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文化：酒肉穿腸過，訂單手中握

  馬斯洛需求模型裡面，最低級的就是吃喝玩樂。

  實際上，在中國，至少到今天為止，吃喝玩樂很多時候並不是真的客戶喜歡吃喝玩樂，很多時候都是互相被綁架。也就是說，在大多數情況下，吃飯不是真的饞那頓飯，喝酒也不單是為了喝那點酒。所以，站在這個角度上看的話，漁夫此前的「貪嗔痴」三念的理論，也未必能夠完全站得住腳。尤其是喝酒，喝酒多的人大部分情況下都不是真正貪杯之人。

  古代人的意境，「青梅煮酒論英雄」「李白斗酒詩百篇」「武松三碗不過岡」「酒逢知己千杯少」，那種大碗喝酒的盪氣迴腸，喝酒之餘的文化氣息，似乎只存在於古人的記憶之中。明清以降，中國人酒文化中的黃酒或者濁酒，慢慢被清理出了酒文化梯隊，代之以高度數的蒸餾酒，甚至到了近代還被改造出了各種香型。這樣的高度酒，最早只流行於古代下層人民中間，明清開始進入上層社會，並徹底成為此後中國酒文化的主流。

  不得不說，這是中國歷史給我們開的一次大玩笑。

  然而，比這件事情更加異化的，則是酒文化中的糟粕慢慢取代了此前的精華，古人的那種「一壺濁酒喜相逢」再也看不見了，單純為享受酒之醇香的暢快感覺對我們現代中國人來說似乎已經成為極為奢侈且遙不可及的事情。

  酒文化漸次墮落為拼酒、勸酒、酗酒，以及酒桌上論尊卑，排座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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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中國人根本就沒人在乎你喝的到底是什麼味道的酒，我們只記住了某人能喝半斤，某人能喝二斤，我們只記住了我喝的是八十塊錢一瓶的酒，或者是八百塊錢一瓶的酒。中國人一場場的酒宴，似乎總能夠讓大家悟出點弦外之音。領導隨意我幹了，你隨意我幹了，不管是白酒洋酒葡萄酒，統統一口悶，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顯示我對你的虔誠、尊敬或者卑微。

  我們痛恨今天的酒文化，但我們每個人都擺脫不掉酒文化。我們喝醉酒上吐下瀉，痛苦萬分，但只要恢復如常，回到了人群之中，依然把喝大酒當成一種嘲笑別人兼帶自嘲的談資。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今天的酒文化，終於成了集中華文化糟粕之大成者。

  從某種意義上講，所有的現代中國人，都在被這樣的變態酒文化所折磨。那麼，對「陪客戶」文化至上的華為而言，華為的客戶經理們幾乎不可能自外於這種變態到極致的酒文化。

  漁夫所見過的華為國內市場部的客戶經理們，酒場上個個都是英雄好漢。

  漁夫當年參與客戶線與產品線雙向選擇面試時，一位和漁夫同齡的一起培訓的二營同學曾經不假思索地對面試官說，我家開酒廠的，我就是酒缸里泡大的，做華為客戶經理是我的使命，也是宿命。

  華為人的喝酒，經常被年輕氣盛的客戶經理們當作視死如歸的一件事。別說享受酒文化，也別說低級的拼酒、勸酒了，華為的客戶經理們幾乎是用生命在證明華為人對客戶的謙卑態度。

  就漁夫本人來講，當年參加過的最兇殘的一場戰鬥，就是「團隊協作」。

  當時的客戶老總盛情邀請，客戶做東，一共有十個人參加了酒宴。湊巧，華為和客戶，各自都是五個人進了酒場。這下，中國式酒局上最怕的一件事出現了——製造話題。一旦一件事情成了大家的公共話題，那麼大家喝酒的藉口就隨之出現了。人情和面子面前，只要是被話題逼上了風口浪尖，不喝都不行。所以，一般情況下，酒場上誰話多誰就喝得多，這個幾乎就是個鐵律。那麼華為團隊與客戶團隊各自都是五個人的情況下，一個很有意思的話題就來了：我們搞一次「團隊對抗」如何呢？

  客戶率先甩出了這個話題，華為顯然不能拒絕。

  漁夫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的深淺。在我們答應完客戶的提議之後，飯店服務員馬上給上了兩個喝扎啤用的大號杯子。然後，每個扎啤杯子裡面，被現場倒進了一瓶一斤裝的60度的白酒。當時白酒瓶子已經見底了，扎啤杯子還沒有滿，由此可見，客戶組織這種遊戲，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接著就是宣布比賽規則：五個人團隊合作，排出出場順序，輪流喝，接力喝完所有的扎啤杯中酒。

  這樣一來，就把年輕的漁夫逼上梁山了。

  首先我不能讓領導先喝，我也不能讓產品線和售後主管們先喝。關鍵是，漁夫第一個出馬打頭陣，絕對不能少喝，要把困難消滅在最開始，同時要體現出自己身為華為客戶經理的豪俠之氣，不管對客戶還是對內部。

  當時的那個場景，至今歷歷在目。

  漁夫一邊喝，一邊用眼睛的餘光掃視著客戶一邊的「先鋒官」——同樣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當然也足夠「二」。他同樣用他的餘光瞄著我的舉動，我不放下杯子，他也絕不妥協。第一個回合結束，我們倆幾乎平分秋色，分別一口下去半斤多。雖然心裡燙燙的，腦袋暈暈的，但是這樣的場合輸人不能輸陣，還是要硬撐著不倒。肚子裡已經翻江倒海，你還是要表現得閒庭信步，憑藉的也只能是意志力。即便你難受，想睡覺，要嘔吐，都必須要熬到客戶和領導們都走了才可以。

  這次之後，漁夫一戰成名，外部被客戶抬舉，內部被領導高看一眼。只不過這樣的高光時刻，卻是用自己的身體健康為代價換來的。

  國內征戰多年，「酒精沙場」「酒精考驗」的漁夫，身體已經逐漸扛不住如此頻繁的超負荷的推杯換盞。其實不僅漁夫，國內代表處還有大量的華為客戶經理，他們用自己年輕的激情幫助華為攻城略地，同時也不可避免地被中國式酒場文化所摧殘。

  客戶經理的職位，在外人看來光鮮亮麗，甚至還有很多華為內部的兄弟調侃，華為客戶經理們酒池肉林、燈紅酒綠、西裝筆挺、揮金如土。但越是從事這種職業，就越是明白物慾橫流的世俗社會之無奈。

  所謂色是刮骨鋼刀，酒是穿腸毒藥。這句話，曾經從事國內市場客戶經理這個行當的我，比任何人都更加心知肚明。總而言之，喝酒文化是華為國內代表處客戶經理必須掌握的一項必修課。酒場上的辭令，酒場上的套路，酒場上的「團隊協作」，你都必須心中有數。如果遇到任何有關客戶關係、有關項目成敗的重大場合，你必須能夠「輕傷不下火線」，必須能夠經得起客戶和領導的考驗，最後還能圓滿完成既定任務。

  這樣的單兵作戰要求，只屬於那個人才輩出的英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