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
2024-10-08 15:07:43
作者: 吉川英治
一
「哦!好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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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吹得臉好疼啊!」
「鼻子都快凍僵了!」
「今晚也許會下雪吧?」
「明明都是春天了呀!」
轎夫們高聲談論著,口中不時冒出陣陣白氣。
三盞燈籠搖搖擺擺、忽明忽暗。比睿山上的烏雲,籠罩在整個京都上空,黑沉沉的夜色似乎在預示著半夜將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然而,在對面寬闊的馬場周圍,一片燈火通明。也許是因為天空中一顆星星也沒有,所以地上的燈火顯得尤為璀璨,恰如成片的螢火蟲在寒風中熠熠生輝。
坐在第二頂轎子裡的光悅回頭喊道:「武藏先生!」
「那兒就是六條的柳町——最近,這裡增加了不少住戶,所以現在又稱為三筋町。」
「哦!原來是那裡!」
「從馬場或空地,遙看那裡的萬家燈火,也不失為一種情趣。」
「真是不可思議。」
「以前,煙花巷多分布於二條,由於離皇城太近,每到半夜那些民歌、俚曲之音就會傳到皇家的花園裡。因此,所司代1 板倉伊賀守勝重2 大人便將它遷至此處——不到三年工夫,這裡就變成了繁華街巷,而且還會進一步擴大面積呢!」
「如此說來,三年前還沒有這條街?」
「是的。那時每到夜晚,到處都是黑漆漆一片,人們只能暗自哀嘆戰爭留下的傷痕……可是現在,所有的流行元素都源於這條街,說得誇張些,這裡甚至孕育出一種獨有的文化……」
光悅本要繼續說下去,可突然側耳聽著遠處的聲音——「您也聽到了吧……那是花街的弦樂之聲。」
「哦!聽到了。」
「那些樂曲都是用琉球的三味線3 演奏的,有的歌謠還是以三味線曲為基礎創作而成的,還有些曲子經改編後形成了所謂的隆達調4 。由此可知,所有流行樂曲都源自煙花之地。這些曲子在妓院廣為傳唱,之後又普及到市井。所以從文化的角度來看,城市與煙花巷有著極深的淵源。雖然花街與普通市井生活相距甚遠,但不能因此說那是一處污穢不堪的地方。」
1 所司代:負責京都警察、司法和政務的幕府官職名稱。
2 板倉伊賀守勝重:生於天文十四年(1545),卒於寬永元年(1624)。其父為板倉好重,勝重為次子,乳名甚平。幼年時出家於三河過安永寺,後奉家康之命還俗,繼承家業。先後擔任駿府町奉行、關東代官、江戶町奉行、京都町奉行及京都所司代等職。
3 三味線:日本撥弦樂器。——譯者注4 隆達調:由日蓮宗僧人隆達創作的短歌,盛行於江戶初期。
此時,轎子突然轉彎,武藏與光悅的對話不得不中斷。
二條的花街叫作柳町,六條的花街也叫柳町。不知何時,「花街柳巷」儼然成了青樓妓院的代名詞。街道兩邊的柳樹上,點綴著數不清的彩燈,不斷映入武藏的眼帘。
二
看得出,光悅和灰屋紹由對這裡非常熟悉。他們一下轎,「林屋與次兵衛」店裡的人,立刻迎了上來。
「船橋先生來了!」
「水落先生,您也來了!」
「船橋」是紹由遊玩時用的假名,暗指自己住在堀河的浮橋邊。而「水落」同樣也是光悅出入此種場所的假名。
只有武藏,既沒有固定住所,又沒有假名。
說到名字,其實「林屋與次兵衛」也是這家妓院主人的假名,妓院屋檐下掛的軟簾上寫著「扇屋」兩字。
一提到扇屋,人們就不禁聯想到六條柳町中,艷冠群芳的藝妓吉野太夫1 ,而桔梗屋這個名字,則會讓人想到室君太夫。
在六條,堪稱一流的妓院只有這兩家。現在,光悅、紹由、武藏三人所坐的地方就是扇屋。
1 吉野太夫:生於慶長十一年(1606),卒於寬永二十年(1643)。本名松田德子,為九州肥後地區的武士之女。八歲進入六條柳町開始藝妓生活,十四歲時從侍女升為太夫。其人多才多藝,擅和歌、書法、茶道、圍棋、香道等。因其才貌過人,深得當時達官貴人的喜愛。
儘管武藏叮囑自己不要東張西望,但眼見那氣派的方格天花板、雅致的小橋欄杆、幽靜的庭院以及雕刻精美的楣窗1 ,他還是被深深吸引了。
「咦?他們去哪兒了?」
武藏只顧看著隔扇門上畫的杉樹,不知不覺竟然跟丟了光悅和紹由,他站在走廊上,不知如何是好。
「我們在這裡!」光悅朝他揮了揮手。
庭院裡有一座遠州風格的假山,上面撒著白沙,想必院子的設計者是以赤壁為藍本來設計這座庭院的。院子左右有兩間寬敞的房間,銀色的隔扇門中透出點點燈火。整個設計讓人感覺仿佛置身於北苑派的畫卷中。
「好冷呀!」
紹由縮著肩膀,走進其中一間大房間裡,一屁股坐在了坐墊上。
光悅也坐了下來,指著正中的坐墊說道:「武藏先生,請坐!」
「啊!這可不行——」
武藏堅決拒絕,隨後坐到了下座。其實,武藏並非客氣,他只是覺得那個位置位於整個房間的正中,如果要像個將軍似的,正襟危坐在這棟豪華的房子裡,他會感到很不自在,所以堅決推辭。不過,大家都認為他是在客氣。
「沒關係的,您是客人理應坐上座……」
紹由也說:「我和光悅先生是這裡的常客,彼此再熟悉不過。和您是初次見面,所以請不要客氣!」
武藏依舊推辭道:「實不敢當!我年紀輕輕怎敢坐上座!」
於是,紹由突然開玩笑道:「來到花街,沒人會說自己的年齡!」
說完,他晃著瘦削的肩膀,哈哈大笑起來。
1 楣窗:日式建築中拉門上部的格窗。——譯者注這時,幾個女子手端茶水、點心來到屋內,並等待客人坐好。最後,還是光悅出來打了圓場。
「那麼,我就坐到這兒吧!」說著,他坐到了中間的位置上。
武藏隨後坐到光悅身邊,這才鬆了一口氣。同時他又覺得,將時間都花在推讓座位上,實在有些不值。
三
在隔壁房間,兩個侍女坐在爐旁,對著屏風饒有趣味地玩著手影遊戲。
「這是什麼?」
「小鳥!」
「這個呢?」
「兔子。」
「這個呢?」
「戴斗笠的人。」
爐上架著煮茶用的鍋,水一開,股股熱氣瀰漫在屋內,讓人感覺暖和了不少。不知何時,房裡的人漸漸多起來。酒氣加上人氣,不由令人忘記了外面的寒冷。
不!應該說美酒溫暖了人們的身體,所以才覺得屋裡格外溫暖。
「我啊,經常和兒子意見不合,但我們都認為,世上沒有比酒更好的東西了——有人把酒比作毒藥,我認為那不是酒的過錯,而是喝酒的人有問題。我們總習慣將過錯歸咎於他人,這是人類的通病。而將酒稱作『瘋藥』,實在有失公平呀!」
三人之中,要數灰屋紹由的身材最瘦小,可是他的聲音卻最洪亮。
武藏只喝了一兩杯,就推辭不喝了,而紹由老人還在高聲闡述他的喝酒論。
他這套言論已不是什麼新論調了,一旁侍候的唐琴太夫、墨菊太夫、小菩薩太夫,甚至連斟酒、端菜的侍女都在嘀咕:「船橋先生又開始了!」她們輕輕撇了撇小嘴、相視而笑,聽著他老調重彈。
可是,船橋卻絲毫不在意,繼續說道:「如果酒不是好東西,那神明一定不會喜歡它,可是神明要比惡魔更喜歡喝酒呢!世上沒有比酒更加潔淨的飲品了。據說在神治時代1 ,釀酒所用的米必須由處女潔白的牙齒咬碎,所以那時的酒十分清澈、潔淨。」
「哈哈哈!哎呀!那多髒啊!」有人笑著說道。
「這有什麼髒的?」
「用牙齒嚼米釀酒,這不髒嗎?」
「笨蛋!如果是你們的牙齒咬碎米釀酒,那一定很髒,沒人敢喝!
所以必須讓處女來完成這項工作,她們就像初春的花蕊一樣毫無瑕疵。
由她們嚼碎的米放入瓮中釀出的酒,就像花蜜一樣醉人……我真想沉醉在那樣的美酒中啊!」
說著,他突然摟住了身邊一個十三四歲的侍女的脖子,還把那張乾癟的臉貼到了女孩的唇邊。看來,他已經喝醉了。
「啊!不要!」那侍女嚇得驚叫一聲。
於是,船橋又笑著看了看右側的墨菊太夫,還拉起對方的手放到自己的膝上,嘻嘻笑著說道:「哈哈!不要生氣嘛!我的老婆——」這還不打緊,他還和對方臉貼臉共飲了一杯酒,時不時地靠在對方身上,簡直就是旁若無人。
光悅一邊喝著酒,一邊和紹由以及那些妓女說笑,而武藏卻始終無法融入這種氣氛中,並非他故作嚴肅,而是那些妓女害怕他,不敢靠近。
1 神治時代:從開天闢地至神武天皇的時代。
四
光悅並不勉強武藏,倒是紹由,偶爾想到武藏會說一句:「武藏先生,你怎麼不喝酒呢?」過了一會兒,他又想到武藏的酒也許涼了,便說道:「武藏先生,那杯不要喝了,換一杯熱的吧!」
勸了幾回酒後,紹由的語氣開始隨便起來。
「小菩薩太夫,你要敬一下這個孩子喲!孩子,喝一杯嘛!」
「我正在喝。」
武藏只有在回話時才開口。
「杯子裡一直有酒呢!太不爽快了!」
「我酒量不好!」
紹由故意諷刺了一句:「不好的是劍術吧?」
武藏笑了笑,答道:「也許吧!」
「喝酒會妨礙練武;喝酒會擾亂心性;喝酒會削弱意志;喝酒會難成大事——你要是這麼想的話,那可成不了什麼氣候!」
「我沒有這麼想,只是眼前有件事很傷腦筋。」
「你在擔心什麼?」
「我要是喝多了,就該想睡覺了。」
「要是想睡覺,哪兒都可以睡呀!這算什麼理由!」
「太夫!」紹由衝著墨菊太夫喊了一聲。
「這孩子擔心喝多了會睡覺,但我還是想讓他喝個痛快。如果他想睡覺,就讓他在此處過夜吧!」
「是!」妓女們嬌翹紅唇,含笑答道。
「讓他在這兒過夜行嗎?」
「沒問題。」
「不過,讓誰來服侍他呢?光悅先生,你說誰比較合適?武藏先生,你中意哪一個呢?」
「這個嘛……」
「墨菊太夫是我老婆——如果叫小菩薩太夫去,光悅先生會心疼——唐琴太夫呢……不行,她服侍得不周到。」
「船橋先生,那就把吉野太夫請過來吧!」
「就是她!」
紹由興高采烈地拍著膝蓋說道:「吉野太夫!她一出馬,沒有客人不滿意的……可是,我怎麼沒見吉野太夫呢?快把她叫來讓這個孩子瞧瞧!」
這時,墨菊太夫說道:「她和我們不同,很多客人都指名叫她,可能無法立刻抽身過來。」
「不行!不行!只要告訴她我來了,無論她接待什麼客人都會馬上過來的。誰去幫我喊一聲?」
紹由伸長脖子,對著隔壁正在爐旁玩遊戲的侍女喊道:「靈彌在嗎?」
「我在。」
「靈彌,你來一下。你是吉野太夫的侍女,為什麼沒把太夫領來?
你去跟吉野說,船橋先生已等得不耐煩了,然後把她帶過來——要是你做得好,我這裡有賞喲!」
五
那個叫作靈彌的侍女,不過十一二歲,卻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將來必定是第二個吉野太夫。
她對紹由的話似懂非懂,於是紹由問了一句:「懂了嗎?沒問題吧?」
「懂了。」
她眨了眨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點頭答道,隨後就走了出去。
靈彌關上身後的隔扇門,來到了走廊。突然,她拍手大叫起來:「采女姐姐、珠水姐姐、系之助姐姐——你們快過來呀!」
「什麼事?」房內的侍女齊聲問道。
隨後,侍女們走出房間,也來到走廊上,和靈彌一起拍手歡呼起來。
「啊!」
「哇!」
「好美呀!」
聽到外面的歡呼聲,屋內喝酒的人既好奇又羨慕。
「發生什麼事了——打開門看看!」紹由說了一句。
「我來開門!」說著,妓女們把隔扇門往左右兩側拉開。
「啊!下雪了!」眾人都感到很意外。
「外面一定很冷……」光悅看著口中呼出的白霧,喃喃地說道。
「哦?」武藏也看向屋外。
屋外一片漆黑,春日裡極其罕見的牡丹雪,洋洋灑灑地下著,不時能聽到吧嗒吧嗒的聲音。夜幕中的白雪,就像黑色布料上襯著的亮白色條紋。四個侍女排成一排,如痴如醉地欣賞著這難得的美景。
「快回到房裡去!」太夫呵斥了一聲,卻沒人理睬。
「好棒哦!」
侍女們早已忘了客人的存在,她們就像與情人不期而遇一樣,痴痴地看著雪景。
「這雪會積起來吧?」
「大概會吧!」
「不知明早會變成什麼樣兒?」
「東山肯定會一片白茫茫的。」
「那東寺塔呢?」
「東寺塔上肯定也是一片雪白。」
「那金閣寺呢?」
「金閣寺也一樣。」
「那烏鴉呢?」
「烏鴉也會變成白色——」
「你瞎說!」
侍女們說笑起來,她們用衣袖互相打鬧著,其中一人還從廊上跌了出去。
要是平時發生這種事,那位跌倒的侍女一定會大哭起來,可今天她摔在雪地里,不但沒生氣,反而十分高興。她站起身後,向雪地里走去,還大聲唱起來:
大雪小雪,
不見法然1 ,
此為何事,
誦經品雪。
小侍女仰著頭,仿佛要把雪花吞進肚子裡一般,同時還揮舞著衣袖,跳起舞來。
她正是靈彌。
屋裡的人都擔心她摔倒受傷,但看到她活蹦亂跳的樣子,只好笑著說道:「好了!好了!」
「快上來吧!」
此時,靈彌已將紹由交代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她的雙腳已被雪水打濕,其他幾個侍女就像抱孩子一樣,合力將她抱走。
六
一個機靈的侍女不想讓船橋先生掃興,便急忙去探知吉野太夫的情況。不一會兒,她回來向紹由小聲回報:「她說已經知道了。」
紹由早已忘記此事,不禁反問道:「知道什麼?」
「就是吉野太夫已經知道您找她。」
「哦!她會過來嗎?」
1 法然:日本淨土宗創始人。——譯者注「她說會過來,無論如何都會來,可是……」
「可是……什麼?」
「因為有客人剛到,她一時走不開,請您見諒。」
「真不識好歹!」
紹由極為不快,憤憤地說道:「要是別的太夫這麼說,我還能理解。沒想到吉野太夫這樣的名妓竟會如此輕慢客人,看來她也越來越市儈了!」
「啊!不是這樣的。那位客人很固執,他說太夫越說要走,他就越不讓她離開。」
「每個花錢的客人都是這種心理——那個存心找我彆扭的客人到底是誰?」
「是寒嚴先生。」
「寒嚴先生?」紹由苦笑了一下,看了看光悅。光悅也苦笑著問道:「只有他一個人嗎?」
「不是。」
「那幾個常和他一起來的人也在?」
「是的。」
紹由拍了拍膝蓋說道:「啊!越來越有趣了!雪下得正好,酒也不錯!如果再能見到吉野太夫,一切就太完美了。光悅先生,您幫我個忙吧——喂!小姑娘,把硯台盒拿來!」
於是,侍女拿來硯台盒和懷紙,放在光悅面前。
「寫點什麼好呢?」
「和歌也行……文章也可……還是寫和歌好了!對方可是當今的婉約派歌人呀!」
「這可難了……是要寫一首能讓吉野太夫移步至此的和歌嗎?」
「沒錯!正是此意。」
「若非佳句則很難打動對方啊!可是,那些名歌無法即刻吟誦,您還是來寫一首連歌吧!」
「你倒推給我了……真麻煩!就這麼寫吧!」
於是,紹由提筆寫道:
吉野之花
何妨移駕吾庵
光悅看後,也來了興致,隨即說道:「我來寫下半闕吧!」
高嶺之花
怎懼嚴寒之雲
紹由看到這兒,不禁欣然喝彩道:「太棒了!高嶺之花怎懼嚴寒之雲……哎呀!寫得太妙了!雲上的人也要懊惱嘍!」
於是,紹由將這張紙折好,交給了墨菊太夫,還故意鄭重其事地說:「侍女送去,顯得不夠分量,所以只好麻煩太夫親自走一趟了!」
這位寒嚴先生就是前大納言之子烏丸參議光廣的隱名。經常和他一起來的人,無外乎德大寺實久、花山院忠長、大炊御門賴國以及飛鳥井雅賢一干人等。
七
不多時,墨菊太夫就回來了,她恭敬地將信匣放到紹由和光悅面前。
「這是寒嚴先生的回覆。」
本來紹由是以遊戲之心寫的這封信,沒想到對方卻將回信鄭重其事地裝入信匣中。
「他可真謹慎哪!」紹由不禁苦笑一聲。
然後,他又望著光悅說道:「他們一定沒想到我們也在這兒,肯定嚇了一跳!」隨後,他漫不經心地打開了信匣,結果攤開信紙一看,上面竟什麼都沒寫,就是一張白紙。
「啊?」
紹由以為另一封回信掉落在自己膝上,或還在信匣中。於是,他又仔細搜尋了一番,可是除了這張白紙之外,再沒發現其他信函。
「墨菊太夫!」
「是。」
「這是什麼啊?」
「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他只說『把回信送過去!』這的確是寒嚴先生交給我的回信啊!」
「他是把我們當成笨蛋了還是不知如何回復我們的和歌,就以這張白紙作為投降書?」
無論遇到什麼事,紹由都善於自圓其說,可此時他卻有些無所適從,只好把信遞給了光悅。
「喂!這封信到底是什麼意思呀?」
「也許是要我們領會出他的深意。」
「什麼都沒寫,怎麼領會呀?」
「試著想一想,也許就能讀懂了。」
「那麼光悅先生,這個應該如何讀懂呢?」
「——雪……我從中看到了一整面的白雪。」
「哦……嗯、嗯!是雪呀!原來如此。」
「我們在信上寫著,希望他將吉野之花移至此處,他回答說喝酒不一定要賞花——賞雪更有助於陶冶性情,邊飲酒邊欣賞雪景也是一種享受——我想這就是回信的意思。」
「哼!這小子竟敢如此!」紹由覺得很懊惱。
「我們絕不能就這麼冷冷清清地喝酒,既然對方做此答覆,我們可不能坐視不理!想想辦法,一定要讓吉野太夫過來!」
紹由一下子蹦了起來,還舔了舔嘴唇。雖然他比光悅大上好幾歲,但脾氣卻是如此倔強,想必他年輕時也是個刺頭。
光悅勸他少安毋躁,但紹由非讓侍女們去把吉野太夫帶過來,到後來他已忘了叫吉野太夫過來的真正目的,反而以此作為助興的由頭。侍女們也笑成一團,屋裡的熱鬧景象與屋外的紛紛白雪,交相輝映。
此時,武藏悄悄站起身來。
由於他起身的時機很巧妙,所以誰也沒注意到他的座位已經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