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魏分東西
2024-10-08 17:20:43
作者: 呂思勉
高歡雖滅爾朱氏,然時北方諸族,不為歡下者尚多,如斛斯椿,如賀拔氏兄弟,皆其佼佼者也。而宇文氏遭遇時會,遂獲創立基業,與歡對峙。
後周之先,為匈奴之裔君臨鮮卑部落者。侯豆歸子陵,仕燕。魏道武攻中山,陵從慕容寶御之,寶敗,歸魏。
天興中,隨例遷武川。陵生系。系生韜。韜生肱。破六汗拔陵作亂,其偽署王衛可孤,徒黨最盛。肱糾合鄉里,斬可孤,其眾乃散。後避地中山,陷於鮮于修禮。為定州軍所破,沒於陳。
四子:長顥,與衛可孤戰歿。次連,與肱俱死。次洛生,葛榮破鮮于修禮,以為漁陽王,領肱餘眾。爾朱榮禽葛榮,定河北,隨例遷晉陽。次泰,字黑獺,即周大祖文皇帝也。榮誅洛生,復欲害泰。泰自理家冤,辭旨慷慨,榮感而免之。泰與賀拔岳有舊,岳討元顥,以別將從。
孝武帝圖高歡,以斛斯椿及岳兄弟為心腹。岳長兄允為侍中,勝為荊州刺史。初爾朱天光入洛,使岳行雍州,侯莫陳悅行華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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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泰中,梁中大通三年。以岳為雍州,悅為岐州刺史。天光率眾赴洛,岳與悅下隴赴雍,禽其弟顯壽,以應高歡。《周書·文帝紀》:天光東拒齊神武,留弟顯壽鎮長安。秦州刺史侯莫陳悅,為天光所召,將軍眾東下。岳知天光必敗,欲留悅共圖顯壽,而計無所出。大祖謂岳曰:「今天光尚邇,悅未有二心,若以此事告之,恐其驚懼。然悅雖為王將,不能制物。若先說其眾,必人有留心。進失爾朱之期,退恐人情變動,乘此說悅,事無不遂。」岳大喜。即令大祖入悅軍說之。悅遂不行。乃相率襲長安。令大祖輕騎為前鋒。大祖策顯壽怯懦,聞諸軍將至,必當東走,恐其遠遁,乃倍道兼行。顯壽果已東走。追至華山,禽之。此說恐出文飾。觀悅後附齊神武,此時恐已有叛爾朱氏之心,不待大祖之計也。華山,後魏郡,今陝西大荔縣。孝武即位,加岳關中大行台。
《北史·薛孝通傳》曰:齊神武起兵河朔,爾朱天光自關中討之,孝通以關中險固,秦、漢舊都,須預謀鎮遏,以為後計。縱河北失利,猶足據之。節閔深以為然。問誰可任者?孝通與賀拔岳同事天光,又與周文帝有舊,二人並先在關右,因並推薦之。乃超授岳關西大行台、雍州牧,周文帝為左丞,孝通為右丞,(上齊下貝)詔書馳驛入關授岳等,同鎮長安。後天光敗於韓陵,節閔遂不得入關,為齊神武幽廢。觀此,知以關中為退據之資,當時事勢實爾,東西魏之分立,非偶然矣。
永熙二年,梁中大通五年。孝武密令岳圖歡。岳自詣北境,安置邊防。率眾趣平涼西界。先是費也頭万俟受洛干,鐵勒斛拔彌俄突、紇豆陵伊利等,並擁眾自守,至是皆款附。
秦、南秦、河、渭四州刺史,又會平涼,受岳節度。惟靈州刺史曹泥不應召,而通使於歡。南秦州、河州、靈州,即薄骨律鎮。
《周書·文帝紀》:大祖謂岳曰:「今費也頭控弦之騎,不下一萬;夏州剌史斛拔彌俄突,勝兵之士,三千餘人;及靈州刺史曹泥;並恃其僻遠,常懷異望。河西流民紇豆陵伊利等,戶口富實,未奉朝風。今若移軍近隴,扼其要害,示之以威,服之以德,即可收其士馬,以實吾軍。西輯氐、羌,北撫沙塞,還軍長安,匡輔魏室,此桓、文舉也。」此言不知果出周文以否,然實當時西方之形勢也。歡乃遣左丞翟嵩使至關中,間岳及悅。
三年,梁中大通六年。岳召悅曾於高平。原州治。將討曹泥,令悅為前驅。悅誘岳入營,令其婿元洪景斬岳於幕中。岳左右奔散。悅遣人安慰,云:「我別稟意旨,止在一人,諸君勿怖。」眾皆畏服,無敢拒遣。悅心猶豫,不即撫納。乃還入隴,止水洛城。其士眾散還平涼。諸將以都督寇洛年最長,推總兵事。洛素無雄略,威令不行。岳之為關西大行台,以泰為左丞,領府司馬。及次平涼,表為夏州刺史。於是大都督趙貴言於眾,共推泰。
《周書·赫連達傳》:少從賀拔岳征討,有功,拜都將。及岳為侯莫陳悅所害,軍中大擾。趙貴建議迎大祖。諸將猶豫未決。達曰:「宇文夏州昔為左丞,明略過人,一時之傑。今日之事,非此公不濟。趙將軍議是也。達請輕騎告哀,仍迎之。」諸將或欲南追賀拔勝,或雲東告朝廷。達又曰:「此皆遠水,不救近火,何足道哉?」貴於是謀遂定,令達馳往。泰乃率帳下輕騎,馳赴平涼。
賀拔勝使其大都督獨孤信入關,撫岳餘眾,泰已統岳兵矣。孝武帝聞岳被害,遣武衛將軍元毗宣旨慰勞,追岳軍還洛陽。亦敕追侯莫陳悅。悅不應召。泰表言:「軍士多是關西之人,不願東下。乞少停緩,徐事誘導。」孝武詔泰即統岳眾。且曰:「今亦征侯莫陳悅。若其不來,朕當親自致罰。宜體此意,不過淹留。」泰奉此詔後,表有「臣以大宥既頒,忍抑私憾」之語,則時孝武已赦悅罪。泰又表乞少停緩。而與悅書,約同東下。不則「枕戈坐甲,指日相見」。
悅詐為詔書,與秦州刺史万俟普撥,《北齊書》本傳:名撥,字普撥。令與悅為黨援。普撥疑之,封詔呈泰。泰表言:「今若召悅,授以內官,臣亦列旆東轅,匪伊朝夕。若以悅堪為邊扞[7]。乞處以瓜、涼一藩。不然,則終致猜虞,於事無益。」初原州刺史史歸,為岳所親任。河曲之變,反為悅守。
悅遣其黨王伯和、成次安將兵二千人助歸鎮原州。泰遣都督侯莫陳崇率輕騎一千襲歸,禽之。並獲次安、伯和等。表崇行原州事。万俟普撥又遣騎二千來從軍。三月,泰進軍。四月,出隴。留兄子導鎮原州。導,顥之子。軍出木峽關,在今甘肅固原縣西南。大雨雪,平地二尺。泰知悅怯而多猜,乃倍道兼行,出其不意。悅果疑其左右有異志者。左右亦不安。眾遂離貳。聞大軍且至,退保略陽。留一萬餘人,據守水洛。
泰至,圍之,城降。即率輕騎數百趨略陽。悅召其部將議之。皆曰:「此鋒不可當。」勸悅退保上邽。悅棄城,南據山水之險,設陣候戰。悅先召南秦州刺史李弼,從《周書》。《魏書》作李景和。景和,弼字也。弼妻,悅之姊也,特為悅所信委。弼遣人詣泰,密許翻降。至暮,乃勒所部,使上驢駝。復紿悅帳下云:「儀同欲還秦州,汝等何不裝辦?」眾謂為實,以次相驚。皆散走,趨秦州。弼先馳據城門,以慰輯之。遂擁眾以歸泰。
悅由此敗。案悅之敗,似由眾皆欲走秦州,而悅逆之,故然。弼果有意叛悅?抑眾已潰散,乃不得已而率之投泰,乃以搖惑軍心為功;尚未可知也。悅之失,首在不能撫納岳眾;次則不敢與秦決戰,而欲避入險僻之區,致逆眾心,其失在於無勇。若能奮力迎戰,泰之兵力,實亦有限,非不可敵也。與子弟及麾下數十騎遁走。泰曰:「悅本與曹泥應接,不過走向靈州。」乃令導要其前,都督賀拔穎等追其後。
至牽屯山,追及悅,斬之。《魏書·悅傳》云:悅部眾離散,猜畏旁人。不聽左右近己。與其二弟並兒及謀殺岳者八九人,棄軍迸走。數日之中,盤迴往來,不知所趣。左右勸向靈州,而悅不決。言下隴之後,恐有人所見。乃於中山令從者悉步,自乘一騾,欲向靈州。中路,追騎將及望見之,遂縊死野中。弟、息、部下,悉見禽殺。惟先謀殺岳者悅中兵參軍豆盧光走至靈州,後奔晉陽。案《周書·李賢傳》,大祖令導追悅,以賢為前驅。轉戰四百餘里。至牽屯山,及之。悅自剄於陣。賢亦被重創,馬中流矢。則《魏書》之言,似失其實。
泰入上邽。令李弼鎮原州,夏州刺史跋也惡蚝鎮南秦州,渭州刺史可朱渾元還鎮渭州,《元傳》在《北齊書》,云:悅走,元收其眾,入據秦州,為周攻圍苦戰,結盟而罷。後仍奔高歡。趙貴行秦州事。征豳、涇、東秦、岐四州粟以給軍。《周書·劉亮傳》:悅之黨豳州刺史孫定兒據州不下,涇、秦、靈等州,悉與相應,大祖令亮襲斬之,於是諸州皆即歸款。自關以西,大致平定。
是歲,正月,高歡西伐費也頭,虜紇豆陵伊利,遷其部於河東。歡所得於西方者,如是而已。是時孝武帝志欲與歡決戰,其欲並召泰及侯莫陳悅東下蓋以此?使泰從命而東,不過行間之一將,且其勢未必能與歡敵,在關西則有負嵎之勢,且可自擅於遠,泰固籌之熟矣。然當時欲與歡抗,自以持重為善,泰之計固未為失也。
秦州既捷,孝武征二千騎鎮東雍州,仍令泰稍引軍而東。泰乃遣大都督梁御,率步騎五千,鎮河、渭合口,為圖河東之計。泰之討侯莫陳悅也,悅使請援於高歡。歡使其都督韓軌,將兵一萬據蒲坂。雍州刺史賈顯度送船與軌,請軌兵入關。泰因梁御之東,乃逼召顯度赴軍。御遂入雍州。
孝武進泰關西大都督。於是以寇洛為涇州刺史,李弼為秦州刺史,前略陽守張獻為南岐州刺史。南岐州,《魏書·地形志》不言治所。錢大昕曰:以《隋志》考之,當治固道郡之梁泉縣。按梁泉,後魏縣,今陝西鳳縣。南岐州刺史盧待伯拒代,遣輕騎襲禽之。待伯自殺。
時斛斯椿為侍中,密勸孝武帝置(外門裡合)內都督、部曲。又增武直人數百;直(外門裡合)已下,員別數百;皆選天下輕剽以充之。又說帝數出遊幸,號令部曲。別為行陣,椿自約勒[8],指揮其間。軍謀、朝政,一決於椿。爾朱榮之敗,汝南王悅在梁,椿歸之;後又歸爾朱兆;兆敗,與賈顯智等覆爾朱氏;及是又圖高歡;一似其人反覆無常者。史於椿尤多貶辭。
然原其心而論之,椿實忠於魏朝,亦未嘗不睠睠於爾朱氏,觀其力謀和解兆與世隆、度律等可知。爾朱氏既不可輔,愛其身以有為,而不忍輕於一擲,此亦厚自期許者宜然,不能以硜硜小節責之也。賀拔勝始降爾朱仲遠,又降高歡,又與武帝圖歡,跡亦與椿相似,亦當以此觀之。爾朱榮之死,勝與田怡等奔赴榮第。
時宮殿之門,未加嚴防,怡等議即攻門。勝止之曰:「天子既行大事,必當更有奇謀,吾眾旅不多,何輕爾?」怡乃止。乃世隆夜走,勝隨至河橋,以為臣無仇君之義,遂勒所部還都。於輕重之際,尤有權衡,非徒激於意氣者比。要之椿與勝,以古義衡之,俱可謂有君子之風也。
初後廢帝之立也,以高乾為侍中,又拜司空。時乾遭喪,未得終制。
及孝武立,乃表請解職,行三年之禮。詔聽解侍中。既去內侍,朝廷罕所關知,居常怏怏。帝望乾為己用。華林園宴罷,獨留乾。謂曰:「司空奕世忠良,今日復建殊效。相與雖則君臣,實亦義同兄弟。宜立盟約,以敦情契。」殷勤逼之。
乾不謂帝便有異圖,遂不固辭,亦不啟高歡。及帝置部曲,乾乃啟歡。歡召乾詣并州,面論時事。啟乾復為侍中。屢啟,詔書竟不施行。乾知變難將起,求為徐州。將發,帝知乾漏泄前事,乃詔歡云:「曾與乾邕,乾字。私有盟約,今復反覆兩端。」歡便取乾前後啟論時事者,遣使封送帝。
帝遂賜乾死。乾弟慎、昂皆奔歡。封隆之、孫騰為侍中,皆逃歸鄉里。歡召隆之至晉陽。騰亦奔晉陽。婁昭,歡妻弟也,亦辭疾歸晉陽。於是孝武與歡之相圖,如箭在弦上矣。帝以斛斯椿兼領軍。分置督將及河南關西諸刺史。華山王鷲在徐州,歡使邸珍奪其管籥。建州刺史韓賢,濟州刺史蔡俊濟州,治碻磝。皆歡黨,帝省建州以去賢,而以賈顯智為濟州。俊拒之。
五月,帝下詔雲將南伐。發河南諸州兵。增宿衛守河橋。六月,帝密詔歡:言「宇文黑獺,事資經略,故假稱南伐」。歡謀遷帝於鄴。遣騎三千鎮建興。益河東及濟州兵。於白溝虜船,不聽向洛。白溝,在今河南陽武、封丘二縣間。諸州和糴粟,運入鄴城。於是孝武下詔罪狀歡,歡亦宣告誅斛斯椿,而兵事作。歡以高昂為前鋒。武帝徵兵關右。召賀拔勝赴行在所。遣大行台長孫稚、大都督潁川王斌之安樂王鑑弟。共鎮虎牢。汝陽王暹鎮石濟。
行台長孫子彥稚子。帥前弘農大守元洪略鎮陝。賈顯智率豫州刺史斛斯元壽椿弟。伐蔡俊。歡使竇泰與莫多婁貸文逆顯智,韓賢逆暹。元壽軍降。泰、貸文與顯智遇於長壽津。在今河南滑縣東北。顯智陰約降,引軍退。軍司元玄菟覺之,馳還請益師。孝武遣大都督侯幾紹赴之。戰於滑台東,顯智以軍降,紹死之。
七月,孝武躬率大眾屯河橋。歡至河北十餘里,再遣口申誠款。孝武不報。歡乃引軍渡河。孝武問計於群臣。或雲南依賀拔勝,或雲西就關中,或雲守洛口死戰。帝未決,而元斌之與斛斯椿爭權,棄椿徑還,紿帝曰:「歡兵至矣。」乃決西行。
《周書·王思政傳》曰:齊神武潛有異圖,帝以思政可任大事,拜中軍大將軍大都督,總宿衛兵。思政乃言於帝曰:「高歡之心,行路所共知矣。洛陽四面受敵,非用武之地。關中有崤、函之固,一人可御萬夫。且士馬精強,糧儲委積。進可以討除逆命,退可以保據關、河。宇文夏州,糾合同盟,願立功效。若聞車駕西幸,必當奔走奉迎。借天府之資,因已成之業;一二年間,習戰陣,勸耕桑,修舊京;何慮不克?」帝深然之。
《北史·裴俠傳》:孝莊授俠東郡大守。及孝武與齊神武有隙,徵兵,俠率所部赴洛陽。王思政謂曰:「當今權臣擅命,王室、日卑,若何?」俠曰:「宇文泰為三軍所推,居百二之地,所謂己操戈矛,寧肯授人以柄?雖欲撫之,恐是據於蒺藜也。」思政曰:「奈何?」俠曰:「圖歡有立至之憂,西巡有將來之慮,且至關右,日慎一日,徐思其宜耳。」思政然之。
《周書·柳慶傳》云:魏孝武將西遷,除慶散騎侍郎,馳傳入關。慶至高平,見大祖,共論時事。大祖即請奉迎輿駕,仍命慶先還復命。時賀拔勝在荊州。帝屏左右謂慶曰:「高歡已屯河北,關中兵既未至,朕欲往荊州,卿意何如?」慶對曰:「荊州地非要害,眾又寡弱,外迫梁境,內拒歡黨,危亡是懼,寧足以固鴻基?」帝深納之。合此三者觀之,具見當日西行實非良圖,然舍此又無他策。
《北史·斛斯椿傳》云:帝以椿為前驅大都督。椿因奏請率精騎二千,夜渡河掩其勞弊。帝始然之。黃門侍郎楊寬曰:「高歡以臣伐君,何所不至?今假兵於人,恐生他變。今度河,萬一有功,是滅一高歡,生一高歡矣。」帝遂敕椿停行。椿嘆曰:「頃熒惑入南斗。今上信左右間構,不用吾計,豈天道乎?」此非實錄。孝武與椿,相信有素,何至臨時,更生疑忌?椿即掩擊克捷,亦豈能遽為高歡?
《周書·文帝紀》云:齊神武稍逼京邑,魏帝親總六軍,屯於河橋,令左衛元斌之、領軍斛斯椿鎮武牢,遣使告大祖。大祖謂左右曰:「高歡數日行八九百里,曉兵者所忌,正須乘便擊之,而主上以萬乘之重,不能決戰,方緣津據守。且長河萬里,扞御為難,若一處得度,大事去矣。」此乃附會之談。決戰須視兵力,豈能借萬乘之空名僥倖?盪陰之役,晉惠帝獨非萬乘乎?戰而不捷,則並關西亦不可得至矣。孝武當日,前驅之師,無不迎降、奔北者,人心士氣,亦既可知,豈能僥倖於一捷?決戰尚不可恃,況以二千騎掩襲?即獲小勝,又何裨於大局邪?
《北史·魏宗室傳》:常山王遵之曾孫毗,武帝少親之。及即位,出必陪乘,入於臥內。帝與齊神武有隙,議者各有異同,惟毗數人,以關中帝王桑梓,殷勤叩頭請西入。策功論賞,與領軍斛斯椿等十三人為首。然則勸入關者,椿固十三之一也。事勢所限,雖有善者,亦如之何哉?以為由於元斌之之一言,則愈疏矣。
孝武帝之徵兵於西也,宇文泰令前秦州刺史駱超,率精騎一千赴洛,而傳檄方鎮,罪狀高歡。
七月,泰發自高平。前軍至於弘農,歡稍逼京邑,泰又以趙貴為別道行台,自蒲坂濟,趨并州;遣大都督李賢將輕騎一千赴洛。是月,孝武帝自洛陽率輕騎入關。高歡入洛陽,以清河王亶為大司馬,居尚書下舍,承制決事。亶,孝文子清河文獻王懌之子。歡歸至弘農。
初北地三原人毛鴻賓,世為豪右。與兄遐,共起兵以拒蕭寶夤。明帝改北地郡為北雍州,以鴻賓為刺史;改三原縣為建中郡;以旌其兄弟。孝武與高歡隙,令鴻賓鎮潼關,為西道之寄。
九月,歡攻潼關,克之,執鴻賓。至并州,以憂恚卒。命長史薛瑜守之。此從《北齊書》。《周書·大祖紀》作薛瑾,《北史》同。大都督庫狄溫守封陵。於蒲津西岸築城,以守華州,以薛紹宗為刺史。使高昂行豫州事。還至洛陽,立清河世子善見,亶之世子。是為孝靜帝。時年十一。
魏於是分為東西。歡以孝武既西,恐逼崤、陝;洛陽復在河外,接連梁境;北向晉陽,形勢不能相接;乃議遷鄴。詔下三日便發。四十萬戶,狼狽就道。歡留洛陽部分畢,乃還晉陽。自是軍國政務,皆歸相府已。孝武帝至關中,閏十二月,見弒,立南陽王寶炬,是為西魏文帝。
賀拔勝至廣州,治魯陽,今河南魯山縣。猶豫未進,武帝已入關。勝還軍南陽,令長史元穎行州事,自率所部,將赴關中。進至淅陽,今河南淅川縣。聞高歡已平潼關,乃還荊州。州人鄧誕,執元穎,引歡軍。
時歡已遣行台侯景、大都督高昂赴之。勝戰敗,奔梁。在南三年,乃還長安。其兄允,為歡所殺。樊子鵠據兗州不服歡。南青州刺史大野拔率眾就之。南青州,今山東沂水縣。歡遣婁昭等攻之。大野拔斬子鵠以降。侯淵之平韓樓,為平州刺史,鎮范陽。
爾朱榮死,大守盧文偉,誘淵出獵。閉門拒之。淵帥部曲,屯於郡南,為榮舉哀,勒兵南向。莊帝使東萊王貴平為大使,慰勞燕、薊,淵乃詐降,執貴平自隨。元曄立授淵定州刺史。後隨爾朱兆拒高歡於廣阿。
兆敗,淵從歡,破爾朱氏於韓陵。永熙初,除齊州刺史。孝武末,淵與樊子鵠及青州刺史東萊王貴平相連結,又遣使通誠於高歡。及孝武入關,復還顧望。清河王亶承制,以汝陽王暹為青州刺史。淵不時迎納。城人劉桃符等,潛引暹入據西城。淵爭門不克,率騎出奔。會承制以淵行青州事,淵乃復還。貴平自以斛斯椿黨,不受代。
淵率輕騎夜趣青州。城人執貴平出降。淵自惟反覆,慮不獲安,遂斬貴平,傳首於鄴,明不同於斛斯椿。及樊子鵠平,詔以封延之為青州刺史。淵既不獲州任,情又恐懼,遂劫光州庫兵反。其部下督帥叛拒之。淵奔梁。達南青州境,為賣漿者所殺,傳首於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