間，咱們就可以搞定他們！」

  李淵說這番話的時候，早已經派遣沈叔安、崔善為等人回太原，準備向李元吉徵調1個月的軍糧，打一場糧食消耗戰。

  兩天後，李淵的軍中來了一位身穿白衣的老者，長得鶴髮童顏，仙風道骨，老者說自己是從霍太山而來，有話想對李淵說。

  什麼玩意兒？神仙？想找老大聊天？

  對不起，不能放你進去，要麼回家，要麼等著吧！

  老人好不容易來一趟，他打算繼續等著。

  有一天，李淵出門巡視軍營，看到路邊站了一個身穿素衣，氣度非凡的老人，於是走過去搭話，誰料想，老人直接來了一句，有神仙給李淵傳話。

  李淵可能是覺得百無聊賴，便將老人帶回了軍營。

  李淵打趣道：「老人家啊，神仙本來就神鬼莫測，不知所在，你不是神仙，又是如何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呢？」

  老者：「我本來在山裡修煉，突然有一天，有個神靈叫我帶話給唐公。若想取霍邑，可以從東南方傍山取路，這樣城中的人必定看不到，如果從城池的旁邊走過去，一定會暴露行跡。最遲八月初，這場雨就會收住，到時候我幫你破了霍邑的守衛，你只需要給我立一個生祠即可。」

  白鬍子老者說得神乎其神，李淵卻死活不願意相信，此事就這樣擱淺了。就在李淵休息的這幾天，瓦崗軍首領李密派使者送來了一封書信。

  當時，瓦崗軍勢力如日中天，四面八方的起義軍首領紛紛來電祝賀，把李密捧到了九霄雲外，忘乎所以了。他聽說李淵在太原起兵，還打算奪取長安，擁立代王楊侑，就想給李淵來一個下馬威。

  李密說道：李淵，咱們的祖上還是很有淵源的（祖宗都是西魏的柱國大將軍），瞧這個樣子，瓦崗軍奪取天下是最有可能的，如果李淵不介意，可以前往洛陽助我一臂之力，到時候廢了楊廣，一起擁立代王楊侑為帝！

  信的結尾，李密居然要求李淵親自前去和他結盟，擁立他為盟主。

  李密在用實際行動告訴我們，什麼叫狂妄至極！

  李淵呵呵一笑，我正打算進攻長安，你李密幫我牽制著洛陽的兵力，我豈不是沒有後顧之憂啊！等我把長安拿下來，然後派兵占據蒲津、永豐，再霸占潼關，坐看你們東都那幫人狗咬狗，豈不是更完美的事？

  要我去長安，就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李淵直接洞穿了李密的小心思，他讓溫大雅寫了一封措辭卑微的回信，把李密吹捧得天花亂墜，說他才為世出，驚為天人，很適合做大家的盟主，這頂高帽子一戴，李密頓時就飄飄然了。

  李密：呵呵，李淵之輩，不足以成大事，不管也罷！

  就在此時，軍中管糧食的官員偷偷找到李淵，告訴他一個噩耗：前往太原籌糧的部隊還沒有返回，軍中馬上就要揭不開鍋了！這還不算，據探子回報，始畢可汗打算聯合劉武周一起南下，準備搞太原的事。

  聽完屬下的匯報，李淵的下體似乎有些不妥，感覺很像是尿意。

  沒有糧食，可以直接要了李淵的性命。突厥騎兵南下，可以間接要了李淵的性命。總而言之，兩件事兒都能要了李淵的命。

  幕僚何在，快快快，趕緊開閉門會議。

  李淵：情況呢，就是這麼個情況，大家都提提自己的看法吧？

  眾人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裴寂作為首席幕僚，做了最後的總結陳詞：腹背受敵，應該先戰略性地撤退，力保太原城不丟，再想以後的事兒。

  李淵心有不甘，於是問李建成和李世民：「你們兄弟二人的意思呢？」

  兩兄弟的態度很堅定：不能退縮，必須乾死宋老生。

  李淵：好吧，給大家一個充分的理由！

  李建成兄弟：理由不止一個，且聽俺們細細道來。

  先說突厥人。他們表面上附和我們，實際上打著自己的小算盤，這一點根本就不足為奇。聽說始畢可汗要搞太原？呵呵，馬邑郡和太原是唇亡齒寒的關係，如果太原垮了，下一個就是馬邑郡，劉武周肯定明白這個道理吧？因此，劉武周不可能和突厥人聯合，這一路根本就不用擔心。

  李密？這位老兄的生活半徑也就是洛陽城的周邊，幾個糧倉又是他的命根子，要他來救援咱們，有點痴心妄想，他來偷襲咱們，更是天方夜譚！

  想想看，唯一的威脅就是宋老生和屈突通啊。

  哦對了，還有糧食！問題是，到哪裡搶不到糧食，非得回太原？

  如果咱們現在不戰自潰，敵人就會覺得我們心虛，原本不會攻打我們的各路大軍，說不定會趁機占我們的便宜，反而得不償失。

  說到最後，兄弟倆直接放出了大招：在座的各位，為什麼想返回太原？還不是因為擔心家人的安危！啥也甭說了，我們哥倆在這裡立個軍令狀，先忍幾天，等雨過天晴，一定會弄死宋老生，絕對不會讓您老人家失望。

  老闆和員工的覺悟，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啊。

  李淵興奮得手舞足蹈，兒子們說得好，生兒當如此！

  就這樣定下了，繼續進軍吧，誰都別再提撤退的事兒，戰略性撤退也不行。

  沒過多久，太原的軍糧就安全運抵賈胡堡，軍心就此穩定下來。眾人只需要等待雨停天晴，就可以繼續行軍。

  隋大業十三年（617）八月初一，果然和那白鬍子老者說的一樣，雨停天晴。

  李淵不相信鬼神，可面對此情此景，他還是對老者肅然起敬。

  冥冥之中，天意難測啊！各位兄弟，趕緊將兵器和鎧甲拿到太陽下暴曬，咱們就依照老仙人指的路，迅速趕赴霍邑城下，革宋老生的命去！

  隋大業十三年（617）八月初三，李淵抄小路來到了霍邑城下。

  宋老生畢竟是李淵起兵後遇到的第一個對手，打贏了他，一路南下，無人可以阻擋，如果馬失前蹄，吃了敗仗，那就只能回老家繼續修煉神功了。

  大戰在即，李淵頗為緊張，因此決定親自指揮這場戰役。

  李淵：大郎、二郎，宋老生的兵力有限，肯定不會選擇和咱們剛正面，如果他選擇做縮頭烏龜，你們有什麼辦法沒有？

  李建成：呵呵，宋老生之輩，無非殺過一批起義軍，賺了點名頭而已，真要出來和咱們交鋒，如插標賣首，可立斬彼之狗頭。如果龜縮在城裡，咱們可以放出風聲，說他不賣力守城，讓其自亂陣腳！

  李淵：說得好，可這種辦法太被動了，咱們耗不起啊。

  李建成：還有個好辦法！宋老生這個人，勇而無謀，脾氣暴躁，咱們可以用嘴問候一下宋老生家族的女性同胞，不愁他不出戰！

  李淵：好吧，能夠身體力行的事兒，千萬不要用嘴，太消極了。不過，用嘴也不是不可以，僅此一次啊！

  這就是李淵父子偷偷定下的計策，專門勾引宋老生出城交戰。

  據史料記載，李淵將手下的士兵分為十幾撥，沿著霍邑城的東南角到西南角散布開來，假裝在安排攻城的事宜，同時讓李建成和李世民帶了幾十個人跑到霍邑城下，用嘴熱烈問候了一下宋老生的家族女性。不得不說，這種事兒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尤其是大庭廣眾之下，確實很丟份兒啊！

  如大家所料，宋老生實力暴走了，他當即點了三萬兵馬，從霍邑的東門和南門狂奔而出。為家族的尊嚴而戰，很有必要啊！

  李建成，你率領左軍扼守在東門。

  李世民，你率領右軍扼守在南門。

  老爸，那你幹嗎呢？

  廢什麼話，老子當然要和他剛正面啊。

  話音剛落，李淵便帶著屬下們前去衝鋒了，太原的兄弟們拭目以待，翹首以盼，很期待李淵能給他們帶來一場精彩的個人秀，可出人意料的是，士兵們還沒有熱身完畢，李淵就賣了個破綻，開始撤退了……

  老闆！你的個人出場秀，這就完事了？

  是的，完事了，該你們幹活了！

  宋老生的心情，很像是剛出爐的爆米花，炸裂得一塌糊塗。

  哎，傳說中的李淵也不過如此，實在是有點浪得虛名啊！

  給我追擊！殺他個片甲不留！

  一時間，戰鼓雷鳴，地動山崩，白刃相接，城樓震動。

  很遺憾，這種壯烈聲勢的製造者並不是宋老生，而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他們看到老爸被人追，當即率領左右軍前來夾擊，宋老生這才發現，被李淵這老小子給暗算了。姜，還真是老的辣啊。

  還能撤退嗎？可以，不過來不及回城，只能棄城逃跑了！

  要不賭一把吧！

  於是，雙方數萬人混戰在一起，從戰場的形勢來看，大家勢均力敵，打得難解難分，想要從正面瓦解敵人的戰鬥力，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就在大家專心酣戰的時候，人群中的某個人扯著嗓子喊了一句：「宋老生被殺了！」

  不錯，喊話的人正是躲在一旁看戲的李淵，中氣十足，聲音異常洪亮，即便是在嘈雜的戰場，大家也能清楚地聽到。

  宋老生很鬱悶：什麼？老子什麼時候被殺了？

  老祖宗說過，兵者，詭道也。

  老祖宗說過，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老祖宗還說過，不管黑貓白貓，只要能捉住老鼠，就是一流的好貓。

  說得直白一點，要想在戰場上取得勝利，什麼齷齪的手段都得用上。就憑這一點，李淵就比一根筋的宋老生要強。

  宋老生沒死，這是客觀的事實。可是，屬下相信宋老生死了，這也是客觀的事實。戰場的走勢，始終不以宋老生的意志為轉移啊。

  宋老生很惱火，難道要在戰場上搞個新聞發布會，證明自己還活著？

  宋老生沒這個心思，他看到局勢有些不對，因此想要退回到城中繼續防守，可來到城邊之後，他發現東門和南門已經被李淵的軍隊控制起來，想要跑到其他幾個門，時間又來不及。

  後有追兵，前無退路，這仗打得，真窩囊啊。

  就在宋老生絕望透頂的時候，城樓上掉下來一根救命的繩索，確認過眼神，樓上的確實是自己人！宋老生為了活命，開始展示攀爬的絕技，一尺，兩尺，三尺，再努一把力，機會就在眼前啊！

  宋老生沒有想到，自己苦練攀爬絕技，可終結他的人，剛好是位跳高選手。

  此人名叫盧君諤，在李淵的軍中籍籍無名，可是人家命好，剛好就趕上了這個機會（後來被封為行軍總管），他看到宋老生想逃，於是奮力一跳，將他拉扯到地上，將士們以接力賽的方式，將宋老生剁成了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