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歲月仍前行（終章）

  蕭錦麟出殯那日，京里游起了一條白龍，陸離一身素服坐在馬車裡，聽了一個多月的哀樂聲，原本已經身心麻木，她以為眼淚已經流幹了，但出殯這日，悲傷卻如潮水般湧來，這是她陪他的最後一程了，他入土以後，便完全消失在這塵世中，上窮碧落下皇泉，再難尋他蹤跡。

  送葬隊伍途經午門時，陸離叫停，她被人攙著下了馬車，看到刑台上跪著的一群人，晉陽，衡陽，周王，趙王，如意，四夫人，陸庭瑞，陸庭瑞的妻兒，這些人多少都和陸離沾親帶故，有叫她姐姐妹妹的，有叫她姑母姨母的，此刻全押在刑台上等候行刑。

  如意見到陸離，哭著喊六嬸，「我是無辜的，是姑母起兵造反，我什麼都不知道，六嬸放過我吧，我什麼都不知道！蕭念堂不是我弟弟，他是姑母找來的傀儡！」

  自小養尊處優的如意這段日子可是受夠了折磨，很長一段時間，她是宮裡唯一的公主，就算父母早逝，她也沒受過一天委屈，陸離對這個侄女不說多親，但也從來沒有薄待，可她們不知足啊。

  周王在叫罵：「陸離你這個毒婦！你殘殺宗親，你不會有好下場的！蕭錦麟登基都沒殺我們，你憑什麼殺！我們是正統皇室血脈，你巴不得把我們都殺了，你就能帶著你的野種坐擁天下了是不是！」

  死都要死了，何不痛罵幾句，旁邊人趕緊堵上了他的嘴，免得他再說出不該說的，陸離捏著袖子，姿態端莊之中又帶幾分冷意：「通敵叛國的皇室血脈，大梁可不認，先帝一世英名，錯就錯在對你們幾個亂臣賊子還念著血脈之情沒下殺手，今日我便以你們的血祭先帝亡靈，祝他一路走好。」

  陸離心已麻木，如意可能無辜，甚至晉陽衡陽她們的子女，陸家的小孩，可能都是無辜的，但陸離不打算放過這些無辜的孩子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蕭正楠還小，她的孩子還沒出生，留著這些隱患，以後成器了再來謀害她的孩子嗎？

  陸庭瑞的妻子也苦苦哀求陸離，放過她的孩子，他們都還不記事，祖父犯下的錯，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呢？他們也是陸離的侄兒侄女啊。

  陸離不為所動，她想到了當年蕭錦麟初登基，陸庭珊懷著孕求到她面前來，她何等不忍心，甚至為了這個妹妹和蕭錦麟鬧個沒完，如今她也到了他的位子，才明白這個道理，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陸離沒有和他們說什麼，只看了眼執行官，對方意會，將刑牌扔到地上，高喊一聲：「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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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離冷漠轉身，薄荷扶著她走回車裡，身後響起了刀起頭落血濺的聲音，她這一生不沾煙火氣，沒見過菜市場殺魚剁肉，但猜想著，就是那情景吧。

  午門血流成河，卻絲毫沒有沾濕陸離雪白的裙擺，人人都心驚，那個只知道爭風吃醋的皇后，在先帝死後變得冷酷無情，日後誰都不敢得罪她。

  蕭錦麟入了皇陵，陸離不許人將墓室門關上，來日她也死了，要與他同葬，不是葬在同一個陵寢里，而是在同一口棺材裡，他們不是那些貌合神離的帝後，他們要做到真正意義上的生同床死同棺，

  這樣於禮不合，但如今也沒有人敢違逆她了。

  葬禮結束，要留人下來守陵，本該是陸離留下，可她如今懷有身孕，皇陵清苦，不適宜養胎，再者京里還是一副亂相，她得回去幫蕭正楠鎮住場子，她想讓禾苗留在這兒。

  禾苗雖也捨不得主子，可他知道如今重中之重是陸離和孩子，他拒絕了，要和陸離一起回宮。

  賢妃主動提出要留下來守陵，倒是合情合理，可是陸離總覺得，蕭錦麟想看到的就那幾個人吧，那些無關緊要的，留下來有什麼用呢，做做樣子罷了。

  回宮的路上禾苗便收到了消息，待回到壽康宮才告訴陸離：「陸庶人自盡了。」

  陸離手抖了一下，午門的刑鑼敲的那麼響，陸煥之掌管邢獄多年，應當再熟悉不過了，她沒殺他，他還是死了。

  「尋塊好地葬了吧。」

  她應該是陸家最壞的出嫁女，位高權重卻沒有回饋娘家半分，反而誅殺了娘家所有成員。

  「傳賀首輔和護國公來，本……我有事要交代。」

  她還不適應哀家這個稱呼，她總覺得那是上了年紀的太后才要說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輪到她了，這壽康宮剛送走了前任太后，就迎來了她。

  賀之文和陳欽南來了，朝堂大換血後，這二人一文一武成了新的支柱，賀之文年紀輕輕便任首輔，陳欽南更是成為大梁開國元勛之後第一個受封的國公，他為江山安穩付出了太多，一個國公爵位他受得。

  二人向太后行禮，陸離讓他們平身，「叫你們來是有些事要交代，陛下年幼不通政事，每日上午議政下午讀書，我這陣子要安心養胎，政事有勞你們二位多上心了，陛下有哪裡不懂的你們多提點他。」

  這二人無論是忠心還是才能陸離都非常信任，如果蕭錦麟有遺言，也一定是屬意他們做輔政大臣的。

  二人聽令，讓陸離好好養胎，前朝有他們倆，後宮有禾苗，他們會把事情料理好的，就像蕭錦麟還在時一樣。

  陸離已經懷胎五月了，原本他們都擔心她悲傷過度保不住這個孩子，沒想到大人孩子都很堅強，雖說過了三月胎便穩了，可後期也不能大意，這個孩子是蕭錦麟唯一留在世間的血脈了。

  陸離開始閉門養胎，待到來年春暖花開之際，她產下了一個女嬰，這孩子的哭聲洪亮有力穿破雲霄，達到了另一個世界。

  陸離為女兒取名如錦，都說女兒肖父，她希望女兒像她的父親一樣風華絕代不可方物。

  蕭正楠進屋看母后和小妹妹，剛出生的小孩子皺巴巴的，一點兒都不好看，但父皇和母后都姿容不俗，妹妹長大後也會很漂亮的吧。

  他看向榻上沉睡的母后，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灑了幾絲在母后鬢邊，睡顏恬靜安然。

  日子正在慢慢好起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