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少年犯罪

  歷史證明，很多作家會給孩子身上設置一大堆缺陷，自龍勃羅梭起，在某一特定領域中，人們習慣找出已在孩子身上有預兆的最嚴重的罪行。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人天生是罪犯，那麼他一定藏身於孩子中。結果表明最殘忍無道的男性，如尼祿、卡拉卡拉、卡利古拉、路易十一、查理九世和路易十三在幼年時都表現出殘忍的跡象。佩雷斯列舉孩子因憤怒導致的襲擊事件；莫羅列舉了孩子早期復仇意識的發展；拉方丹認為他們缺乏同情心。納斯呼籲人們關注孩子殘忍和殘暴的傾向，如果孩子喜歡恐怖故事，他們講的故事結尾亂七八糟，或者虐待動物，則表明他有這種跡象。布魯賽[39] 曾說：「幾乎所有的孩子都會有虐待比他弱小的孩子的傾向。這是他的原始衝動。如果本質上沒有暴力傾向，那麼被他欺負的孩子一旦因疼痛哭泣，他就會暫停對其施暴。但有可能第一次後，他會繼續這一原始本能。」

  甚至教養對他的束縛力量也減弱了，正如諺語中所說，孩子和國家只記得他們最後遭受的毆打。以前，青春發育期似乎是一個糟糕的階段，據瓦贊[40] 和弗里德里希[41] 說，現代人認為這段時間是孩子行為反常並令人疑惑的主要原因。自從埃斯基羅爾發明了偏執狂這一說法，就出現了詳細的文獻，重點講述了關於青春期女孩中發生的縱火事件。弗里德里希甚至斷言所有青春期的孩子都有縱火癖，而格羅曼認為墮落的孩子通常會有偷竊的習慣。

  

  當對類似文獻進行檢驗時，結果不言而喻，有些概括過於魯莽大膽，這一點毋庸置疑。當然，一些孩子確實有不好的行為表現，但我並不同意這類文獻中義大利實證主義者所說的：「很多罪犯甚至在童年的時候就一無是處。」我們在這裡關注的是孩子到底有什麼具體天賦，將這種天賦設定的比其成熟後擁有的天賦低確實比較誇張。如果被問到，假如孩子沒有接受教育和培養就表現得很好，那麼這種教育和培養會有什麼影響時，我們可能會立刻回答，這些足以抵擋生活中不良社會風氣，比如那些逐漸覺醒的激情和環境對他們造成的影響。

  幼年時表現不好很容易被注意到。他們製造噪音，招惹麻煩，眾多表現好的孩子不會這麼做，一些表現差的孩子會被當成是所有孩子的典型代表。安靜和不引人注目本身不會給人留下什麼印象，即使它的重要性無可比擬。特殊和吵鬧的那些需要更多關注，因為他們會對整個班級有影響。占卜、夢、預兆和預言也受到類似的對待。如果它們沒有與現實對應，就會被遺忘，但是如果它們在一件事上與現實對應了，就會名聲大噪，因此它們似乎誘使人們錯誤地將其解讀為典型案例。一般來說，人們傾向於對孩子做出籠統的評論。孩子們經常被這樣告知，如果你明白了這件事，同樣也就明白了那件事，但大多數時候這是不公正的。當這件事和那件事經常發生一個孩子身上，且這個孩子足夠聰明、有經驗，能通過鑑別的方式將這件事應用到那件事上去，那麼這個孩子就應被當成大人對待。舉一個比較誇張的例子，孩子都知道偷竊可恥，犯罪是罪惡的。但是他不知道偽造、背叛和縱火是禁止的。然而，這些差異可能會縮小到毫釐之間。他知道偷竊是被禁止的，但他認為可以「弄壞」鄰居的水果。他知道說謊是一種罪，但不知道某些謊言被稱為欺詐會受到法律的懲罰。因此，當一個男孩告訴他的叔叔，父親派他去要錢，因為他家裡碰巧沒有錢的時候，或當這個小淘氣花錢買糖果時，他可能會認為撒謊不好，但由於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懲罰，因此他完全意識不到這是不對的。讓孩子變得主觀化同樣很困難。孩子的自我主義比成年人表現得更強烈。另一方面，從事物的本質來看，他不需要照顧任何人，只需要被人照顧，以免出現意外。自然而然的結果就是，他們不清楚什麼是允許的，什麼是不被允許的。正如克勞斯所說[42]，未成年人在區分對錯的時候會表現出一種特質。如果要求這個年齡的孩子去判斷一種行為或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會得到適合的答案，但如果這種行為涉及自身或自我，他所做的判斷就會扭曲，無法保持客觀。因此，「難道你不知道你不應該做這件事嗎？」這樣質問孩子是不對的。孩子會回答：「是的，我知道。」但他不敢補充，「我知道別人不應該這樣做，但我可以。」被寵壞、嬌生慣養的孩子沒必要這麼說；所有孩子都有這種偏頗的態度。

  他如何知道什麼是被允許的，什麼是不被允許的？大人必須工作，孩子只負責玩耍；媽媽負責做飯，孩子只負責吃飯；媽媽負責洗衣服，孩子只需要穿上乾淨的衣服；大人照顧孩子的衣食住行，他們不需要擔心溫飽；在做一些不恰當的事或說一些不恰當的話後，一句童言無忌便可為他們開脫。現在他因繼續利用這種特權而突然受到責備。我們要是可以記得孩子身上發生的這種虛假但又必需的利己主義，那可能就都會對這種幼稚的犯罪行為寬容很多。另外，我們一定不能忽略這樣一種事實，孩子所做的很多事都只是出於盲目的模仿。人們對這一事實進行了更加準確的觀察，結果表明孩子的模仿力非常強。當然在某種限制範圍內，責任也是存在的，但如果一個孩子模仿了身邊親近的人，如老師或父母，那麼他的責任就結束了。

  總而言之，我們可以這麼說，沒有人能夠拿出任何證據表明孩子比成年人表現得更糟糕。經驗告訴我們，虛偽、精於算計、有目的的自私自利和故意撒謊等惡劣品質發生在孩子身上的概率遠遠低於成年人，總體來說，他們善於觀察也願意去觀察。除了青春期少女，我們可以將孩子作為善良可靠的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