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北方喪亂

2024-10-08 17:20:25 作者: 呂思勉

  自道武至大武之世,人民之叛魏者甚多。此等叛亂,至孝文、宣武之朝,迄仍不絕。

  孝文大和五年,即齊高帝建元三年,沙門法秀謀反,伏誅。

  十三年,即齊武帝永明七年,兗州人王伯恭聚眾勞山,自稱齊王,東萊鎮將孔伯孫討斬之。

  十四年,即齊永明八年,沙門司馬御惠自言聖王,謀破平原郡,禽獲伏誅。

  二十一年,即齊明帝建武四年,先是定州人王金鉤訛言,自稱應王,州郡捕斬之。

  二十三年,即齊東昏侯永元元年,幽州人王惠定聚眾反,自稱明法皇帝,刺史李肅捕斬之。

  

  宣武景明元年,即齊永元二年,齊州人柳世明聚眾反,齊、兗二州討平之。

  正始二年,即梁武帝天監五年,秦州人王智等聚眾,自號王公,尋推秦州主簿呂苟兒為主。二月,詔右衛將軍元麗等討,七月,降之,秦、涇二州平。案時反於涇州者為屠谷陳瞻,苟兒則羌也,見《楊椿傳》。

  正始四年,即梁天監六年,夏州長史曹明謀反,伏誅。

  永平二年,即梁天監八年,涇州沙門劉慧汪聚眾反,詔華州刺史奚康生討之。

  三年,即梁天監九年,秦州沙門劉光秀謀反,州郡捕斬之。秦州隴西羌殺鎮將趙俊反,州軍討平之。

  四年,即梁天監十年,汾州劉龍駒聚眾反,詔諫議大夫薛和討之。

  延昌三年,即梁天監十三年,幽州沙門劉僧紹聚眾反,自號淨居國明法王,州郡捕斬之。

  四年,即梁天監十四年,沙門法慶聚眾反於冀州,殺阜城令,自稱大乘,元遙破斬之。

  明帝熙平二年,即梁天監十六年,余賊復相聚攻瀛州,刺史宇文福討平之。

  神龜元年,即梁天監十七年,秦州羌、東益州南秦州氐皆反。河州人卻鐵忽聚眾反,自稱水池王。後詣行台源子恭降。

  正光二年,即梁普通二年,東益、南秦州氐反,河間王琛討之,失利。至五年,即梁普通五年,而破六汗拔陵反,時局不可收拾矣。魏兗州,初治滑台。後移瑕丘,是稱東兗,而滑台稱為西兗。大和中,又於渦陽置兗州,是為南兗。勞山,在今山東即墨縣東南。東萊鎮,後改為光州,今山東掖縣。平原郡,後魏治聊城,在今山東平原縣南。齊州,治歷城,今山東歷城縣。夏州,治岩綠,在今陝西橫山縣西。汾州,治蒲子,在今山西隰縣東北。阜城,漢縣,在今河北阜城縣東。南秦州,治駱谷,在今甘肅成縣西南。河州,今甘肅導河縣。

  《魏書·良吏傳》云:「魏初,擁節分符,多出豐、沛,政術治風,未能咸允。雖動詒大戮,而貪虐未悛。亦由網漏吞舟,時掛一目。高祖肅明綱紀,賞罰必信,肇革舊軌。時多奉法。世宗優遊而治,寬政遂往。大和之風,頗以陵替。肅宗馭運,天下淆然。其於移風革俗之美,浮虎還珠之政,九州百郡,無所聞焉。」

  然則魏之吏治,實以孝文之時為最整敕,然據《本紀》所載:則大和十二年,齊永明六年。梁州刺史臨淮王提,魏梁州,初治仇池,夏侯道遷降魏,乃移治南鄭。提,大武子臨淮王譚之子。坐貪縱配北鎮。

  十三年,齊永明七年。夏州刺史章武王彬,又以貪財削封。彬,景穆子章武王大洛之子。汝陰王天賜、南安王楨,並坐臧賄,免為庶人。天賜、楨,皆景穆子。

  十五年,齊永明九年。濟陰王郁,以貪殘賜死。郁,景穆子濟陰王小新成之子。此等皆系親貴,獲罪較難,而終不免於獲罪,可見其貪殘之甚;抑此等皆系親貴,故其獲罪得以備書於史,俾後人有所考見,此外地位較微,為史所不載者,蓋不知凡幾矣,又可見其貪殘者之多也。

  大和七年,齊永明元年。二月,詔曰:「朕每思知百姓疾苦,以增修寬政,故具問守宰苛虐之狀於州郡使者。今秀、孝、計掾,對多不實,甚乖朕虛求之意。宜案以大辟,明罔上必誅。然情猶未忍,可恕罪聽歸。申下天下,使知復犯無恕。」以死罪脅秀、孝、計掾,舉發州郡罪狀,可謂聞所未聞。

  明年,齊永明二年。正月,詔隴西公琛、尚書陸叡為東西二道大使,褒善罰惡。是歲,始頒官祿。祿行之後,臧滿一匹者死。虜何愛於中國人?觀其用法之嚴,而知其吏治之惡矣。

  州郡如此,鎮將尤甚。魏舊制,緣邊皆置鎮,都大將統兵備御。《官氏志》。其後則內地亦置之。肅宗正光五年改鎮為州詔曰:「大祖道武皇帝,應期撥亂,大造區夏;世祖大武皇帝,纂戎丕緒,光闡王業;躬率六師,掃清逋穢。諸州鎮城人,本充牙爪,服勤征旅。契闊行間,備嘗勞劇。逮顯祖獻文皇帝,自北被南,淮、海思乂。便差割強族,分衛方鎮。高祖孝文皇帝,遠遵盤庚,將遷嵩、洛。規遏北疆,盪辟南境。選良家酋帥,增戍朔垂。戎捍所寄,實惟斯等。」此魏置鎮之大略也。

  《魏書·袁翻傳》:翻於正始、熙平之間,議選邊戍事曰:「自比緣邊州郡,官至便登;疆場統戍,階當即用。或值穢德凡人,或遇貪家惡子。不識字民溫恤之方,惟知重役殘忍之法。廣開戍邏,多置帥領,或用其左右姻親,或受人財貨請屬,皆無防寇御賊之心,惟有通商聚斂之意。其勇力之兵,驅令鈔掠,若值強敵,即為奴虜;如有執獲,奪為己富。其羸弱老小之輩,微解金鐵之工,小閒草木之作,無不搜營窮壘,苦役百端。自余或伐木深山,或耘草平陸;販貿往還,相望道路。此等祿既不多,資亦有限,皆收其實絹,給其虛粟;窮其力,薄其衣;用其工,節其食;綿冬歷夏,加之疾苦,死於溝瀆者,常十七八焉。是以吳、楚間伺,審此虛實,皆雲糧匱兵疲,易可乘擾,故驅率犬羊,屢犯疆場。頻年以來,甲冑生蟣,十萬在郊,千金日費。為弊之深,一至於此。皆由邊任,不得其人,故延若斯之患。賈生所以痛哭,良有以也。」此南邊諸鎮之情形也。

  北邊則尤有甚焉。《世宗紀》:景明四年,梁天監二年。十一月,詔尚書左僕射源懷撫勞代都、北鎮,隨方拯恤。

  《懷傳》載懷表曰:「景明已來,北蕃連年災旱。案觀下文所言,當時北蕃饑荒,恐不盡系天災,而實由於人事。延昌二年,梁天監十一年也,二月,以六鎮大飢,開倉振贍,可見其饑荒久而未抒矣。高原陸野,不任營殖。惟有水田,少可菑畝。主將參寮,專擅腴美。瘠土荒疇,以給百姓。因此困敝,日月滋甚。諸鎮水田,請依《地令》,分給細民。先貧後富。若分付不平,令一人怨訟者,鎮將已下,連署之官,各奪一時之祿;四人已上,奪祿一周。北鎮邊蕃,事異諸夏,往日置官,全不差別。沃野一鎮,沃野,漢縣,魏置鎮,在今綏遠臨河縣境黃河西岸。自將已下,八百餘人,黎庶怨嗟,僉曰煩猥。邊隅事尠,實少畿服。請主帥吏佐,五分減二。」

  《傳》云:時細民為豪強陵壓,積年枉滯,一朝見申者,日有百數。所上事宜,便於北邊者,凡四十餘條。可見其積弊之深,民生之困矣。而身為將士者,亦未嘗不抑鬱思亂。

  《北齊書·魏蘭根傳》曰:正光末,李崇為都督,討茹茹,以蘭根為長史。因說崇曰:「緣邊諸鎮,控攝長遠。昔時初置,地廣人稀。或徵發中原,強宗子弟;或國之肺腑,寄以爪牙。中年已來,有司乖實,號曰府戶。役同廝養。官婚班齒,致失清流。而本宗舊類,各各榮顯。顧瞻彼此,理當憤怨。更張琴瑟,今也其時。靜境寧邊,事之大者。宜改鎮立州,分置郡縣。凡是府戶,悉免為民。入仕次敘,一準其舊。文武兼用,威恩並施。此計若行,國家庶無北顧之慮矣。」崇以奏聞,事寢不報。

  逮破六汗拔陵既叛,崔暹敗於白道,廣陽王淵又上書曰:淵,嘉之子。淵《北史》避唐諱作深,《魏書·本紀》作淵,《列傳》亦作深,蓋後人所改。《通鑑》亦依《北史》作深。

  「昔皇始以移防為重。盛簡親賢,擁麾作鎮。配以高門子弟,以死防遏。不但不廢仕宦,至乃偏得復除。當時人物,忻慕為之。及大和在歷,僕射李沖,當官任事。涼州土人,悉免廝役;豐、沛舊門,仍防邊戍。自非得罪當世,莫肯與之為伍。征鎮驅使,但為虞候、白直。一生推遷,不過軍主。

  然其往世房分留京者,得上品通官,在鎮者便為清途所隔。或投彼有北,以御魑魅。多復逃胡鄉。乃峻邊兵之格,鎮人浮游在外,皆聽流兵捉之。於是少年不得從師,長者不得遊宦,獨為匪人,言者流涕。

  「自定鼎伊、洛,邊任益輕。惟底滯凡才,出為鎮將。轉相模習,專事聚斂。或有諸方奸吏,犯罪配邊,為之指蹤。過弄官府。政以賄立,莫能自改。及阿那瑰背恩,縱掠竊奔,命師追之,十五萬眾度沙漠,不日而還。邊人見此援師,便自意輕中國。

  「尚書令臣崇,時即申聞,求改鎮為州。將允其願,抑亦先覺。朝廷未許。今日所慮,非止西北,將恐諸鎮,尋亦如此。天下之事,何易可量?」

  《淵傳》云:時不納其策。東西敕勒之叛,朝議更思淵言,遣兼黃門侍郎酈道元為大使,欲復鎮為州,以順人望。會六鎮盡叛,不得施行。六鎮,在代郡北塞,東至濡源。其自西徂東之次,曰懷朔,曰武川,曰撫冥,曰柔玄,曰懷荒,曰御夷。懷朔,在今綏遠固陽縣境。撫冥,鎮城所在未詳。柔玄,在今察哈爾興和縣境。懷荒、御夷二鎮,後改為蔚州,蔚州,即今察哈爾蔚縣也。六鎮自西徂東之次,依胡三省說,見《通鑑》齊明帝建武元年注。

  案崔暹之敗,事在正光五年七月。其年八月,《紀》載詔諸州軍貫,元非犯配者,悉免為民。鎮改為州,依舊立稱。

  《酈道元傳》云:肅宗以沃野、懷朔、薄骨律、在今寧夏靈武縣西南。武川、撫冥、柔玄、懷荒、御夷諸鎮,並改為州。其郡縣戍名,令准古城邑。詔道元持節兼黃門侍郎,與都督李崇,籌宜置立。裁減去留,儲兵積粟,以為邊備。

  而《李崇傳》言:臨淮王彧、李叔仁敗,詔引丞相、令、仆、尚書、侍中、黃門於顯陽殿,使陳良策。吏部尚書元修義景穆子汝陰王天賜之子。謂宜得重貴,鎮壓恆、朔。詔欲遣崇。然仍責其改鎮為州之表,開諸鎮非異之心,致有今日之事。則魏朝當日,始終不甚以此策為然;加以六鎮盡叛,政令格不能行,詔旨自成虛語矣。然此時即能行之,恐於勢亦已無及也。

  魏明帝正光五年,梁武帝之普通五年也。三月,沃野鎮人破洛韓拔陵反,殺鎮將。詔臨淮王彧討之。彧,提之孫。五月,敗於五原。朔州治。安北將軍李叔仁尋敗於白道。在今綏遠歸綏縣北。武川陷。詔尚書令李崇為大都督。崔暹出東道,廣陽王淵出北道,皆受崇節度。崇至五原。七月,崔暹大敗於白道之北。賊遂併力攻崇。

  崇與淵力戰相持,至冬,乃引還平城。淵表崇長史祖瑩,詐增功級,盜沒軍資,崇坐免官爵,征還,以後事付淵。崇之將班師也,留別將費穆守朔州。穆招離聚散,頗得人心。時北境州鎮,悉皆淪沒,惟穆獨據一城,四面抗拒。久之,援軍不至;兼行路阻塞,糧仗俱盡;亦棄城南走。

  明年,魏孝昌元年,梁普通六年。三月,拔陵別帥王也不盧等攻陷懷朔。至六月,乃為柔然主阿那瑰所破,南移渡河。而恆州卒於又明年七月失陷,孝昌二年,梁普通七年。行台元纂南走。代北遂不可收拾矣。而杜洛周、鮮于修禮復起。

  初李叔仁為破六韓拔陵所逼,求援。廣陽王淵赴之。前後降附二十萬人。淵與元纂,表求於恆州北別立郡縣,安置降戶,隨宜振齎,息其亂心。不從。而遣黃門侍郎楊昱,分散之於冀、定、瀛三州就食。淵謂纂曰:「此輩復為乞活矣。」

  孝昌元年,八月,柔玄鎮人杜洛周反於上谷。此依《魏書·本紀》。《梁書·侯景傳》作吐斤六周,雲柔玄鎮兵。攻沒郡縣。南圍燕州。九月,詔幽州刺史常景為行台,征虜將軍元譚為都督討之。譚,獻文子趙郡靈王干之子。

  二年,正月,譚次軍都,燕州治。為洛周所敗。以別將李琚代譚。四月,又敗沒於薊城之北。薊,幽州治。五月,燕州刺史崔秉南走中山。定州治。七月,洛周遣其別帥曹紇真寇掠幽州。常景遣都督於榮邀於栗園,胡三省曰:當在固安縣界。大破之,斬紇真。九月,景又破洛周,斬其武川王賀拔文興,別帥侯莫陳昇。然至十一月,幽州卒陷,景被執。

  鮮于修禮,本懷朔鎮兵,據《梁書·侯景傳》。為五原降戶。以孝昌二年,正月,反於定州。詔長孫稚為大都督,稚,字承業,史或書其字。《北史》作名幼。與河間王琛討之。齊郡順王簡子,繼河間孝王若。簡、若,皆文成子。琛與稚有隙,前到呼沱,稚未欲戰,而琛不從。稚至五鹿,在河北濮陽縣南。為修禮所邀,琛不赴。賊總至,遂大敗。稚與琛並除名。修禮及杜洛周之叛也,其餘降戶,猶在恆州,欲推廣陽王淵為主,淵上書乞還京師,令左衛將軍楊津代為都督。

  及是,五月。復以淵為大都督,章武王融為左都督,融,彬子。裴衍為右都督,衍,植之弟。北討。初朔州毛普賢,為淵統軍,後與修禮同反。見《甄琛傳》。修禮常與葛榮謀,《梁書·侯景傳》云:榮懷朔鎮將。後稍信普賢,榮常銜之。淵使人喻普賢,普賢乃有降意。又使錄事參軍元晏說賊程殺鬼,果相猜貳。葛榮遂殺普賢、修禮而自立。此據《淵傳》。《本紀》云:八月,賊帥元洪業斬鮮于修禮請降,為賊黨葛榮所殺。

  榮以新得大眾,上下未安,遂北度瀛洲。淵便率眾北轉。榮東攻。章武王融戰敗於白牛邏,《紀》雲在博野。博野,今河北蠡縣。歿於陳。淵退走,趨定州。聞刺史楊津疑其有異志,止於州南佛寺。召都督毛謐等六七人,臂肩為約,危難之際,期相拯恤。謐疑淵意異,乃密告津,雲淵謀不軌。津遣謐討淵。淵走。逢賊游騎,引詣葛榮。為榮所殺。

  三年,梁大通元年。榮陷殷州。在今河北隆平縣東。東圍冀州。先是以安樂王鑑為相州刺史、北討大都督,鑒,文成子安樂王長樂之孫。與裴衍共救信都。冀州治。鑒謀反,降榮。

  八月,都督源子邕懷子。此據《本紀》。《列傳》作子雍。與衍合圍鑒,斬首傳洛。十一月,信都陷。時除子邕冀州刺史。子邕上書曰:「賊中甚飢,專仰野掠。今朝廷足食,兵卒飽暖。高壁深壘,勿與爭鋒。彼求戰不得,野掠無所獲。不盈數旬,可坐制凶丑。」時裴衍復表求行。詔子雍與衍速進。子雍重表固請,不聽。遂與衍俱進。至陽平郡東北漳曲,榮率賊十萬,來逼官軍。子邕、衍並戰歿。

  明年,武秦元年,梁大通二年。正月,杜洛周陷定州,瀛州亦降。二月,為榮所並。三月,榮陷滄州。在今河北南皮縣東南。遂獨雄於河北矣。

  破洛韓拔陵之叛也,高平酋長胡琛,亦起兵攻鎮以應之。正光五年,四月。高平鎮,後為原州,今甘肅固原縣。別將盧祖遷擊破之,琛北遁。時秦州刺史李彥,刑政過猛,為下所怨。

  六月,城民薛珍、劉慶、杜超等禽彥,推其黨莫折大提為帥。據《彥傳》。《蕭寶夤傳》杜超作杜遷。詔雍州刺史元志討之。南秦州城人孫掩、張長命、韓祖香據城,殺刺史崔游,以應大提。大提遣城人卜朝《通鑑》作卜胡。襲克高平。大提尋死,子念生代立。據《蕭寶夤傳》,念生為大提第四子。僭稱天子。

  七月,詔元修義為西道行台,率諸將西討。李苗上書,以為「食少兵精,利於速戰;糧多卒眾,事宜持久。今隴賊猖狂,非有素蓄;雖據兩城,本無德義;其勢在於疾攻,日有降納,遲則人情離沮,坐受崩潰。今宜且勒大將,深溝高壘,堅守勿戰;別命偏師,精卒數千,出麥積崖,在今甘肅天水縣東南。以襲其後;則汧、岐之下,群妖自散」。於是詔苗為統軍,與別將淳于誕出梁、益,隸行台魏子建。念生遣其兄天生下隴東寇。據《本紀》。《寶夤傳》及《梁書·羊侃傳》:皆雲天生為念生子。

  八月,元志大敗於隴東,退守岐州。元修義性好酒,遂遇風病,神明昏喪,雖至長安,竟無部分之益。九月,更以蕭寶夤為西道行台、大都督,率崔延伯、北海王顥西討。顥,詳子。十一月,天生攻陷岐州,執元志。遂寇雍州,屯於黑水。在今陝西城固縣北,南流入漢。十二月,魏子建招降南秦氐、民,復六郡、十三戍,斬韓祖香。張長命畏逼,乃告降於蕭寶夤。

  先是涼州幢帥於菩提、呼延雄執刺史宋穎,據州反。七月。吐谷渾主伏連籌討之。於菩提棄城走,追斬之。城民趙天安復推宋穎為刺史。是月,莫折念生遣兵攻涼州,天安復執穎以應之。魏涼州,治姑臧。

  孝昌元年,梁普通六年。正月,蕭寶夤、崔延伯擊天生,破之黑水。天生退走入隴西。涇、岐及隴東悉平。先是高平人攻殺卜朝,共迎胡琛。正光五年十一月。琛遣其將万俟丑奴、宿勤明達寇涇州。延伯、寶夤會於安定。甲卒十二萬,鐵馬八千,軍威甚盛。四月,延伯為丑奴所敗,戰歿。延伯與奚康生、楊大眼並稱名將,其死也,朝野嘆懼焉。

  十月,吐谷渾復討趙天安,降之。天水呂伯度兄弟,始與莫折念生同逆。後保於顯親,後漢侯國,後為縣,在今甘肅天水縣西北。聚眾討念生。戰敗,降於胡琛。琛資其士馬,還征秦州。大敗念生將杜粲於成紀。又破其金城王莫折普賢於水洛城。在今甘肅莊浪縣南。遂至顯親。念生身自拒戰,又大奔敗。

  伯度乃背胡琛,襲琛將劉拔,破走之。遣其兄子忻和率騎東引魏軍。念生事迫,乃詐降於蕭寶夤。魏朝嘉伯度之功,授以涇州刺史。而元修義停軍隴口,久不西進。念生復反。伯度終為万俟丑奴所殺。賊勢更盛,蕭寶夤不能制。胡琛與念生交通,事破六韓拔陵浸慢。拔陵遣其臣費律至高平,誘琛斬之。其眾盡並於万俟丑奴。

  孝昌三年,梁大通元年。正月,寶夤大敗於涇州。北海王顥尋亦敗走。岐、豳、東秦、北華州俱陷。豳州,今陝西邠縣。東秦州,秦州陷後,置於汧城。汧,漢縣,後魏曰汧陰,在今陝西隴縣南。寶夤還雍州。莫折天生乘勝寇雍州。寶夤部將羊侃隱身塹中射之,斃,其眾乃潰。有司奏處寶夤死罪,詔恕為民。四月,復以為雍州刺史、西討大都督。自關以西,皆受節度。九月,念生為其常山王杜粲所殺,合門皆盡。粲據州,請降於寶夤。十二月,粲又為駱超所殺,亦遣使歸魏。南秦州城民辛琛,亦自行州事,遣使歸罪。

  十月,魏朝復寶夤舊封。而寶夤自以出軍累年,糜費尤廣,一旦覆敗,內不自安。魏朝頗亦疑阻。乃遣御史中尉酈道元為關中大使。寶夤謂密欲取己,彌以憂懼。長安輕薄之徒,因相說動。

  道元行達陰槃驛,陰槃,漢縣,在今陝西長武縣西北。寶夤密遣其將郭子恢等攻殺之。遂叛魏,自號為齊。遣子恢東攻潼關,張始榮圍華州。魏詔尚書僕射行台長孫稚討之。

  初寶夤之敗,北地功曹毛洪賓,據郡引寇,鈔掠渭北。時楊椿為雍州刺史,其兄子侃為錄事參軍,請討之。洪賓通書送質,乞自效。

  及是,與其兄遐,糾率鄉義,將攻寶夤。寶夤遣其將盧祖遷擊遐,為遐所殺。又遣其將侯終德攻遐。時薛鳳賢反於正平,後魏郡,在今山西新絳縣西南。薛修義屯聚河東,分據鹽池,攻圍蒲坂,東西連結,以應寶夤。

  楊侃為稚行台左丞。稚軍次弘農,侃勸其「北取蒲坂,飛棹西岸。置兵死地,人有斗心。華州之圍,可不戰而解;潼關之賊,必望風潰散。諸處既平,長安自克。」稚從之。令其子子彥等領騎於弘農北渡。圍城之寇,各自散歸。修義亦即逃遁。子恢為官軍所敗。稚又遣子彥破始榮於華州。終德因此勢挫,還圖寶夤。寶夤戰敗,奔万俟丑奴。時武泰元年梁大通二年。正月也。

  以上皆孝明之世叛亂之較大者;其較小者:在清河則有崔畜。在廣川則有傅堆。

  孝昌元年,三月,畜殺大守董遵,堆執大守劉莽反。青州刺史安樂王鑑討平之。

  在朔州則有鮮于阿胡、庫狄豐樂。孝昌二年四月據城反。

  在平原則有劉樹、劉蒼生。孝昌二年十一月反。州軍破走之。劉樹奔梁。

  在徐州則有任道棱。孝昌三年,正月,襲據蕭城。州軍討平之。蕭,今江蘇蕭縣。

  在東郡則有趙顯德。東郡,魏治滑台。顯德,孝昌三年二月反。詔都督李叔仁討之。四月,別將元斌之斬顯德。

  在齊州則有劉鈞、房須。孝昌三年,三月,鈞執清河大守邵懷,須屯據昌國城。六月,詔李叔仁討鈞,平之。須,《彭城王勰傳》作頃。昌國,漢縣,在今山東淄川縣東北。

  在陳郡則有劉獲、鄭辨。孝昌三年,七月,反於西華。州軍討平之。西華,漢縣,在今河南西華縣南。

  在營州則有劉安定、就德興。安定、德興,正光五年,據城反。城人王惡兒斬安定以降。德興東走,自號燕王。孝昌二年,九月,攻陷平州。至孝莊帝永安元年,十一月,乃遣使來降。平州,治肥如,今河北盧龍縣北。

  在鞏縣一帶,又有李洪。《本紀》:武泰元年,二月,群盜燒劫鞏縣以西,關口以東,公路澗以南。詔李神軌為都督,討平之。《神軌傳》云:蠻帥李洪,扇動諸落。伊闕以東,至於鞏縣,多被燒劫。關蓋謂函谷關。雖為患不廣,然是處蜂起,勢成燎原矣。

  叛亂之興,固非僅恃兵力所能戡定,然即以兵力論,其不足恃亦已甚。神龜二年,梁天監十七年。征西將軍張彝第二子仲瑀上封事,求銓別選格,排抑武人,不使預在清品。羽林虎賁千餘人焚彝第,毆傷彝,燒殺其長子始均。彝亦旋死。官為收掩羽林凶強者八人斬之,不能窮誅群豎,即為大赦,以安眾心。

  史云:「有識者知國紀之將墜矣。」論當時兵事者:路思令曰:「竊以比年以來,將帥多是寵貴子孫;軍幢統領,亦皆故義託附。貴戚子弟,未經戎役。銜杯躍馬,志逸氣浮。軒眉攘腕,便以攻戰自許。及臨大敵,怖懼交懷。雄圖銳氣,一朝頓盡。乃令羸弱在前以當銳,強壯居後以安身。兼復器械不精,進止不集。任羊質之將,驅不練之兵,當負險之眾,敵數戰之虜。是以兵知必敗,始集而先逃;將又怖敵,遷延而不進。國家便謂官號未滿,重爵屢加;復疑賞齎之輕,金帛日賜。帑藏空虛,民財殫盡。致使賊徒更增,膽氣益盛;生民損耗,荼毒無聊。」

  辛雄曰:「秦、隴逆節,將歷數年;蠻左亂常,稍已多戰;凡在戎役,數十萬人。三方師眾,敗多勝少。跡其所由,不明賞罰故也。兵將之勛,歷稔不決;亡軍之卒,宴然在家;致令節士無所勸慕,庸人無所畏懾。進而擊賊,死交而賞賒,退而逃散,身全而無罪。賞罰陛下之所易,尚不能全而行之,攻敵士之所難,欲其必死,寧可得也?」

  高謙之曰:「自正光已來,邊城屢擾,命將出師,相繼於路,軍費戎資,委輸不絕。至於弓格賞募,咸有出身;槊刺斬首,又蒙階級;故四方壯士,願征者多。若使軍帥必得其人,賞勛不失其實,何賊不平?何征不捷?而諸守帥,或非其才。多遣親者,妄稱入募,虛受征官,身不赴陣,惟遣奴客充數而已,對寇臨敵,曾不彎弓。則是王爵虛加,征夫多缺。賊虜何可殄除?忠貞何以勸誡也?」以此政令,用此將士,無怪契胡一入,莫之能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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