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雅編年史

  紀元

  除了數學上這一傑出的成就，古瑪雅人認為時間需要有一個固定的基準或起點，需要用某個具體的歷史事件或者假想的事件來作為年代紀元，他們似乎是世界上第一個認識到這一點的民族。

  古埃及人在紀念碑和神廟上刻下的日期是作為建造者的法老的統治年代——從法老的統治年代開始，法老建造了這些紀念碑和神廟——「太陽之子圖特摩斯統治第三年」「太陽之子拉美西斯統治第五年」等。但這種計算年代的方法相對比較粗糙，而且不準確。如果在任何一個特定法老的統治時期的最後幾年沒有建造任何紀念碑或神廟，那麼最後這幾年就從記錄的總數中減少了，而且這種誤差總是累積的，從來沒有被修正過。因此在幾千年的法老統治時期中，僅這一個誤差累計下來，就有好幾百年。

  

  甚至直到最近，用歷代君主的統治時期來計算年代仍然是所有歐洲國家的普遍做法。

  儘管大多數民族或早或晚都已經意識到，用一個固定的起點來計算他們所有的年代是非常有必要的，但有跡象表明，從時間上講，古瑪雅人是所有民族中首先實現這一重要的、年代學上基本概念的民族。

  世界上的不同民族在不同時期為各自編年史起點所選擇的具體事件可以分為兩大類：（1）具體的歷史事件；（2）明顯屬於假設或虛構的事件。

  在第一類中，最常見的是我們使用的公元紀年，它的起點是耶穌基督的誕生，也就是耶穌紀元，在此之前的年代被稱為公元前（耶穌基督誕生之前），之後的年代被稱為公元。

  希臘人從最早舉辦的一場奧運會，也就是從公元前776年舉行的比賽開始，用奧林匹亞德（四年一個周期）來計算時間。當時的冠軍是科羅布斯。從此以後，每屆奧運會冠軍的名字便為人們所知。羅馬人以公元前753年羅慕路斯和雷穆斯建立羅馬城為起點來計算他們的年代。

  巴比倫紀元被稱為「納巴那沙時代」，從國王納巴那沙在公元前747年成為統治者開始計算。亞歷山大大帝在公元前323年去世，終結了「亞歷山大時代」。公元前311年，塞琉古一世占領巴比倫，開始了所謂的「塞琉古王朝時代」。公元前38年，奧古斯都在西班牙建立行省，標誌著在伊比利亞半島持續了14個多世紀的紀年開始。穆斯林選擇公元622年先知穆罕默德逃離麥加作為他們年代的起點。

  應當指出的是，上述每一種編年系統的起點都是實際的歷史事件，其發生（日期或許不準確）是不容置疑的。然而，還有其他的屬於第二類的編年史，從一個假設的事件開始，其性質使得其起點的日期必然是假設的。同時也應該包括那些從一個假設的世界誕生日期開始計算時間的年表。

  例如，「君士坦丁堡時代」的編年系統中，希臘教會使用的紀年系統是從公元前5509年世界誕生開始的；而猶太人認為世界誕生於公元前3761年，因此他們的紀年系統開始於公元前3761年。也許屬於第二類的年表中最常見的例子是《舊約》，它以公元前4004年亞當誕生作為元年。

  雖然我們不知道古瑪雅人開始紀年的事件性質，但可以肯定是假設性的，而不是歷史真實事件。

  因為瑪雅紀年的元年「4阿哈烏8科姆呼」比他們迄今發現最早時間記錄的萊頓牌和瓦哈克通9號石碑要早3433年和3440年。也就是說，在他們開始計算時間之後的3400多年裡，即前8個白克頓和幾乎整個9白克頓的時期里，沒有任何相應的日期記錄。瑪雅紀年的第一個日期記錄出現在瑪雅8.14.3.1.12年。這只能意味著一件事，即瑪雅紀年的起點被選中相當長的時間（可能接近3000年）後，才開始計算實際上的時間。而且這個漫長的空白時期沒有任何類型的同時代記錄，關於這一點，比較簡單的解釋是，這個紀元是瑪雅祭司對過去時間的近似估計，而不是一個確定事件的年代，直到3000年後才有第一個確定的年代事件記錄。

  之前我們提到過，瑪雅曆法實際開始的時間可能是瑪雅7.0.0.0.0年或瑪雅7.6.0.0.0年，也就是紀年的元年「4阿哈烏8科姆呼」之後的2760或2878年。鑑於這一事實，而且現在沒有找到瑪雅年表中前3400年的任何記錄，我們不得不認為設計瑪雅紀年的天文學家祭司選擇的起始日期比實際開始記錄的日期早七個白克頓（2760年）。因此似乎更有可能的是，瑪雅紀年開始於某個假設事件，而不是一個真實的歷史事件。它可能是從一個虛構事件開始的，比如世界的誕生，希臘和猶太教會以及《聖經》中的年表都是從世界誕生開始計算的。也許瑪雅紀年甚至可能是從他們某個神的出生日期算起的，那是一個遙遠而不確定的年代，我們只能暫時擱置這一問題。

  文始曆日記法或長曆法

  文始曆日記法最早是由英國考古學家、探險家莫茲萊命名的。古瑪雅人這種計算時間的方法通常出現在銘文的開頭，因此莫茲萊將其命名為「文始曆日記法」。

  公元1887年，德國考古學家恩斯特·福斯特曼首先計算出了古抄本中記載的文始曆日記法的細節。著名的美國考古學家古德曼於公元1890年在莫茲萊對瑪雅雕塑的精緻複製品的紀念碑碑文中，首次破譯了這種數字。古德曼完全不知道之前福斯特曼的研究，但他的研究結果與福斯特曼完全一致，並且毫無疑問地證明了古代瑪雅文始曆日記法的計數方法，現在已經與我們使用的公元紀年一樣容易理解。

  對典型文始曆日記法的簡要描述如下：在碑文開始處有一個大的銘文，通常是其他銘文的四倍大小，它「介紹」文始曆日記法的時間計數，因此也被稱為介紹銘文。在不同的碑文中，這些巨大的介紹銘文唯一的不同之處（風格上的微小差異除外）是其中間部分，也就是我們所說的瑪雅曆法中19個月對應的19種不同的月份符號。如前一章所述，這些不同的符號很可能是分別掌管一年中19個月的守護神的象形文字名。所有介紹銘文記錄的形式，可能都是所記載日期結束的那個月守護神的象形文字名。

  所示，瑪雅銘文的閱讀順序是從左到右、從上到下，先是最上面的介紹銘文，然後從左到右、從上到下逐個閱讀。

  按照閱讀的順序，這兩列的前五個銘文表示這個特定日期的白克頓、卡頓、頓、烏納和金的數字，基數分別是144000、7200、360、20和1，表示從瑪雅紀年的起點——4阿哈烏8科姆呼開始，到這個特定的文始曆日記法日期所經過的時間。

  雖然古瑪雅人的文始曆日記法是以天為單位，我們使用的公元紀年是以年為單位，但這兩個系統在各自的記錄方法上並無不同。例如，當我們表示公元1945年12月31日星期一時，我們的意思是，自公元元年以來，已經過去了一個1000年、九個100年、四個10年和五個1年，然後到了這一年的12月31日，這一天是星期一。

  類似地，當古瑪雅人表示文始曆日記法的瑪雅9.17.0.0.0年13阿哈烏18科姆呼時，如圖54所示，他們的意思是從瑪雅元年也就是4阿哈烏8科姆呼開始，已經過去了九個144000天（9白克頓）、十七個7200天（17卡頓）、零個360天（0頓）、零個20天（0烏納）和零個1天（0金），然後到了「18科姆呼」月的「13阿哈烏」日。

  這裡的最後日期「13阿哈烏」通常出現在介紹銘文後面第六個位置，也就是緊跟在介紹銘文的第五個即最後一個時間（金）之後。

  前一章也已經提到過，在幾乎所有的情況下，緊跟在文始曆日記法最後日期之後的銘文，即在介紹銘文之後的第七個位置的銘文被稱為銘文G。它有九種形式，對應每一個伯隆提庫，即「下界九神」，他們都是文始曆日記法所表示的特定日子的守護神。圖54中文始曆日記法表示的日子的守護神是第九天的守護神太陽神。文始曆日記法銘文中的最後一個符號被稱為銘文F，我們只知道它出現的位置，不知道它的含義。

  增補序列或陰曆記錄

  在銘文F和相應的月份（365天日曆年中每一天的位置）之間，通常有一組由六個字符組成的序列，它們被稱為增補序列，因為它們對文始曆日記法的數據進行了補充。它們給出的信息是：（1）文始曆日記法記錄的那一天的月相，應該是從新月開始計算；（2）文始曆日記法記錄的那一天所在的陰曆月的長度，即那個月是29天還是30天，圖54中是29天；（3）在陰曆半年期間的具體朔望月月數，圖54中是2。還包括一些尚未確定的問題。最後，在增補序列的最後一個銘文之後，是文始曆日記法記錄日期所在月份的銘文，圖54中這個位置的銘文表示「18科姆呼」。

  因此，古瑪雅人通過他們簡單而高效的二十進位數學系統，以及如此精確的文始曆日記法，能夠以非常高的精度來記錄瑪雅紀年中的任何給定日期，他們的紀年法在長達374440年的一個完整循環里都不會出現重複。在這段時間過去之後，才會有日期重複——與任何一種紀年系統相比，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這都是一個真正的巨大的成就。

  次級序列或曆法修正辦法

  瑪雅銘文中還有第三種計算時間的方法，即次級序列，其本質上似乎是一種曆法修正辦法，有點像我們使用的閏年修正法。如前所述，古瑪雅人的日曆年是365天，很明顯，從使用之初開始，他們的日曆年很快就開始超過了真正的太陽年。由於古瑪雅人沒有像我們的2月那樣具有彈性天數的月份（通常是28天，一般每4年會額外多出一天），所以農業活動的季節和各種節氣很快就落後於瑪雅日曆年上所表述的時間。考慮到日曆年每四年的累計誤差將近一天，古瑪雅人必須設計其他方法，使365天的日曆年儘可能接近真正太陽年的長度。為了在他們的日曆年中實現這種修正，古瑪雅人設計了次級序列。

  我們剛剛看到，用文始曆日記法來表示瑪雅紀年中的任何一天需要十個不同的符號。儘管這種記錄日期的方法具有令人難以置信的準確度，卻相當繁瑣。而且在同一個銘文中用文始曆日記法重複表示每個日期顯得冗長和多餘，因為在任何一個銘文中，只要有一個日期是通過文始曆日記法記錄來確定的，那麼其他日期都可以通過簡單的加減法計算來表示，而不用都寫成繁瑣的文始曆日記法形式。用文始曆日記法記錄的日期減去（如果早於這個日期）或加上（如果晚於這個日期）特定時間而得出的這些其他日期被稱為次級序列，因為它們是文始曆日記法記錄日期的次級衍生。

  作為曆法修正辦法的次級序列有下面這樣一些作用。我們以瑪雅9.16.0.0.0年2阿哈烏13澤科（公元751年5月9日）為例。瑪雅新年即0珀普應該是公曆7月26日，而0珀普這一天在13澤科這個月位置上實際對應的是公元751年10月27日，也就是說差不多過了6個瑪雅月——比瑪雅曆法上的日期晚了整整171天。瑪雅祭司對此非常清楚，為了糾正這個錯誤，他們設計了這樣的日曆修正辦法——8烏納11金，這是古瑪雅人表達的171天，等於八個20天周期（160天）加上十一個1天。這一時間段（8.11）從瑪雅9.16.0.0.0年2阿哈烏13澤科開始計算，變成新的日期瑪雅9.16.0.8.11年4楚汶4克安科因（公元751年10月27日），這是13澤科原本對應的真實太陽年的日期，但經過修正之後，13澤科在瑪雅9.16.0.0.0年的日期實際上提前了約171天。由此，瑪雅紀年中這個最初由13澤科表示的日期即公曆10月27日的位置現在調整到了瑪雅年第七個月即公曆5月9日。

  可以肯定的是，瑪雅民眾對祭司的這些抽象計算一無所知，甚至根本就不可能理解。祭司們告訴他們的事情要簡單得多，也許會這樣說：「我們的曆法上說，在瑪雅9.16.0.0.0年2阿哈烏13澤科結束時，雨季應該快結束了（這裡說的13澤科是公曆10月27日），但實際上，這時候雨季應該才剛剛開始（13澤科應為公曆5月9日）。因此，在我們慶祝13澤科這個節日之前，或者在10月27日雨季結束之前，必須調整171天，將瑪雅9.16.0.0.0年2阿哈烏13澤科調整為瑪雅9.16.0.8.11年4楚汶4克安科因（公元751年10月27日），那時才是雨季的結束期（公曆10月27日）。我們必須這樣做，才能使我們的神原先定為13澤科的節日仍然像原來一樣到來。」

  因此，次級序列被當作曆法修正辦法，使古瑪雅人的365天日曆年與真實太陽年基本一致，這也達到了和我們使用閏月相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