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國晚期的統治家族
2024-10-08 17:38:08
作者: 西爾韋納斯·莫利
在西班牙征服時期,尤卡坦半島有五個主要的統治家族,分別是:(1)修家族,也被稱為圖圖爾·修家族,他們的都城是馬尼,以前的都城是烏斯馬爾;(2)科庫姆家族,他們的都城是索圖塔,以前的都城是瑪雅潘;(3)卡內克家族,他們的都城是塔亞沙爾,位於瓜地馬拉中部佩滕伊察湖的西端,以前的都城是尤卡坦半島東北部的奇琴伊察;(4)契爾家族,是瑪雅潘從前一位祭司的後裔,他們的都城是特科;(5)佩奇家族,他們的都城是莫圖爾。
很明顯,修家族在這幾個主要家族中的地位首屈一指,這個家族在公元1441年反抗瑪雅潘的行動中起了帶頭作用,結果是瑪雅潘的科庫姆家族的阿哈烏被殺,這座城市被摧毀。
哈佛大學皮博迪考古學與人類學博物館保存著一套系統的家族文件,這些文件是在西班牙殖民時期積累下來的,證明了修家族是一個高貴的家族。這套系統文件中一共有145份單獨的文件,用瑪雅語或西班牙語寫在歐洲的手工紙上,其中最引人關注的是最早的地圖、土地條約和族譜。這三份文件都可以追溯到公元1557年,也就是西班牙征服尤卡坦15年後。
這份地圖文件顯示了以都城馬尼為中心的修族城邦範圍。每個城鎮和村莊的標誌都是一個頂上帶有十字架的天主教堂,較小的村莊就只是一個十字架。在公元15世紀中葉就已經被完全遺棄(在這張地圖製作之前)的前修族都城烏斯馬爾的標誌是一個瑪雅神廟。
與地圖文件年代相同(公元1557年)的土地條約文件是已知最早的瑪雅語文件,不過這些瑪雅語是用西班牙語字母書寫的,它描述了修族城邦和鄰近城邦之間的邊界。
族譜文件或許是三份文件中最令人感興趣的一份。族譜最下面畫的是建立烏斯馬爾的胡恩·烏齊爾·恰克·圖圖爾·修。根據這位修族第一位首領左手拿著的扇子上描繪的殘缺象形文字可以看出,烏斯馬爾建立於卡頓2阿哈烏(公元987年—公元1007年)。扇柄的下端也是一個蛇頭,這個扇子本身可能就是古帝國人形權杖在新帝國晚期的款式。胡恩·烏齊爾·恰克·圖圖爾·修右邊跪著他的妻子,這對夫婦共同創造了讓他們自豪的成就——修族不斷壯大的族譜。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族譜上是從胡恩·烏齊爾·恰克·圖圖爾·修的腰間開始畫出分支,而不是從他妻子腰間開始畫的,這毫無疑問是父系血統的圖形化體現。胡恩·烏齊爾·恰克·圖圖爾·修和他在這個族譜上顯示的第一代後裔阿·尊·修和阿·尤茨·修兩兄弟之間相隔了18代,跨越了400多年。這兩兄弟中的前者是後來在公元1536年奧次馬爾大屠殺中喪命的阿·尊·修(也叫納波特·修)的祖父。
這份族譜文件的目的顯然是要向西班牙王室確鑿地證明,西班牙征服時期的修家族就是以前烏斯馬爾統治家族的後裔,因此這個修家族族譜上的始祖就是烏斯馬爾的建立者胡恩·烏齊爾·恰克·圖圖爾·修。族譜中有18代人被忽略了,這也許是因為他們沒有必要出現在族譜上,也許是因為修家族強烈的自尊心,因為從公元1194到公元1441年間,修家族一直是科庫姆家族的附庸,他們被迫與其他瑪雅酋長一起以類似於人質的身份住在科庫姆人的都城瑪雅潘。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公元1441年,直到修族人在他們的酋長阿·旭潘·修的領導下發動了起義。阿·旭潘·修是阿·尊·修和阿·尤茨·修兩兄弟的父親,在族譜上,阿·尊·修和阿·尤茨·修是緊接著這個家族的創始人胡恩·烏齊爾·恰克·圖圖爾·修的一代人。
哈佛大學皮博迪考古學與人類學博物館保存的這套文件將有關修族的資料延續到了公元1821年墨西哥獨立的時候;這個家族至今在世的成員還會把修族的歷史一直延續下去。事實上,尤卡坦半島現在還有修族首領,他是唐·尼梅西奧·修,住在半島北部的蒂庫爾,是修族始祖胡恩·烏齊爾·恰克·圖圖爾·修的第38代後裔。公元1940年,在唐·尼梅西奧·修的長子迪奧尼西奧的婚禮上,我和妻子有幸成為主持婚禮的教父教母。迪奧尼西奧的兒子格拉爾多出生於公元1943年4月23日,他還有一個女兒傑諾維瓦,從胡恩·烏齊爾·恰克·圖圖爾·修算起,格拉爾多和傑諾維瓦是修族的第40代後裔。
自從那些來自遙遠南方的修族人開始統治尤卡坦北部最偉大的城邦以來,已經過去了一千年。這個家族現在完全衰落了,從修族首領的住所在這一千年裡的變化就能清楚地看到這個家族由盛轉衰。圖30上面展示的是烏斯馬爾的統治者宮殿,當時修族酋長是烏斯馬爾的真人,也就是政治獨立的瑪雅土著統治者。圖30中間顯示的是他們在殖民時期早期的住所,當時修家族通過西班牙王室的授權成為西班牙下級貴族,這座房子屬於當時的修族首領阿·庫庫姆·修,他在小蒙特霍征服尤卡坦的過程中提供了許多幫助。圖30下面是現在的修族首領唐·尼梅西奧·修的住所,這是蒂庫爾郊外的一個簡陋茅草屋,唐·尼梅西奧·修如今只是墨西哥一個普通的種玉米的農民,無論在社會地位方面還是在經濟方面,他和尤卡坦半島其他的瑪雅種玉米的農民沒有什麼區別。在這一千年裡,修族首領從瑪雅土著統治者變成了西班牙貴族,最後變成了普通的種玉米的農民。
古代瑪雅社會似乎分為四個主要的階層:貴族(瑪雅語為almehenob)、祭司(瑪雅語為ahkinob)、平民(瑪雅語為ah chembal uinicob)和奴隸(瑪雅語為ppencato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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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族——在阿哈烏之下是巴塔博(次要酋長)。巴塔博是地方法官和行政官,負責管理由阿哈烏直接統治的城鎮和村莊的事務。在新帝國時期,雖然他們的職位都是由阿哈烏任命的,但他們的身份是被稱為almehenob的世襲貴族的家族成員,almehenob在瑪雅語中的意思是「父母有身份的人」,古帝國時期的情況可能也是如此。甚至在西班牙殖民時期,這些世襲貴族也被西班牙人稱為世襲酋長。他們在各自的轄區行使行政和司法權力,不過在戰爭時期,所有人都要服從一個任期為三年名為「那科姆」的最高軍事長官的指揮,每個巴塔博都要率領自己的士兵作戰。這些巴塔博管理各自村鎮的事務,主持地方議會,負責房屋修繕,指導人民按祭司指示的時間砍伐和焚燒玉米地。他以法官的身份審判罪犯並處理民事訴訟,如果需要處理的民事訴訟非常重要,他會在做出判決前請示阿哈烏。儘管人民只向阿哈烏進貢,但人民都非常擁護巴塔博。這些貴族最主要職責之一就是確保他管轄的城鎮或村莊完全服從阿哈烏的權威。
軍事指揮官有兩種,一種是世襲的,就是巴塔博;另一種更為重要,通過選舉產生後,任期為三年,也就是我們剛剛提到的那科姆。
在三年的任期里,那科姆不能親近任何女人,包括他的妻子,也不能吃紅肉,更不能醉酒。人們非常崇敬他,他的食物是魚和蜥蜴。他在家裡使用的器皿要和其他物品分開存放,沒有女人照顧他的起居。他和人們幾乎沒有交流。在任期結束後,他的生活完全恢復正常。擔任軍事指揮官的巴塔博會和那科姆一起討論戰爭事務並付諸實施。
在特殊場合,人們會把那科姆當成神像一樣隆重地抬到神廟,讓他坐在神廟裡,對著他焚香敬拜。
我們可以看出,選舉產生的那科姆類似於總參謀長,他會制定戰爭策略,而世襲貴族身份的巴塔博則率領各自的隊伍投入戰鬥,也就是說他們是戰地指揮官。
巴塔博之下是鎮議會議員,也就是鎮長老(瑪雅語為ah cuch cabob),通常有兩三位。每個長老在地方政府都有投票權,任何決議必須獲得他們的同意才能付諸實施。這些人和美國的市政委員會委員差不多。
巴塔博還有一些副手(瑪雅語為ah kulelob),這些副手隨時跟著巴塔博,寸步不離,他們是巴塔博的助手、喉舌和信使,並且負責執行命令。這樣的副手通常有兩三個,大致相當於我們的特派警察。
還有一種人在瑪雅語中被稱為ah holpopob,意思是「坐在墊子前頭的人」,他們的職責並不那麼明確。據說他們協助酋長治理城鎮,而城鎮居民可以通過他們接近酋長。他們是酋長在外交政策和關於其他城邦使節方面的顧問。據說人們會在他那裡討論公共事務和學習節日舞蹈。最後,這些人是各自城鎮的首席歌手和樂手,負責當地的音樂和舞蹈活動。
最低級的官員tupiles,就是村鎮警員,他們都是普通警察,處於執法機構最底層。
在古帝國時期的雕塑、壁畫和彩繪花瓶上還有一些次要人物,我們有理由推測,這些人就是古帝國時期的官員,即使他們的職位和我們已知新帝國時期的官職有所不同,但毫無疑問也是類似的官職。而且一定要牢記,我們正在試圖藉助已知新帝國的制度來推測和解釋古帝國時期的狀況。
新帝國的統治者和貴族都以保存他們各自的家族歷史、族譜和世系記錄而自豪,例如之前提到的烏斯馬爾的前統治家族——修家族那樣。儘管在這一點上,完全沒有古帝國時期的實際證據,但鑑於古帝國和新帝國這兩個古代瑪雅歷史的主要時期之間的密切聯繫和文化連續性,古帝國的統治者們和酋長們在保存家族歷史方面一定也同樣的一絲不苟。而且除了世襲貴族,統治者不可能從任何其他階層中選出,這也是古帝國時期的事實。
祭司——瑪雅祭司的地位即使沒有超過阿哈烏之下的次要酋長,至少也是和次要酋長平起平坐的。事實上,蘭達主教在描述新帝國晚期的情況時說過,這兩個階級都是世襲的,也都來自貴族。
祭司的兒子和酋長的次子經常在幼年的時候就被送到高級祭司那裡接受教導,希望他們將來能成為神職人員。
大祭司的兒子或者他最近親的家族成員會接替他的職位。
另一位早期的西班牙歷史學家埃雷拉也寫道:
關於敬拜他們的神靈,瑪雅人有一個大祭司來專門負責,大祭司的兒子會接替他的位置。
事實上,所有的最高職位,無論是政務的還是宗教的,都是世襲的,都由每個城邦的統治家族成員擔任,或者由他們的姻親家族成員擔任。
蘭達主教說新帝國晚期的大祭司被稱為阿胡坎·邁。然而,這應該不是一個簡單的稱呼,這是作為頭銜的阿胡坎和作為姓氏的邁的結合體,邁這個姓氏在尤卡坦半島十分常見,直到今天還有許多人是這個姓氏。大祭司很可能被直接稱為阿胡坎,因為這個詞在瑪雅語中的意思是「上神大蛇」,但是在蘭達主教筆下,阿胡坎和姓氏邁結合在一起,毫無疑問是指一個特殊的邁氏家族,這個家族一直世襲瑪雅潘大祭司的職位。蘭達主教進一步說明:
他很受酋長們的尊敬,雖然沒有專門的侍從,但是除了可以獲得祭品,酋長們也會贈送他禮物,城鎮上所有的祭司也都會向他獻上禮物……學問是他們最重要的事情,而且大多數大祭司終身都奉獻給了學問上的研究。他們向酋長們提供建議並解答問題。除了主要的節日和非常重要的事務,大祭司很少處理關於祭祀的事情。大祭司為有需要的城鎮培養祭司,從學問和禮儀兩方面考察他們並讓他們履行好祭司的職責,他自己以身作則樹立優秀的榜樣,給他們提供書籍,派遣他們去各地完成任務。大祭司自己處理關於神廟的事務,傳授學問的同時也會寫一些關於學問的書。
他們傳授的學問有計算年月日、節日和慶典、宗教禮儀、重要的日子和季節、占卜和預言、治療疾病、歷史知識等方面,還有如何閱讀和書寫瑪雅象形文字符號,以及如何用繪畫來闡明文字的意思。
在古帝國和新帝國儀式中心建立的重要神廟經常會舉行各種各樣的活動,包括慶典、祭祀、占卜、天文觀測、年代計算、象形文字、宗教教育、管理祭司們居住的神廟等,這些事情在當時可以說指引著整個城邦的方向。每個城邦的大祭司不僅是極有能力的管理者,而且是傑出的學者、天文學家和數學家,除此之外還有他們本身的宗教職責。他們也是國家的顧問,阿哈烏會向他們諮詢一些政治問題。作為統治家族的成員,他們對城邦的關心程度不亞於阿哈烏。事實上,把他們比作中世紀歐洲教會中集教士、政治家、行政官和戰士於一身的大王公,或許也不為過。
祭司中的另一個階層是占卜者,是神靈的代言人,他們的職責是將神靈的回覆即神諭,轉達給人民。他們受到崇高的尊敬,以至於當他們出現在公眾面前時,人們會用肩膀抬著他們。
還有一種祭司是劊子手,被稱為「納科姆」,是終身祭司。根據蘭達主教的說法,他們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尊重,工作是負責切開人牲的胸部,取出他們的心臟:
這時候,納科姆拿著一把石刀,以高超的技巧和殘忍的手段,劃開人牲左邊乳頭下的肋骨。然後立即把手伸進胸腔,像一隻暴怒的老虎那樣抓住心臟,活活地撕扯出來,放在盤子裡交給祭司。祭司立即把鮮血塗抹在神像的臉上。
納科姆在活人獻祭中所扮演的角色讓人想起了對古埃及製作木乃伊的人的厭惡。古埃及製作木乃伊的人會將屍體打開,取出裡面的內臟,然後再做防腐處理。
四位被稱為「恰克」的助手會協助納科姆完成活人獻祭儀式,他們都是被推選出來的備受尊敬的老者。
恰克抓住那個就將被獻祭的可憐人,迅速把他平躺著放在石頭上,然後分別按住他的四肢,以便於從中間進行分割。
恰克的其他職責是在青春期儀式上提供協助,在瑪雅新年伊始的珀普月點燃新的火焰,在製造新神像的摩爾月齋戒期間用耳朵上的血塗刷新神像。四位恰克還會在澤科月為祈禱蜂蜜豐產的儀式提供協助。
阿金過去是瑪雅「祭司」的總稱,現在也是如此,甚至被對應為天主教的「神父」。這個詞在瑪雅語中的字面意思是「太陽之子」,是指13個瑪雅時代或13個計數卡頓的先知。「這些時代有13個,每一個時代都有自己單獨的偶像和一個單獨預測事情的祭司。」在科蘇梅爾島的一個神殿裡,阿金是負責傳達神諭的人;在奇琴伊察的祭祀坑裡,阿金也擔任類似的職責。在活人獻祭儀式中,阿金會從納科姆手中接過人牲的心臟,再獻給瑪雅神像。
尤卡坦半島北部的瑪雅人現在還會舉行少數流傳下來的古代儀式,例如求雨儀式,在這儀式上會請來一個被稱為ahmen的藥師,ahmen這個詞在瑪雅語裡的字面意思是「懂得的人」。藥師也是先知,他既是帶來疾病的人,同時也是治療疾病的人。
祭司是一個非常有影響力的階層,他們可能是國家最強大的群體,甚至比貴族還要強大。他們對天體(太陽、月亮、金星,可能還有火星)運動的了解,對月食和日食的預測能力,對普通人生活每一個階段的滲透,使人們對他們既尊敬又害怕。在人們對祭司徹底的迷信這一點上,其他任何階層都無法比擬。據我們所知,瑪雅貴族和祭司之間沒有出現像古埃及第20和21王朝期間發生的那種鬥爭,這可能是因為在古瑪雅人中,貴族和祭司群體的最高成員間可能存在比較緊密的聯繫。
平民——在古帝國和新帝國時期,大多數人都是卑微的種玉米的農民,他們的汗水和辛勞不僅養活了自己,還養活了最高統治者、本地貴族和祭司。除了從事基本的農業生產,他們還建造了大型儀式中心、高聳的金字塔神廟、巨大的柱廊、宮殿、庭院、舞台、露台和連接主要城市的石頭堤道(瑪雅語為sacbeob)。他們開採了大量的石材,建造、裝飾和雕刻這些巨大的建築。他們用石斧砍倒成片的森林,這些樹木都成了當地石灰窯的燃料。他們還用斧子砍倒人心果樹,再用石鑿雕刻成硬木門楣和房屋頂梁,這也是唯一發現的與瑪雅石頭建築有關的木材構件。他們是泥瓦匠,負責裝飾建築;他們是石匠,負責雕刻石碑,並在精心製作的石頭馬賽克外牆上雕刻不同的元素。這些平民甚至還是把石頭從採石場運到建築工地的運輸工具,他們爬上用藤蔓和木桿搭成的腳手架,用人力把沉重的石雕安放在合適的位置。
下層階級的其他義務是向阿哈烏進貢,向地方貴族贈送禮物,並通過祭司向諸神獻祭。這些貢品、禮物和祭品加在一起,毫無疑問是巨大的負擔,它們包括:玉米、豆類、菸草、紡織棉布、家禽、沿海鹽床中的鹽、海魚魚乾、鹿、山核桃、薰香、蜂蜜和蜂蠟、綠玉珠、紅珊瑚珠、貝殼等。他們的土地是公共財產並共同耕種。蘭達主教說:
平民用他們自己的力量供養著上層階級,為貴族建造房屋……在房屋外面,平民在玉米地里辛勤勞作,為自己和家人的生活必需而忙碌。不管是打獵、打魚還是製鹽,他們都要把自己的所得拿出一部分獻給酋長和神靈,他們作為一個群體來做這些事情。他們經常聚在一起打獵,有時候會有50個人一起獵鹿,打到獵物後他們會返回城裡拿出一部分鹿肉獻給酋長,也會分給親友們一部分。捕魚的時候也是如此。
平民都居住在城市和城鎮的郊區。實際上,一個人的住所離他所在城鎮中心廣場的距離的遠近決定著他的社會地位。
到目前為止,平民也是這個社會中最大的階層。這些底層的種玉米的農民,以及伐木工、打水工、泥瓦匠、石匠、木匠和石灰窯工,他們承擔著各種各樣的負擔,在貴族的指示和祭司的鼓舞下,從遙遠南方的科迪勒拉山腳到遙遠北方的尤卡坦海峽沿岸建造了一座座巨大的石頭城市,這可以說是人類一項偉大的成就。
我們不知道瑪雅人在古代用什麼詞來專門指代平民,但公元16世紀由西班牙神父編寫的瑪雅詞典將ah chembal uinicob、memba uinicob、yalba uinicob這幾個瑪雅詞語定義為「平民」,這幾個詞在瑪雅語裡的字面意思是「下等人或低等人」。實際上,在西班牙征服時期,甚至在今天的尤卡坦北部,平民,尤其是瑪雅人被稱為「mazehualob」,這是從墨西哥中部納瓦特爾語中借用的詞,意思是與貴族相對應的下層階級。然而,目前在尤卡坦北部使用的這個詞帶有明顯的貶義,暗含社會地位卑賤的意思。
奴隸——社會等級的底層是奴隸,在瑪雅語裡叫作「ppentacob」。古帝國和新帝國似乎都存在奴隸制,但蘭達主教明確說過,奴隸制直到新帝國晚期才被瑪雅潘的一個科庫姆統治者引入。然而,鑑於古帝國紀念碑上經常出現的所謂「俘虜」,很難讓人相信古帝國沒有奴隸制度。有時候,這些俘虜被繩索綁住,雙手被捆在背後,例如在佩德拉斯內格拉斯的12號石碑上和蒂卡爾的8號祭壇上都有這樣的俘虜形象。幾乎可以肯定,這些「俘虜形象」代表的是被奴役的戰俘,但他們很可能代表被征服的某個城鎮或村莊的所有人,而不是代表某個特定的人。有時候他們的臉與畫面上主要人物的臉很不一樣,這可能表明酋長們屬於一個特殊的世襲階級。
在我們發現的一些新帝國時期關於奴隸制存在的直接書面證據里,奴隸的存在有五種不同的方式:(1)生而為奴隸;(2)因盜竊罪的懲罰而變成奴隸;(3)被當作奴隸的戰俘;(4)變成奴隸的孤兒;(5)通過購買或者交易買來的奴隸。雖然生而為奴隸的情況並不常見,但這種情況仍然存在,不過法律和習俗也規定了這樣的奴隸可以在某些條件下贖身。如果一個人犯有盜竊罪被抓到,他將被分配給被他盜竊的人,終身成為他的奴隸,或者直到能夠償還被盜物品的價值為止。戰俘總是被當成奴隸,地位高的戰俘會被當成人牲立即獻祭,而地位低的戰俘則成為俘虜他們的士兵的私人財產。這些被當成奴隸的戰俘在壁畫上被描繪成赤身裸體的人,身體被塗上黑白條紋。令人不解的是,這和美國監獄裡囚犯穿的黑白條紋衣服幾乎一模一樣。
孤兒是買來甚至是綁架來當作祭品的,有些人把這當作一門生意,專門為此綁架兒童。購買一個小男孩的價格從五到十顆石珠不等。在一個案例中,我們看到有人用很多石珠買了兩個男孩用來獻祭。那些由富有的貴族撫養長大的孤兒經常被當成祭品,特別當他們的母親是奴隸,或者他們的父親已經死了的時候。奴隸是可以用交易和買賣的方式得到的。蘭達主教在列舉瑪雅人的惡習時這樣說:
偶像崇拜、拋棄妻子、在公共場合酗酒狂歡、買賣奴隸……他們最喜歡的職業是貿易,把布匹、鹽和奴隸運到塔瓦斯科和烏盧阿(今宏都拉斯的烏盧阿山谷),然後把所有東西換成他們當作貨幣使用的可可豆和石珠。他們習慣用可可豆和石珠交換奴隸和其他的珠子,他們的首領在宴會上把漂亮的珠子當作珠寶首飾佩戴。
關於尼加拉瓜的一篇早期權威文章說,「購買一個奴隸大約需要花100個可可豆,具體根據奴隸的身體條件和買賣雙方的協議來確定」。如果這個說法是真實的,那麼在古代,不是可可豆的價值高得驚人,就是奴隸價格低得驚人。
在瑪雅歷史上,最著名的奴隸是美麗的墨西哥女孩瑪麗娜,我們在之前曾提到過她。瑪麗娜後來成了科爾特斯的情人,在征服墨西哥的過程中,她對科爾特斯的幫助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大。她的父母是夸察夸爾科斯省的墨西哥貴族,在她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母親再婚後生了一個兒子。母親和繼父希望由瑪麗娜同母異父的弟弟繼承他們的遺產,但瑪麗娜是合法繼承人,於是他們晚上偷偷地把瑪麗娜交給一些來自西卡蘭科的印第安人,並且散布消息說她死了。後來,西卡蘭科印第安人把她賣給了塔瓦斯科印第安人,再後來當墨西哥未來的征服者科爾特斯公元1519年初在塔瓦斯科登陸時,塔瓦斯科印第安人又把她與另外20個女奴一起交給了科爾特斯。
瑪麗娜的納瓦特爾語名字叫瑪麗娜爾,西班牙人把這個名字改成了馬琳奇,她的父母說納瓦特爾語,這是夸察夸爾科斯省的語言。童年時代的瑪麗娜在西卡蘭科和塔瓦斯科學會了說瑪雅語,可能是瓊塔爾方言。我們之前也提到過,西班牙人傑羅尼莫·德·阿吉拉爾在公元1511年至公元1519年期間是尤卡坦東部瑪雅人的囚犯和奴隸,他在這段時間學會了說瑪雅語。貝納爾·迪亞茲·德爾·卡斯蒂略是科爾特斯的戰友,他對瑪麗娜和阿吉拉爾二人有過這樣的描述:
瑪麗娜小姐會說夸察夸爾科斯語,這是墨西哥的通用語言,她還會說塔瓦斯科語,而傑羅尼莫·德·阿吉拉爾會說尤卡坦語和塔瓦斯科語,所以他們倆互相能聽懂對方說話,然後阿吉拉爾再翻譯成西班牙語講給科爾特斯聽。
通過這個貴族出身的墨西哥-瑪雅奴隸女孩和這個當過瑪雅人俘虜的西班牙人,科爾特斯在征服墨西哥的早期階段可以順利地與蒙特祖馬和他的阿茲特克臣民對話。後來瑪麗娜自己又掌握了西班牙語,科爾特斯就不再需要阿吉拉爾的翻譯了。
瑪麗娜給科爾特斯生了個兒子,名叫唐·馬丁·科爾特斯。她陪同科爾特斯在公元1524年至公元1525年穿越佩滕,來到了宏都拉斯省。在這期間,科爾特斯讓她嫁給了一個名叫唐·胡安·德·哈拉米略的西班牙貴族。後來西班牙王室將前阿茲特克都城及周圍的幾處房產賜給瑪麗娜,她在那裡享受著富裕的生活並安度晚年。有材料提到她有一個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