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病態型謊言

  正如人類許多其他的表達方式一樣，說謊過程中通常經歷這樣一個階段：正常狀態已經過去，而病態型狀態尚未開始。

  其中一部分為無害謊言，如獵人、遊客、學生、中尉等，他們一般有吹噓的成分，另一部分則為病態型謊言，比如精神完全失常的中風患者，講述自己如何擁有數百萬財產、成就如何巨大等等，這是一種典型的空想謊語症，晚期歇斯底里的謊言。比如給自己、僕人、高官或神職人員寫匿名信，疑神疑鬼等，這些都屬於病態型謊言。癲癇患者的典型謊言，也許還包括接近老年痴呆患者的謊言，都是將經歷、閱歷以及所見所聞混合起來，當成自己的親身經歷。[95]然而仍有一類人，從任何方面都看不出有什麼疾病，但仍然會製造病態型謊言。這種謊言的形成，大體上可歸因於漸近的習慣性撒謊。這類謊言製造者可能是非常有才華的人，正如歌德所說，他們可能「渴望虛構故事」。其中大多數人，我們不能說他們貪圖榮譽，但仍然很有天賦，願意扮演一些重要角色，渴望展現自己的個性。如果他們在日常生活中很失敗，就會試圖通過編造故事來說服自己和他人，使其相信自己是個大人物。我曾經有機會、現在仍然有機會準確地研究這類人。他們的共同點不僅包括說謊，而且還有共同的聊天主題。他們喜歡講述重要人物如何向自己徵求意見、渴望與他結交、向他表示敬意等。他們意在展現自己有著巨大的影響力，渴望給予別人恩惠與保護，暗示自己與高層人士關係密切，談到財產、成就、工作時誇大其詞，而且一般會否認對自己不利的一切。他們與普通「敘事者」的區別在於，他們說謊時根本不考慮謊言馬上或很快就會被戳穿。因此，他們會讓某人感恩自己，儘管聽者很清楚真實情況。或者他們再次向某人講述自己的工作成就，而聽者碰巧與此項工作密切相關，能夠準確估計說謊者與此項工作之間的關係。哪怕聽者知道他們根本做不到，他們依然會繼續吹噓，誇耀自己的財富，儘管聽者可能很清楚他的財產數額。如果在吹噓過程中遭到反駁，他們就會拙劣地辯解，這一行為反而再次印證了他意識上的病理特徵。

  他們的謊言與孕婦或產婦的謊言最像，也類似於妓女通常會上癮的一種特殊形式的謊言。卡地亞、龍勃羅梭、費雷羅將這類謊言引用為典型，並將其用作專業的身份識別標誌。我懷疑這種本質上屬於病態型的謊言與性有關，可能與性變態、陽痿或強烈的性衝動有關。而且，儘管在初級階段就很容易被人識破，但我認為其發生的頻率超出大眾想像。我曾經認為，病態型謊言在刑事工作中並不重要，因為一方面當病態型謊言涉及講述者時，謊言最完整、最明確，另一方面，對病態型謊言稍有經驗的人會毫不遲疑地識破這種謊言。可是後來，我發現病態型謊言在刑事工作中發揮著巨大作用，值得充分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