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教會及其制度

2024-10-08 17:49:48 作者: (美)菲利普·范·內斯·邁爾斯

  第一節 蠻族皈依

  365.導言

  占領西部帝國的蠻族,其部落史上最重要的事件就是皈依基督教。蠻族進入帝國之前或剛剛進入帝國便皈依基督教的這一情況,使得帝國的臣民免受蠻族異教徒對被征服的敵人施加的極端暴行。阿拉里克未曾染指羅馬基督教堂的寶藏,因為他自己也是基督教徒(第329條)。出於同樣的原因,汪達爾國王蓋塞里克也對教皇利奧一世(Pope Leo the Great)的祈求作出讓步,放了帝國都城居民一條生路(第334條)。比起不列顛的艱難命運,義大利、西班牙、高盧的命運相對平和,是因為或部分因為這些占領該地區的部落絕大多數都已經在進入帝國之前皈依了基督教,但當撒克遜人進入不列顛之前,他們還是野蠻的異教徒。

  366.法蘭克人的皈依;法蘭克人皈依的重要性

  當法蘭克人進入帝國之時,就如盎格魯人和撒克遜人剛剛登陸不列顛時一樣,都是異教徒。基督教在他們中間發展緩慢,直到他們在一次戰爭中據說得到基督教徒信奉的上帝的幫助而獲得勝利,法蘭克國王及其子民便拋棄舊的信仰轉而皈依基督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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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史學家米爾曼(Milman)說:「法蘭克人的皈依對歐洲歷史產生了重要而深遠的影響。」原因是,當幾乎所有其他的日耳曼部落都信奉阿里烏斯派教義時,法蘭克人接受了正統的天主教信仰。這樣一來,他們就得到了羅馬臣民的忠誠與羅馬教會的官方支持,為西部法蘭克國王的統治奠定了基礎。

  367.奧古斯丁在英格蘭傳教

  公元596年,教皇格里高利一世派遣奧古斯丁(Augustine)攜40名隨從到英格蘭傳教。格里高利因其在羅馬的奴隸市場看到了來自該地區面容白皙的俘虜,遂對去該地區布道產生了興趣。

  修道士在英格蘭受到了熱烈歡迎,英格蘭人認真傾聽了陌生人講述的故事,並被說服此為大勢所趨;他們便焚毀了沃登(Woden)與托爾(Thor)(6)的廟宇,大規模地皈依了基督教。(7) 不列顛的皈依最重要的影響之一便是重建了因5世紀的災難而斷絕的與羅馬文明之間的聯繫。正如歷史學家格林講到聖奧古斯丁使團時所言:「修道士們吟唱莊嚴的禱文行進,在某種意義上是聽到阿拉里克號角而撤退的羅馬軍團的回歸……實際上,奧古斯丁的登陸恢復了被亨吉斯特登陸所毀掉的統一,新的英格蘭被老的國家聯合體所接納。在征服者的刀劍面前逃走的文明、藝術、文學隨著基督教的信仰而歸來。」

  368.愛爾蘭的皈依;愛奧那島

  對愛爾蘭進行精神征服始於一個名叫巴特利西烏斯(Patricius)的熱情主教,後來他以愛爾蘭的守護神聖派屈克(Saint Patrick)為人所熟知。由於他的辛苦努力,到大約5世紀末他去世之時,島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成為了基督教徒。沒有任何種族接受過如此熱情的福音(Gospel)。愛爾蘭教會派出忠誠的傳教士到皮克特(Pictish)高地、德意志森林、阿爾卑斯山脈和亞平寧山脈(Apennines)的荒野。在凱爾特傳教士建造的修道院中,有一所由愛爾蘭修道士聖科倫巴(Saint Columba)於公元563年在皮克特海岸不遠處的愛奧那島(Iona)上修建的最為著名。愛奧那島成為基督教知識與傳教熱情的著名中心,在將近兩個世紀裡,一直發散著光芒,穿透著周遭異教的黑暗。

  369.德意志的皈依

  德意志的偉大傳教士是撒克遜人溫弗里德(Winfrid),以聖波尼法爵(Saint Boniface)為人們所知,生於約公元688年。在緊張而忙碌的漫長歲月里,他建立學校和修道院,成立教會進行布道與洗禮,最後於公元753年殉道。正如米爾曼所言,撒克遜人對英格蘭的侵略回流到了歐洲大陸。

  德意志部落的皈依使得西歐日耳曼人免受其野蠻同胞的屠戮,並在中歐建立起了強大的屏障,抵禦幾個世紀以來一直極大地威脅著德意志東部邊境的圖蘭異教和伊斯蘭教的前進浪潮。(8)

  第二節 隱修制度的興起

  370.隱修制度的定義;助長隱修制度的教義

  在3到6世紀之間,教會逐漸形成了一種隱修制度(Monasticism)。這一術語在廣義上,指的是一種以達到提升靈魂為目的的自我否定的苦修和與世隔絕的生活。這樣的定義表明該制度包含兩大類修道者:(1)獨居修道士(Hermits/Anchorites)——與世隔絕,在荒無人煙的地方獨自生活的修道者;(2)住院修道士(Cenobites/Monks)——形成團體,過群體生活的修道者。

  基督教的隱修制度源自《聖經》的文本教義。因此使徒聖保羅(Apostle Saint Paul)說:「沒有娶妻子的人,掛念的是主的事;……但娶了妻子的人是為世上的事掛慮。」(9) 基督自己也宣稱:「如果有人到我這裡來,不恨自己的父母、妻子、兒女、兄弟、姊妹,甚至自己的性命,就不能做我的門徒。」(10) 而且,他對有錢的年輕人說:「如果你想要完全,就去變賣你所有的,分給窮人。」(11) 這些文字同其他類似的一樣,從字面上看,很大程度上認定了遁世、苦行和節慾的禁欲主義理念,認為這才是最完美的生活和最可靠的救贖方式。

  371.西部的隱修制度

  4世紀時,禁慾的隱修方式受到了擁有溫和氣候的東部,特別是埃及的青睞,在某種程度上構成了修道院模式;也就是說,某位著名隱士吸引了一批門徒,他們的簡陋小屋構成了修道院的核心(laura)。

  隱修制度在東部建立不久便傳入了歐洲,而且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了所有基督教為主的西部國家。這裡的主流生活與隱修模式格格不入,可東、西部的修道院仍在不斷興建。選擇遁世的人大多是因蠻族入侵帶來的混亂與恐怖以及西部帝國的瓦解。

  372.聖本篤會規

  為了為修道士的隱修與苦行引入某種規則,教規便被制定出來供其遵守。修道士的「三絕誓言」包括絕財(Poverty)、絕色(Chastity)、絕意(Bedience)。

  最偉大的修道士教規制定者要屬努西亞(Nursia)的聖本篤(Saint Benedict,480—543),著名的卡西諾山修道院(Monastery of Monte Cassino)的創始人,該修道院位於義大利的羅馬與那不勒斯之間。其會規對於宗教世界來說就如同《查士丁尼民法大全》(第346條)對於歐洲的世俗社會一樣舉足輕重。會規中的很多規定都是最明智、最實際的,例如,一條將體力勞動作為神聖的義務,而另一條則要求修道士每天花一定的時間讀聖賢經典。

  接受聖本篤會規的修道士被稱為本篤會修士(Benedictines)。這一會規變得極受歡迎,一度有約4萬座修道院採用該會規。

  373.修道士為文明作出的貢獻

  教會中這一早期修道制度的建立,給正在從舊世界的廢墟中重塑自我的新世界帶來了巨大利益。修道士,特別是本篤會修士,成了農耕者,將國王和他人贈予的荒野沼澤通過悉心開墾轉變成豐饒良田,從而挽救了歐洲一些最荒蕪的地區。

  修道士也成了傳教士,教會對蠻族取得的迅速而顯著的勝利,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他們的熱情與奉獻。

  修道士也成了教授者,修道院裡寧靜的空氣既培養了虔誠也滋養了學識。在修道士的庇護下建立了學校,這些學校是中世紀早期學習的場所,也是歐洲幾個世紀以來的最佳知識生活的中心。

  修道士也成了抄寫員,用極大的艱辛和勤勉收集、謄寫古代寫本,從而令古典學術與文學得以保存並流傳至今。幾乎所有現有的希臘和拉丁經典都是通過修道士之手傳下來的。

  修道士也成了記錄者,他們將自己時代的事件寫成編年史,能學到中世紀早期的知識均得益於此。因而,修道院中的繕寫室或寫字間在中世紀社會中的地位相當於近代的大印刷廠。

  修道士還成為了賑濟者,幫助虔誠和富裕之人向貧窮與需助之人分發其捐贈的物品,各處的修道院都向疲憊、虛弱和沮喪之人敞開了他們的好客之門。總之,這些隱居處在中世紀時期成了旅館、收容所和醫院。

  第三節 神權崛起

  374. 帝國內的帝國

  早在羅馬衰亡之前,神權國家便已經在羅馬帝國內部滋長,而無論其制度還是其管理體系都脫胎自帝國模式。這個屬靈帝國像其他世俗帝國一樣擁有包括助祭(Deacons)、司祭(Priests/Presbyters)和主教(Bishops)為主的各級執事人員。主教們共同組成了主教團(Episcopate),有四個等級:區主教(Country Bishops),市主教(City Bishops),都主教(Metropolitans)或總主教(Archbishops)和宗主教(Patriarchs)。四世紀末時共有五個宗主教區(Patriarchates),分別以羅馬、君士坦丁堡、亞歷山大、安條克和耶路撒冷這五大城市為中心。

  在所有宗主教區之中,羅馬宗主教區在權力和地位方面被賦予了普遍的優先權。其進一步宣稱在行政和司法管理方面同樣具有優先權,並已得到廣泛認可。在八世紀結束前,基督教世界已經穩固地建立起來了神權君主制度。

  除了坐上聖彼得寶座的大人物如利奧一世(Leo the Great)、格里高利一世(Gregory the Great)、尼古拉一世(Nicholas I)的影響之外,還有許多歷史事件促成了羅馬主教至高權力的實現,並極大地幫助他們建立了中世紀神權的普世權威。下文將列舉幾個神權崛起與發展的過程中至關重要的標誌性事件。

  375. 堅信聖彼得為首席主教及羅馬教會締造者

  人們開始相信基督在所有門徒中授予了彼得某種無上地位。這種說法的根據源自《聖經》文本。人們也認為羅馬教堂便是彼得本人所建。他極有可能是該教堂的建設者,且在尼祿(Nero)皇帝時期殉難於此。這些歷史信條和解讀使羅馬主教成為第一使徒及其教職的繼任者,當然極大地提高了其聲望,並佐證了其首席主教的主張。

  376. 世界政治中心的地理優勢

  最初幾個世紀裡,羅馬主教的主張極大地得益於羅馬帝國良好的名聲和威望。因為已經習慣於接受那裡所有世俗事務的命令;那麼自然而然,屬靈事物也尋求其命令和指引。因此,占據世界地理和政治中心的羅馬主教便擁有了高於所有其他主教和宗主教的一大優勢。在幾個世紀的歷史裡,聚集在永恆之城(Eternal City)(12)上的光輝,自然也賦予了基督教主教頭頂的光環。

  377. 皇庭遷至君士坦丁堡的影響

  都城從羅馬東遷並沒有使羅馬主教失去其原有的地理優勢。戴克里先(Diocletian)和君士坦丁將皇庭東遷,不但沒有削減羅馬主教的權力和威嚴,反而大大提振了其權力與主張。正如但丁(Dante)所言,它「給了牧羊人空間」。這使得羅馬教宗成為了羅馬最重要的人物。

  378. 牧師成為羅馬守護者

  當蠻族襲來,羅馬主教迎來了擴大影響和權勢的又一次時機。羅馬的不幸便是他們的幸事。因為,當阿拉里克攻陷羅馬之時,教皇英諾森一世(Pope Innocent I)通過調解使得羅馬教堂免於遭受其他異教聖殿同樣的命運;虔誠的教皇利奧一世通過斡旋,勸說兇猛的匈奴王阿提拉放過羅馬打道回府;而且他還於公元455年想方設法平息了汪達爾國王蓋塞里克的憤怒,使羅馬居民免受蠻族士兵帶來的沉痛苦難(第334條)。

  因此,當皇帝作為理所應當的守衛者卻無法保衛都城之時,手無寸鐵的牧師卻通過神職賦予其的敬畏與威望盡力而為其難為之事,結果卻為羅馬教廷帶來了更多的榮譽與威嚴。

  379. 羅馬帝國衰亡對神權的影響

  但是,如果帝國的不幸趨向於提高羅馬主教的名聲和影響的話,西羅馬帝國最終衰亡所帶來的好處則有過之而無不及。當西羅馬帝國的主權落入東羅馬皇帝手中之時,因羅馬遠離君士坦丁堡的皇庭,主教便成為了西歐最重要的人物,事實上逐漸承擔起了君權。他們成了蠻族首領和義大利人之間的仲裁者,而城市、國家和國王之間出現糾紛也訴諸羅馬教廷決斷。尤其在對抗阿里烏斯派的野蠻統治者之時,西部的主教和總主教都向羅馬尋求建議和幫助。這些事務如何直接而有力地強化了羅馬主教的權力和影響則顯而易見。

  380. 羅馬的使團

  羅馬教堂早期的傳教熱情使其成為眾教堂之母,所有的教堂都懷著深厚之情和感激之心仰望於她。因此,通過羅馬傳教士皈依的盎格魯人和撒克遜人,對神聖的教廷充滿崇敬並成為其最忠實的孩子。英格蘭基督徒最常去羅馬朝聖,將他們的彼得便士(13)(Saint Peter’s Pence)送去作為貢金。當撒克遜人成為傳教士向歐洲大陸的異教親族布道之時,他們將同樣的依戀與熱愛移植到了德意志人的內心。

  381. 薩拉森人攻陷安條克、耶路撒冷和亞歷山大的影響

  公元七世紀,所有東方的大城市都落入穆斯林之手。(14) 這給羅馬教會帶來了巨大影響,因為在每一個這樣的大都城,都有或者可能會有一位羅馬主教的敵手。事實上,在基督世界的版圖上,安條克、耶路撒冷和亞歷山大已經被抹除,只剩下君士坦丁堡可能滋養著羅馬教會的對手。因而,基督教世界的大災難卻再次鞏固了羅馬主教不斷增長的權力。

  382. 教皇成為世俗君主

  關於聖像崇拜的爭論,在教會史上被稱為「聖像破壞之爭」(War of the Iconoclasts)(15),在八個世紀時爆發於東部的希臘教會和西部的拉丁教會之間,對羅馬教宗的權力增長產生了深遠影響。

  利奧三世(Leo the Isaurian)於公元716年登上了君士坦丁堡的寶座,是一位最熱情的偶像破壞者。東部的希臘教堂聖像均被清除,皇帝決定也要清除西部拉丁教堂里的這些「偶像崇拜的象徵」,為此頒布了一項法令,禁止使用聖像。教皇格里高利二世作為羅馬主教,不僅反對該法令的執行,還發布教令將東部皇帝開除教籍,並禁止所有破壞聖像的教堂參加正統天主教會的聖餐儀式。儘管在公元842年東部教堂恢復了僅包括繪畫和拼圖在內的聖像,但此時,日積月累的原因疏遠了兩個地區的基督教世界,使之產生了至今也無法彌合的裂痕,導致了十一世紀下半葉永久分裂為東部教會與西部教會。

  在這場與東部皇帝的論爭中,羅馬主教與加洛林家族的法蘭克君主結成同盟。這是難得一見的管鮑之交。教皇幫助法蘭克君主神話其政權、鞏固其權力和威嚴;知恩圖報的法蘭克國王幫助教皇抵禦所有帝國和蠻族的來犯之敵,並為其獻土,為建立世俗國家奠定了基礎。

  這就是神權崛起的大體途徑,其在西部基督教世界裡鶴立雞群,註定成為中世紀時期塑造未來、引領發展的體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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