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東昏時內外叛亂
2024-10-08 17:20:00
作者: 呂思勉
永泰元年,七月,明帝崩。帝長子巴陵隱王寶義,少有廢疾,故立次子寶卷為大子。及是即位,是為東昏侯。明帝兄始安靖王鳳卒於宋世。三子:曰遙光,遙欣,遙昌。遙光襲爵。
《齊書·遙光傳》云:高宗篡立,遙光多所規贊。性慘害。上以親近單少,憎忌高、武子孫,欲並誅之,遙光計畫參議,當以次施行。河東等七王一夕見殺,遙光意也。遙欣,建武元年,為荊州刺史。
《齊書》本傳云:高宗子弟弱小,寶義有廢疾,故以遙光為揚州,居中,遙欣居陝西,在外。
永泰元年,以雍州虜寇,詔遙欣領刺史,移鎮襄陽,虜退不行。
《梁書·劉季連傳》云:季連,思考子。思考,遵考從父弟也。季連為遙欣長史。遙欣至州,多招賓客,厚自封殖,明帝甚惡之。季連族甥琅邪王會,為遙欣諮議參軍。遙欣遇之甚厚。會多所慠忽。於公坐與遙欣競侮季連。季連憾之。乃密表明帝,稱遙欣有異跡。明帝納焉。乃以遙欣為雍州刺史。
明帝心德季連,四年,建武。以為益州刺史,令據遙欣上流。蓋明帝雖忌遙欣,然任其兄弟久,故未能遽去之也。江祏者,姑為景皇后,始安貞王妃追尊。少為高宗所親,恩如兄弟。
高宗之崩,祏為右僕射,弟祀為侍中,劉暄為衛尉,暄,明帝後弟。遙光為中書令,徐孝嗣為尚書令,蕭坦之為領軍將軍,六人更日帖敕,時呼為六貴。高宗雖顧命群公,而意寄多在祏兄弟。
至是,更直殿內,動止關諮。帝稍欲行意,孝嗣不能奪,坦之雖時有異同,而祏堅意執制,帝深忿之。帝失德既彰,祀議欲立江夏王寶玄明帝第三子。劉暄初為寶玄郢州行事,執事過刻,不同祏議。欲立建安王寶寅。明帝第六子。密謀於遙光。遙光自以年長,屬當鼎命,微旨動祏。祀以少主難保,勸祏立遙光。暄以遙光若立,己失元舅之望,不肯同。故祏遲疑久不決。
初謝朓以啟王敬則反謀,明帝甚嘉賞之,遷尚書吏部郎。祏與祀密謂朓曰:「江夏年少輕脫,不堪負荷神器,不可復行廢立。始安年長,入纂不乖物望。非以此要富貴,政是求安國家耳。」
遙光又遣親人劉渢,《南史·渢傳》云:渢妹適江祏弟禧。與祏兄弟異常。自尚書比部郎為遙光諮議,專知腹心任。時遙光任當顧托,朝野向渢如雲,渢忌之,求出為丹陽丞。雖外遷,而意任無改。
密緻意於朓,欲以為肺腑。朓自以受恩高宗,非渢所言,不肯答。少日,遙光以朓兼知衛尉。朓懼見引,即以祏等謀告左興盛、劉暄。興盛不敢言。祏聞,以告遙光。遙光大怒。乃稱敕召胱,仍回車付廷尉,與孝嗣、祏、暄等連名啟誅朓。
案朓本疏逖,特以文章見知,祏、祀、遙光等,何必與之謀議?則朓初必參與密計可知。雲以受恩高宗,不答劉渢,恐非其實也。
朓臨敗,嘆曰:「我雖不殺王公,王公由我而死。」夫敬則子雖有命,敬則則未有反謀,小子何能為?朓遽告之,其傾險可想。一時人士皆如此,安得不亂哉?江祏既不決,遙光大怒,遣左右黃曇慶於青溪道中刺暄。曇慶見暄部伍人多,不敢發。事覺,暄告祏謀。帝處分收祏兄弟,同日見殺。祀弟禧早卒。有子廞,年十二,聞收至,赴井死。時永光元年七月也。
遙光與遙欣密相影響。遙光當據東府號令,使遙欣便星速急下。潛謀將發,而遙欣病死,江祏被誅。帝召遙光入殿,告以祏罪。遙光懼,還省,便陽狂號哭。自此稱疾不復入台。
遙昌先卒壽春,豫州部曲,皆歸遙光。及遙欣喪還葬武進,停東府前渚,荊州眾送者甚盛。帝誅江祏後,慮遙光不自安,欲轉為司徒還第,召入喻旨。遙光慮見殺。
八月十二日,晡時,收集二州部曲,召劉渢及諸傖楚,欲以討劉暄為名。夜遣數百人破東冶出囚,尚方取仗。又召驍騎將軍垣歷生。歷生隨信便至。勸遙光,令率城內兵夜攻台。城謂東府城。《南史·劉渢傳》云:及遙光舉事旦方召渢。渢以為宜悉呼佐史。渢之徙丹陽丞也,遙光以蕭懿第四弟暢為諮議,領錄事。
及召入,遙光謂曰:「劉暄欲有異志,今夕當取之。」遙光去歲暴風,性理乖錯,多時方愈。暢曰:「公去歲違和,今欲發動。」顧左右急呼帥視脈。遙光厲聲曰:「諮議欲作異邪?」因訶令出。須臾,渢入。暢謂曰:「公昔年風疾今復發。」渢曰:「卿視今夕處分云何,而作此語?」及迎垣歷生至,與渢俱勸夜攻台。既不見納,渢、歷生並撫膺曰:「今欲作賊,而坐守此城,今年坐公滅族矣。」遙光意疑不敢出。天稍曉,遙光戎服出聽事,停舉處分,上仗登城,行賞賜。歷生復勸出軍。遙光不肯,望台內自有變。至日中,台軍稍至,圍東城三面。
十五日,遙光諮議參軍蕭暢與撫軍長史沈昭略,慶之孫,文叔子。潛自南出,濟淮還台。人情大沮。
十六日,垣歷生從南門出戰,因棄矟降曹虎軍。虎命斬之。遙光大怒,於床上自竦踴。使殺歷生兒。其晚,台軍射火箭燒東北角樓。至夜,城潰。遙光還小齋,帳中著衣帢坐,秉燭自照。令人反拒齋(外門裡合),皆重關。左右並逾屋散出。遙光聞外兵至,吹滅火,扶匐下床。軍人排(外門裡合)入,於暗中牽出斬首。時年三十二。此等人而亦作賊,豈不哀哉?劉渢遁走,還家園,為人所殺。此據《齊書·遙光傳》,乃當時情實也。
《南史·渢傳》云:父紹,仕宋,位中書郎。渢母早亡,紹被敕納路大後兄女為繼室。渢年數歲,路氏不以為子。奴婢輩捶打之無期度。渢母亡日,輒悲啼不食,彌為婢輩所苦。
路氏生溓,渢憐愛之,不忍舍,恆在床帳側。輒被驅捶,終不肯去。路氏病經年,渢晝夜不離左右。每有增加,輒流涕不食。路氏病差,感其意,慈愛遂隆。路氏富盛,一旦為渢立齋宇、筵席,不減侯王。
溓有識,事渢過於同產。事無大小,必諮兄而後行。及遙光敗,渢靜坐圍舍。溓為度支郎,亦奔亡。遇渢,仍不復肯去。渢曰:「吾為人作吏,自不避死。汝可去,無相守同盡。」答曰:「向若不逢兄,亦草間苟免。今既相逢,何忍獨生?」因以衣帶結兄衣。俱見殺。何胤聞之,嘆曰:「兄死君難,弟死兄禍,美哉!」此則加以文飾矣。
《南史·遙光傳》曰:「天下知名之士:劉渢,渢弟溓,陸閒,閒子絳,司馬端,崔慶遠皆坐誅。」亦此等議論也。渢之為亂黨無疑,其弟蓋亦邂逅致死耳。其內行之矯偽,不問可知。乃當時之人,曲稱美之如此,其時安得不亂哉?詔斂葬遙光屍,原其諸子。
《南史·遙光傳》云:「東昏為兒童時,明帝使與遙光共齋居止,呼遙光為安兄,恩情甚至。及遙光誅後,東昏登舊宮土山望東府,愴然呼曰:安兄,乃嗚咽,左右不忍視。見思如此。」此可見東昏之性情,尚頗溫厚,而遙光之罪不容誅也。
江祏兄弟之欲立遙光也,密謂蕭坦之。坦之曰:「明帝取天下已非次,天下人至今不服。今若復作此事,恐四海瓦解。我期不敢言耳。」持母喪還宅。宅在東府城東。遙光起事,遣人夜掩取坦之。坦之科頭著褌逾牆走。間道還台。假節督眾軍討遙光。
事平二十餘日,帝遣延明主帥黃文濟延明,殿名。領兵圍坦之宅,殺之。子賞亦伏誅。遂殺曹虎及劉暄。虎武帝腹心,明帝本忌之,故亦見殺焉。諸子長成者皆伏誅。時九月也。
遙光之反也,遣三百人於宅掩取尚書右僕射沈文季,欲以為都督。而文季已還台。明日,與徐孝嗣守衛宮城,戎服共坐南掖門上。孝嗣欲要文季以門為應。四五目之,文季輒亂以他語,乃止。
虎賁中郎將許准勸孝嗣行廢立。孝嗣欲候東昏出遊,閉城門,召百僚集議廢之。雖有此懷,終不能決。
文季托老疾,不預朝機。兄子昭略謂曰:「阿父年六十,為員外僕射,謂為僕射而不與事。欲求自免,豈可得乎?」文季笑而不答。十月與孝嗣俱被召入華林園,賜藥。昭略亦被召。罵孝嗣曰:「廢昏立明,古今令典,宰相無才,致有今日。」孝嗣曰:「始安事吾欲以門應之,賢叔若同,無今日之恨。」
孝嗣長子演,尚武帝女武康公主;三子況,尚明帝女山陰公主;俱見殺。昭略弟昭光,聞收兵至,家人勸逃去,昭光不忍舍母,入執母手悲泣,遂見殺。
昭略兄子曇亮,已得逃去,聞昭光死,乃曰:「家門屠滅,獨用生何為?」又絕吭死。哀哉!是時之君臣,可謂俱不保其命矣。
六貴皆除,自宋以來,屠戮宗戚、大臣,未有若此之全勝者也,而患又起於外。敵可盡乎?於以見猜防殺戮之終無益,而執權勢者當以與人同利害為尚矣。明帝之末,索虜寇雍州,詔大尉陳顯達往救。
永元元年,二月,敗績於馬圈。東昏以顯達為江州刺史。初王敬則事起,遙光啟明帝,慮顯達為變,欲追軍還。事尋平,乃寢。顯達亦懷危怖。及東昏立,彌不樂還京師。得此授甚喜。已聞京師大相殺戮,又知徐孝嗣等皆死,傳聞當遣兵襲江州,懼禍。
十一月,十五日,舉兵。破台軍於採石。十二月十三日,至新林。潛軍渡取石頭。北上襲宮城。顯達馬矟,從步軍數百人,於西州前與台軍戰,再合大勝。官軍繼至,顯達不能抗,退走,被殺。時年七十三。諸子皆伏誅。
陳顯達年老氣衰,且夙無大略,其舉兵,乃欲以急速僥倖於一勝耳,自未足為大患,而梁武帝蕭衍據雍州,遂為齊室之大敵焉。衍順之子。史言其欲助齊明傾齊武之嗣,以雪心恥,故當齊明篡奪之際,衍頗與其謀。然其志不止於此也。
建武四年,魏孝文帝自率大軍逼雍州,刺史曹虎渡沔守樊城。虎舊武帝腹心,明帝忌之,欲使劉暄為雍州。暄不願出外,因江祏得留。乃以衍監雍州。
明帝崩,遺詔以衍為刺史。陳顯連之圍建業也,豫州刺史裴叔業遣司馬李元護率軍來赴,實應顯達也,顯連敗而還。東昏徙叔業為南兗。叔業以其去建業近,不欲。茹法珍等疑其有異志。去來者並雲叔業將北入。
叔業兄子植、颺、粲等,並為直(外門裡合)、殿內驅使,棄母奔壽陽。說叔業以朝廷必見掩襲。法珍等以其既在疆場,急則引虜,且欲羈縻之,遣其宗人中書舍人長穆慰誘之,許不復回換。
叔業憂懼不已,遣親人馬文范訪衍曰:「天下之事,大勢可知,恐無復自立理。雍州若能堅據襄陽,輒當戮力自保。若不爾,回面向北,不失作河南公。」
衍遣文范報曰:「群小用事,豈能及遠?多遣人相代,力所不辦;少遣人,又於事不足;意計回惑,自無所成。惟應遣家還都以安慰之,自然無患。若意外相逼,當勒馬步二萬,直至橫江,以斷其後,則天下之事,一舉可定也。若欲北向,彼必遣人相代,以河北一地相處,河南公寧可復得?如此,則南歸之望絕矣。」衍之言如此,可見其早有異圖,而其志又非叔業之比也。
叔業遣子芬之等還質京師。又遣信詣虜豫州刺史薛真度,魏豫州此時治縣瓠。具訪入虜可否。真度答書勸以早降。雲「臨迫而來,便不獲多賞。」數反,真度亦遣使與相報復,乃遣芬之及兄女夫韋伯昕等奉表降虜。
永元二年,正月,虜以為豫州刺史。二月,以蕭懿為豫州刺史往征。懿,衍之兄也。叔業尋死。植以壽春降虜。三月,朝廷復遣護軍崔慧景往征,而變故復起。
時慧景以年宿位重,不自安。江夏王寶玄鎮京口。寶玄娶徐孝嗣女,孝嗣被誅離絕,恨望,密有異計。聞慧景北行,遣左右余文興說其北取廣陵,身舉州以相應。慧景響應。
時廬陵王寶源,明帝第五子。長史蕭寅、司馬崔恭祖守廣陵。慧景以寶玄事告恭祖。恭祖先無宿契,口雖相和,心實不同。還以事告寅,共為閉城計,慧景襲取之。慧景子覺,為直(外門裡合)將軍,慧景密與之期,及是至,使領兵襲京口。
寶玄本謂大軍並來,見人少,失望,拒覺,走之。已而恭祖及覺以精兵八千濟江。恭祖心本不同,至蒜山,在今江蘇丹徒縣西。欲斬覺,以軍降,不果。覺等軍器精嚴。諮議柳燈、長史沈佚復勸寶玄應覺。
帝聞變,以右衛將軍左興盛督都下水陸眾軍。慧景率大眾一時濟江趣京口。寶玄仍以覺為前鋒,恭祖次之,慧景領大都督,為眾軍節度。東府、石頭、白下、新亭諸城皆潰。左興盛走,慧景禽殺之。稱宣德皇后令,文惠大子妃王氏。廢帝為吳王。
先是陳顯達起事,王侯復入宮,竟陵王子良子巴陵王昭胄,懲往時之懼,謂王敬則事起,明帝召諸王侯入宮。與弟永新侯昭穎,逃奔江西,變形為道人。慧景舉兵,昭胄兄弟出投之。慧景意更向之,故猶豫未知所立。此聲頗泄,燈、恭祖始貳于慧景。
蕭懿自歷陽步道征壽陽,時在小峴。帝遣密使告之。懿率軍主胡松、李居士等自採石濟,頓越城。慧景遣覺將精甲數千人度南岸,大敗。人情離沮。崔恭祖與驍騎劉靈運詣城降。慧景乃將腹心數人潛去。
至蟹浦,在白下西南。投漁人大叔榮之。榮之故慧景門人,時為蟹浦戍。為所斬。時年六十三。覺亡命,為道人,見執,伏法。寶玄逃奔,數日乃出,殺之。昭胄兄弟投奔胡松,各以王侯還第。不自安。子良故防(外門裡合)桑偃,為梅蟲兒軍副,結前巴西大守蕭寅,謀立昭胄。遣人說胡松。松許諾。事泄,昭胄兄弟與同黨皆伏誅。
崔慧景之難甫平,蕭懿之禍又起。《梁書·武帝紀》云:東昏即位,高祖謂從舅張弘策曰:「政出多門,亂其階矣。」時高祖長兄懿罷益州還,仍行郢州事。乃使弘策詣郢,陳計於懿:「宜召諸弟,以時聚集。郢州控帶荊、湘,西注漢、沔,雍州士馬,呼吸數萬,虎視其間,以觀天下,可得與時進退。」
懿聞之,變色,心弗之許。弘策還,高祖乃啟迎弟偉及儋至襄陽。
《南史·懿傳》言:懿之討裴叔業,武帝遣典簽趙景悅說懿:「興晉陽之甲,誅君側之惡。」懿不答。及崔慧景入寇,馳信召懿,懿時方食,投箸而起,率銳卒三千入援。
武帝馳遣虞安福下都說懿曰:「誅賊之後,則有不賞之功,當明君賢主,尚或難立,況於亂朝,何以自免?若賊滅之後,仍勒兵入宮,行伊、霍故事,此萬世一時。若不欲爾,便放表還歷陽,托以外拒為事,則威振內外,誰敢不從?一朝放兵,受其厚爵,高而無人,必生後悔。」長史徐曜甫亦苦勸,並不從。
案《梁書》無懿傳,懿事見其子《長沙嗣王業傳》,與《南史·懿傳》,均無懿罷益州行郢州之文;而《南史·懿傳》,將武帝遣虞安福說懿之事,敘在懿破慧景之前,其事決不容如是之速;故頗啟後人疑竇。《廿二史劄記》謂懿在歷陽,聞詔即赴,一二日已達京師,敗慧景,時武帝方在襄陽,距京師二千里,豈能逆知其事,而遣使在未平慧景之先?然《南史·懿傳》,初無武帝遣使,在未平慧景之先之明文,不過敘次失當;又其敘景福語,亦若在未平慧景之先者然,此則簡策所載,原非唇吻所宣,不過約舉其意,不容以此為難;罷益州行郢州事,《梁書·張弘策傳》亦云然;似不應疑其子虛也。可見武帝之圖齊久矣。
然懿亦非必純臣。懿既平慧景,授侍中、尚書右僕射。未拜,仍遷尚書令,都督征討水陸諸軍事。弟暢為衛尉,掌管籥。《梁書·安成康王秀傳》。
《梁書·安成康王秀傳》云:東昏日夕逸游,出入無度,眾頗勸懿,因其出舉兵廢之,懿不聽。《長沙嗣王業傳》云:茹法珍等說東昏曰:「懿將行隆昌故事,陛下命在晷刻。」東昏信之,將加酷害。而懿所親知之,密具舟江渚,勸令西奔。懿曰:「自古皆有死,豈有叛走尚書令邪?」遂遇禍。
《南史·懿傳》,以具舟江渚者為徐曜甫。雲懿尋見留省賜藥,與弟融俱隕。謂使者曰:「家弟在雍,深為朝廷憂之。」一似懿為愚忠之徒者。其實人能自拔於風氣之外者甚鮮,一時之人,處相同之境地中,其情每不甚相遠。當南北朝之世,上下交征,習於爭奪相殺,安得有此純臣?況懿與齊氏有不共之仇乎?
《梁書·安成康王秀傳》言:帝左右既惡懿勛高,又慮廢立,並間懿。懿亦危之。自是諸王侯咸為之備。及難作,臨川王宏以下諸弟侄,各得奔避。方其逃也,皆不出京師,而罕有發覺。惟桂陽王融及禍。
高祖義師至新林,秀與諸王侯並自拔赴軍。高祖兄弟九人:長沙宣武王懿,桂林簡王融,為齊東昏侯所殺。永陽昭王敷,衡陽宣王暢,皆前卒。南平元襄王偉,始興忠武王憺,高祖啟迎至襄陽。臨川靜惠王宏,安成康王秀,鄱陽忠烈王恢,皆高祖兵至新林乃出迎。可見其非無備豫;且其在京師,黨羽未嘗不眾多也。東昏之作事,誠不可不謂之速,然敵不可盡,而荊、雍之兵旋起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