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東晉末葉形勢 第一節 道子亂政
2024-10-08 17:24:03
作者: 呂思勉
晉孝武帝性甚愚柔,雖以苻堅之送死,幸致肥水之捷,此乃適值天幸,而非其有戡亂之才也。帝任會稽王道子,初封琅邪,大元十七年,徙封會稽。政治大亂;逮至大權旁落,又用王恭、殷仲堪以防之,所任亦非其人;致肇桓玄之篡竊,劉裕因之得政,而晉祚終矣。
道子者,帝母弟。大元五年為司徒,八年錄尚書。十年,謝安卒,遂領揚州刺史,都督中外諸軍事。數年,又領徐州刺史,為大子大傅。
《謝安傳》言:安以道子專權,奸諂頗相扇構,出鎮廣陵之步丘以避之。今江蘇江都縣之邵伯鎮。案是時扇構於安與道子之間者,為王國寶、王珣、王珉等。國寶坦之子,史言其少無士操,不修廉隅。婦父謝安,每抑而不用。而國寶從妹為道子妃,與道子游處,遂間毀安。珣與珉皆導孫。皆謝氏婿。以猜嫌致隙。安既與珣絕昏,又離珉妻,二族遂成仇釁。安卒後,珣遷侍中,孝武深杖之;而道子輔政,以國寶為中書令、中領軍。
史言國寶讒諛之計行,而好利險詖之徒,以安功名盛極而構會之,嫌隙遂成。蓋皆恩怨權利之私,非因國事而有異同也。然朝政則自此大紊矣。帝溺於酒色,為長夜之飲;又好佛法,立精舍於殿內,引諸沙門居之;《本紀》大元六年。而道子亦崇信浮屠,用度奢侈,下不堪命,為長夜之飲,蓬首昏目,政事多缺;蓋二人之失德正同。帝不親萬幾,但與道子酣歌為務。於是姏姆[1]尼僧,並竊弄其權。凡所幸接,皆出自小豎。如趙牙出自優倡,而道子以為魏郡大守;茹千秋本錢塘捕賊吏,而以為驃騎諮議參軍。牙為道子開東第,築山穿池,列樹竹木,功用巨萬。千秋則賣官販爵,聚貲貨累億。官以賄遷,政刑繆亂。然郡守長吏,多為道子所樹立;既為揚州、總錄,勢傾天下,朝野輻湊;其必又有構之於帝者勢也。
時帝所任用者,為王恭、後兄,時為中書令。殷仲堪、尚書僕射,領吏部。王珣、徐邈、為中書舍人,遷散騎常侍。郗恢、王雅等。雅為丹陽尹。《王珣傳》云:「時帝性好典籍,珣與殷仲堪、徐邈、王恭、郗恢等,並以才學文章,見昵於帝。」蓋帝所好者多文學之才,非經綸之器,故任之以事,多見覆餗也。《王國寶傳》云:「王雅有寵,薦王珣於帝。」
中書郎范寧,國寶舅也,深陳得失。帝漸不平於道子,然外每優崇之。寧勸帝黜國寶。國寶乃使陳郡袁悅之,為道子所親愛者。因尼支妙音,致書大子母陳淑媛,說國寶忠謹,宜見親信。帝知之,托以他罪殺悅之。國寶大懼,遂因道子譖毀寧。帝不獲已,流涕出寧為豫章大守。豫章,見第三章第九節。
《王恭傳》言悅之之誅由於恭。《恭傳》作悅,蓋其人名悅,字悅之。六朝人多以字行,史所書者,亦名字不一也。蓋至是而主相之釁成矣。
《道子傳》言:道子為皇大妃所愛,孝武及道子母李氏,本出微賤。孝武即位,尊為淑妃。大元三年,進為貴人。九年,又進為夫人。十二年,加為皇大妃。十九年,乃尊為皇大後。親遇同家人之禮,遂恃寵乘酒,時失禮敬,帝益不能平。博平令聞人奭上疏,博平,漢縣,今山東博平縣西北。言茹千秋罪狀。又言尼姏屬類,傾動亂時。谷賤人飢,流殣不絕。
權寵之臣,各開小府,施置吏佐,無益於官,有損於國。疏奏,帝益不平,而逼於大妃,無所廢黜。其實當時大阿已有倒持之勢,亦非盡由大妃之逼也。
帝乃「出王恭為兗州,大元十五年二月。鎮京口。殷仲堪為荊州;大元十七年十一月。鎮江陵。本為荊州者王忱,國寶弟也,以是年十月卒。以王珣為僕射,王雅為大子少傅;以張王室而潛制道子」。《道子傳》。
《王雅傳》云:帝以道子無社稷器干,慮宴駕之後,王室傾危,乃選時望,以為藩屏。將擢王恭、殷仲堪等,先以訪雅。雅言「恭秉性峻隘;仲堪亦無弘量,且幹略不長;委以連率之重,據形勝之地,四海無事,足以守職,若道不常隆,必為亂階」。帝以恭等為當時秀望,謂雅疾其勝己,故不從。此或事後附會之談,然當時局勢,外若無事,內實艱危,非恭與仲堪所能負荷,則殆不容疑也。
大元二十一年,九月,帝崩。《本紀》云:時張貴人有寵,年幾三十,帝戲之曰:「汝以年當廢矣。」貴人潛怒。向夕,帝醉,遂暴崩。時道子昏惑,元顯專權,竟不推其罪人。《天文志》云:兆庶宣言,夫人張氏,潛行大逆。《五行志》云:帝崩,兆庶歸咎張氏。《草妖》。又云:張夫人專幸,及帝暴崩,兆庶尤之。《雨雹》。
夫宮禁之事,氓庶何知焉?不推賊而廣布流言,賊之所在可知矣。《魏書·僭晉傳》云:昌明以嬖姬張氏為貴人,寵冠後宮,威行閫內。於時年幾三十。昌明妙列伎樂,陪侍嬪少,乃笑而戲之云:「汝年當廢,吾已屬諸妷少矣。」張氏潛怒。昌明不覺,而戲逾甚。向夕,昌明稍醉,張氏乃多潛飲宦者、內侍而分遣焉。至暮,昌明沈醉臥,張氏遂令其婢蒙之以被。既絕而懼,貨左右,雲以魘死。其說較《晉書》為詳,即當時所散布之流言也。此事大不近情理,然孝武絕於宦官宮妾之手,則似無足疑。觀國寶句結能及於陳淑媛,則知當時宮禁之內,衽席之間,未始非危機之所伏也。
大子德宗立,是為安帝。以道子為大傅,攝政。明年,為隆安元年,帝加元服,道子歸政。以王珣為尚書令,王國寶為左僕射。
《國寶傳》云:弟忱為荊州卒,國寶自表求解職迎母,並奔忱喪。詔特賜假。而盤桓不時進發。為御史中丞褚粲所奏。國寶懼罪,衣女子衣,托為王家婢,詣道子告其事。道子言之於帝,孝武。故得原。
後驃騎參軍王徽請國寶同燕。國寶素驕貴,使酒,怒尚書左丞祖台之,攘袂大呼,以盤盞、樂器擲台之。台之不復言,復為粲所彈。詔以國寶縱肆情性,甚不可長;台之懦弱,非監司體;並坐免官。頃之,復職。愈驕蹇,不遵法度。起齋侔清暑殿。帝惡其僭侈。國寶懼,遂諛媚於帝,而頗疏道子。道子大怒。嘗於內省面責國寶,以劍擲之,舊好盡矣。是時王雅亦有寵,薦王珣於帝。帝夜與國寶及雅宴。帝微有酒,令召珣。將至,國寶自知才出珣下,恐至傾其寵,因曰:「王珣當今名流,不可以酒色見。」帝遂止。而以國寶為忠,將納國寶女為琅邪王妃,即恭帝,安帝母弟。道子改封會稽,立為琅邪王。未婚而帝崩。
安帝即位,國寶復事道子。進從祖弟緒,為琅邪內史,亦以佞邪見知。道子復惑之,倚為心腹。國寶遂參管朝權,威震內外。遷尚書左僕射,領選,加後將軍、丹陽尹。道子悉以東宮兵配之。案國寶果與道子中離,其複合,安得如是之易?孝武與國寶,猜隙已深,豈容忽以為忠?王珣與孝武久昵,亦豈國寶所能間?此皆不待深求,而知其非實錄者也。是時地近而勢逼者,自莫如王恭。《恭傳》言:恭赴山陵,緒說國寶,因恭入覲相王,伏兵殺之。國寶不許。而道子亦欲輯和內外,深布腹心於恭,冀除舊惡。恭多不順。每言及時政,輒厲聲色。
道子知恭不可和協,王緒之說遂行。或勸恭因入朝,以兵誅國寶,而庾楷黨於國寶,士馬甚盛,恭憚之,不敢發。庾楷者,亮之孫,時為豫州刺史,鎮歷陽者也。歷陽,見第三章第九節。王恭在是時,與道子決無可以調和之理。既終不能調和,則勢必至於互相誅翦。以恭辭色之不順,為不能和協之原因,則所見大淺矣。恭於是時,若能整兵入朝,推問孝武帝崩狀,最為名正言順,恭後罪狀國寶曰:「專寵肆威,將危社稷。先帝登遐,夜乃犯 叩扉,欲矯遺詔。賴皇大後聰明,相王神武,故逆謀不果。」弒逆之罪,既縱而不問於先,遂不能更舉之於其後矣。既有所忌而不敢發;道子等亦因有所顧慮,不敢誅恭,於是京邑蹀血之禍抒,方鎮連衡之局起,而桓玄遂乘機肆逆矣。
桓玄者,溫之孽子。溫甚愛異之。臨終,命以為嗣,襲爵南郡公。時玄年五歲。常負其才地,以雄豪自處。眾咸憚之。朝廷亦疑而未用。玄年二十三,始拜大子洗馬。時議謂溫有不臣之跡,故折玄兄弟而為素官。大元末,出補義興大守,鬱郁不得志,棄官歸國。殷仲堪憚其才地,深相要結;玄亦欲假其兵勢,誘而悅之。王國寶謀削弱方鎮,內外騷動。玄乃說仲堪曰:「國寶與君諸人,素已為對。孝伯居元舅之地,必未便動之,惟當以君為事首。若發詔征君為中書令,用殷覬為荊州,見下,君何以處之?」仲堪曰:「憂之久矣,君謂計將安出?」玄曰:「君若密遣一人,信說王恭,宜興晉陽之師,以內匡朝廷,己當悉荊楚之眾,順流而下。推王為盟主,仆等亦皆投袂,當此無不響應,此桓、文之舉也。」仲堪遲疑未決。俄而王恭信至,招仲堪及玄,匡正朝廷。
仲堪以恭在京口,去都不盈二百,荊州道遠,連兵勢不相及,乃偽許恭,而實不欲下。恭得書,大喜。乃抗表京師,罪狀國寶及緒。國寶皇遽,不知所為。緒說國寶:令矯道子命,召王珣、車胤殺之,以除群望,因挾主相,以討諸侯。車胤者,以寒素博學,知名於世。寧康初,為中書侍郎,累遷侍中。後為護軍將軍。王國寶諷八坐,啟以道子為丞相,加殊禮,胤稱疾不署。
隆安初,為丹陽尹,遷吏部尚書。亦不附道子、國寶者也。國寶許之。珣、胤既至,而不敢害,反問計於珣。珣勸國寶放兵權以迎恭。國寶信之。又問計於胤。胤曰:「朝廷遣軍,恭必城守。若京城未拔,而上流奄至,君將何以待之?」國寶大懼。遂上疏解職,詣闕待罪。既而悔之。詐稱詔複本官,欲收兵距王恭。道子既不能距諸侯,欲委罪國寶,乃遣譙王尚之恬子。時為驃騎諮議參軍。恬見第五節。收國寶,付廷尉,賜死;並斬王緒於市以謝恭。恭乃還京口。
仲堪聞恭已誅國寶等,始抗表興師。遣楊佺期次巴陵。見第三章第九節。道子遺書止之。仲堪乃還。仲堪既納桓玄之說,乃外結雍州牧郗恢,內要從兄南蠻校尉覬,南郡相江績等。恢、覬、續並不同之。乃以楊佺期代績。覬自遜位。覬以憂卒。江續入為御史中丞。道子世子元顯,夜開六門,績與車胤,密啟道子,欲以奏聞。道子不許。元顯逼令自裁。
蓋其時王國寶、王緒既誅,道子素懦弱;王恭、殷仲堪,本文學侍從之選,非有樂亂之心;而元顯年十六,聰明多涉,志氣果銳,附會者謂有明帝之風,惡王恭,嘗請道子討之;兵端之戢不戢,實不在道子、恭、仲堪而在元顯,故績與胤欲去其權,不可謂非關懷大局者也。
道子既不聽,轉拜元顯為征虜將軍,舉其先衛府及徐州文武,悉以配之;桓玄求為廣州,道子不欲使在荊楚,順其意許之,玄亦受命不行;內外之釁仍結矣。
道子復引譙王尚之為腹心。尚之說道子曰:「藩伯強盛,宰相權輕,宜密樹置,以自藩衛。」道子深以為然。乃以其司馬王愉為江州刺史,割豫州四郡,使愉督之。
庾楷怒,遣子鴻說王恭曰:「尚之兄弟,專弄相權,欲假朝威,貶削方鎮。及其議未成,宜早圖之。」恭以為然。復以告仲堪、玄。玄等從之。推恭為盟主,刻期同赴京師。
時內外疑阻,津邏嚴急,仲堪之信,因庾楷達之,以斜絹為書,內箭干中,合鏑漆之。楷送於恭。恭發書,絹文角戾,不復可識,謂楷為詐;又料仲堪去年已不赴盟,今無連理;乃先期舉兵。隆安二年七月。上表,以討王愉、司馬尚之兄弟為辭。司馬劉牢之諫,恭不從。
道子使人說庾楷。楷怒曰:「王恭昔赴山川陵,相王憂懼無計,我知事急,即勒兵而至;去年之事,亦俟令而奮。既不能距恭,反殺國寶。自爾已來,誰敢復攘袂於君之事乎?」道子日飲醇酒,而委事於元顯。以為征討都督。王恭本以才地陵物,雖杖劉牢之為爪牙,但以行陣武將相遇,禮之甚薄。牢之深懷恥恨。
元顯遣廬江大守高素說牢之,使叛恭。「事成,當即其位號。」牢之許焉。恭參軍何淡之以其謀告恭。牢之與淡之有隙,故恭疑而不納。乃置酒請牢之,於眾中拜牢之為兄。精兵利器,悉以配之,使為前鋒。行至竹里,在今江蘇句容縣北。六朝時京口至建康,恆取道於此。牢之背恭,遣其婿高雅之、子敬宣因恭曜軍,輕騎擊恭。恭敗,奔曲阿。見第四章第三節。將奔桓玄,至長塘湖,見第四章第三節。湖浦尉收送京師,斬之。
恭信佛道,臨刑猶誦佛經,自理須鬢,謂監刑者曰:「我暗於信人,所以致此。原其本心,豈不忠於社稷?但令百代之下,知有王恭耳。」家無財貨,惟書籍而已。其居心實可諒也。牢之遂代恭。譙王尚之討庾楷。楷遣汝南大守段方逆戰於慈湖,在今安徽當塗縣北。大敗,被殺。
楷奔桓玄。殷仲堪使楊佺期舟師五千為前鋒。桓玄次之,自率兵二萬,相繼而下。佺期、玄至湓口,見第三章第九節。王愉奔於臨川,吳郡,治臨汝,今江西臨川縣。玄遣偏軍追獲之。佺期進至橫江,見第三章第九節。譙王尚之退走。尚之弟恢之所領水軍皆沒。玄等至石頭,仲堪至蕪湖,皆見第三章第九節。忽聞王恭已死,劉牢之領北府兵在新亭,在今首都之南。玄等三軍失色,無復固志,乃回師屯於蔡洲。見第四章第三節。仲堪素無戎略,軍旅之事,一委佺期兄弟。玄從兄修沖子。告道子曰:「西軍可說而解也,修知其情矣。若許佺期以重利,無不倒戈於仲堪者。」此據《仲堪傳》。《修傳》云:修進說曰:「殷、桓之下,專恃王恭,恭既破滅,莫不失色。今若優詔用玄,玄必內喜,則能制仲堪、佺期,使並順命。」案是謀既敗,江績奏修承受楊佺期之言,交通信命,則此說似不如《仲堪傳》之確。此時桓玄一人之力,亦未必能兼制仲堪與佺期也。道子納之。乃以玄為江州,佺期為雍州,黜仲堪為廣州,以桓修為荊州。仲堪令玄等急進軍。玄等喜於寵授,並欲順朝命,猶豫未決。仲堪弟遹,《桓玄傳》云:遹仲堪從弟。為佺期司馬,夜奔仲堪,說佺期受朝命,納桓修。仲堪皇遽,即於蕪湖南歸。徇於玄等軍曰:「若不各散而歸,大軍至江陵,當悉戮余口。」仲堪將劉系,領二千人隸於佺期,輒率眾歸。玄等大懼,狼狽追仲堪。至尋陽,見第四章第一節。及之。仲堪與佺期以子弟交質。遂於尋陽結盟。玄為盟主。十月。並不受詔,申理王恭,求誅劉牢之、譙王尚之等。朝廷深憚之。詔仲堪還複本位。仲堪等乃奉詔,各還所鎮。
桓玄之未奉詔也,欲自為雍州,以郗恢為廣州。恢懼玄之來,問於眾。咸曰:「佺期來者,誰不戮力?若桓玄來,恐難與為敵。」既知佺期代己,乃謀於南陽大守閭丘羨,南陽見第三章第四節。稱兵距守。佺期慮事不濟,乃聲言玄來人沔,而佺期為前驅。恢眾信之,無復固志。恢軍散,請降。
佺期入府,斬閭丘羨,放恢還都。撫將士,恤百姓;繕修城池,簡練甲卒,甚得人情。初桓玄在荊州,豪縱,士庶憚之,甚於州牧。仲堪親黨勸殺之,仲堪不聽。及還尋陽,資其聲地,推為盟主。玄逾自矜重。
佺期為人驕悍,常自謂承藉華胄,江表莫比,而玄每以寒士裁之,佺期甚憾。《佺期傳》云:弘農華陰人,漢大尉震之後也。曾祖准。自震至准,七世有名德。祖林,少有才望,直亂沒胡。父亮,少仕偽朝,後歸國,終於梁州刺史,以貞干知名。佺期沈勇果勁,而兄廣及弟思、平等,皆強獷粗暴。自雲門戶承藉,江表莫比,有以其門第比王珣者,猶恚恨,而時人以其晚過江,婚宦失類,每排抑之。恆慷慨切齒,欲因事際以逞其志。弘農,見第二章第二節。華陰,見第三章第三節。即於壇所欲襲玄。仲堪惡佺期兄弟虓勇,恐克玄之後,復為己害,苦禁之。玄亦知佺期有異謀,潛有吞併之計,於是屯於夏口。見第三章第三節。
玄既與仲堪、佺期有隙,恆慮掩襲,求廣其所統。朝廷亦欲成其釁隙,乃詔加玄都督荊州四郡,胡三省曰:謂長沙、衡陽、湘東、零陵。以其兄偉為南蠻校尉。佺期甚忿懼。仲堪亦慮玄跋扈,遂與佺期結昏為援。
會姚興侵洛陽,佺期乃建牙,聲雲援洛,密欲與仲堪共襲玄。仲堪雖外結佺期,而疑其心,距而不許。猶慮弗能禁,復遣遹屯於北境以遏之。佺期既不能獨舉且不測仲堪本意,遂息甲。
南蠻校尉楊廣,佺期之兄也,欲距桓偉。仲堪不聽。乃出廣為宜都、建平二郡大守。佺期從弟孜敬,先為江夏相,玄以兵襲而召之。既至,以為諮議參軍。玄於是興軍西征,亦聲雲救洛。與仲堪書,說佺期受國恩而棄山陵,宜共罪之。今親率戎旅,徑造金墉。使仲堪收楊廣。仲堪知不能禁,乃曰:「君自沔而行,不得一人入江也。」玄乃止。
隆安三年,荊州大水,仲堪振恤飢者,倉廩空竭。玄乘其虛而伐之。時梁州刺史郭銓之鎮,路經夏口,玄授以江夏之眾,使督諸軍並進。密報兄偉,令為內應。偉皇遽,不知所為,乃自斎疏示仲堪。仲堪執偉為質,而急召佺期。佺期曰:「江陵無食,可來見就,共守襄陽。」仲堪紿之曰:「比來收集,已有儲矣。」佺期信之,率眾赴焉。步騎八千,精甲耀日。
既至,仲堪惟以飯餉其軍。佺期大怒,曰:「今茲敗矣。」乃不見仲堪,與兄廣擊玄。殆獲郭銓。會玄諸軍至,佺期眾盡沒,單馬奔襄陽。仲堪出奔酇城。玄遣將軍馮該躡佺期,獲之。廣為人所縛送。玄並殺之。仲堪聞佺期死,將以數百人奔姚興。
至冠軍,漢縣,在今河南鄧縣北。為該所得。玄令害之。玄遂平荊、雍。表求領荊、江二州。詔以玄為荊州刺史,桓修為江州刺史。玄上疏固爭,復領江州。玄又輒以偉為雍州刺史。時寇賊未平,朝廷難違其意,許之。玄於是樹用腹心,兵馬日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