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張太醫的春天

  王二夫人說到做到，說是要給他介紹，姑娘從房子建好到今日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已經帶了五六個姑娘上門來相看。

  張太醫整日忙著打理自己的那些草藥，哪有時間和姑娘們談情說愛，但王二夫人介紹的他又不好太過敷衍，時間一長，頗為無奈的同時，倒是真認識了村裡的幾個年輕姑娘，其中就包括那位老大夫的女兒。

  老大夫老來得女，對這個女兒想來寵溺，平時女兒幫著老大夫打理草藥，幫他做飯，家務事全包，才讓老大夫能有時間給村里人看病。

  女孩長得十分不錯，一來就幫著張太醫打理那些花花草草和曬乾的草藥，確實幫了他不少忙，一說起話來，笑得極為燦爛。這女孩雖然長在貧窮的鄉村，但他的精神世界絕對富足，不是一個悲觀的人，這樣的女孩無論誰見了都要喜歡的。

  張太醫不討厭他，但若真的說是愛情的喜歡，還暫時談不上。

  他是一個死裡逃生的人，是一個在官府都沒有正經戶籍的人，只要官府的人一下來查勢必要，查到他頭上，到時候一切真相大白，豈不是耽誤了人家姑娘。

  他不是不想有一個溫暖的家，但母親在京城還為他的死而悲傷，他又是一個身上有罪孽的人，他怎麼敢對這樣美好的女孩兒動心呢？

  所以女孩每天過來幫他打理藥材，他只是以禮相待情發乎心又止乎禮，女孩兒半點兒都感受不到他心中的感情。

  「小情，今天辛苦你了，我一會還要上山採藥，就不留你吃飯了，你早些回去，這天色看著馬上就叫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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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女孩小名換做小情，他們之間熟悉了之後，就互相稱呼對方的名字。

  天上的烏雲密布，眼看著就要有一場大雨，這個時候上山絕對不是良策。小情的父親是個老大夫，經常上山採藥，自然知道採藥的最好時間，這個時候上山，讓人猜不透。

  「章大夫，山上路都濕滑，這個時候上山會有危險的，還是別去了吧。」

  張太醫也知道這個時候不適合上山，但他沒有辦法，剛剛王大娘家的小孩子跑來說，王大娘現在正高燒不退，早上喝了藥之後現在都沒有好轉，看樣子現在有的退燒藥並不能起作用，他必須上山要采一位，強效藥才能讓王大媽的病好。

  身上高熱不退這是要命的症狀，如果不儘快治療，很有可能會耽誤治療的最佳時機，導致王大娘的性命堪憂。

  「放心吧，我拿著傘身上穿的鞋子，上面綁兩條麻繩，走在路上不會滑倒，我即刻上山，或許能等到下雨之前就趕回來，你趕緊回家去吧，不要等一會兒琳的身上都濕了。」

  他已經準備好了背簍，還拿了一個拐棍。

  他們的山不是那種高聳入雲的山，多是丘陵地帶，山上，雖然地勢高，但並沒有那麼陡峭，如果小心一點，下雨也沒有關係，頂多就是身上濕一點，回來換個衣服就好了。

  小晴表面上答應護送著張太醫離開，他在屋子裡打掃打掃衛生又生起爐子。

  一會兒張太醫回來之後身上肯定都濕了，要是不趕緊取暖烘乾，恐怕也要得風寒的。

  小青趕緊看了一眼天色，趁著雨還沒下來，跑回家和父親說了一聲，就繼續回來打理，張太醫院子裡的那些藥材，曬乾的就順勢收進來，其他的放在棚子下面，雨淋不著就行了。

  山上的路不好走，被村民踩出來的一條小道，光禿禿的，沒有雜草。

  他記得有一味藥退熱非常有效，很多人都拿著一味藥來給高熱補退的人下一劑重藥。

  大雨傾盆而下，一點都不給面子，他還想著能在暴雨傾盆之前回到家中，現在看來幸好身上穿了蓑衣，雨水雖然打得沉重，但滲透不到裡面，衣服還是乾的。

  下雨之後，地上的草被打的東倒西歪，對於辨認草藥很不利，他用拐杖摸索著許久，也沒找到自己想要的那味草藥。

  無奈之下，他只能越來越往密林的深處而去，好不容易到了一處山洞，總算可以坐在山洞裡避一避現在正傾盆的暴雨。

  暴雨初歇已經是兩刻鐘的時間以後了，他穿著蓑衣再次出來，空氣中瀰漫著泥土和青草的香氣，這是很少能在京城聞得見的。

  雨後天晴，總算不辜負他這麼長時間的尋找和等待，沒走出多遠，就看出一片地上長著熟悉的草葉子細長，上面還冒著尖刺，這種東西放在平常路邊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甚至會覺得這樣的草會傷了自己，但其實這是一位非常好的降溫草藥。

  當然要注意劑量，如果劑量不對，很容易讓人的身體虧損。

  將那個地方的草藥采了個大半，只留下一些讓他下一季繼續播撒種子。

  回到家的時候身上已經濕透了，蓑衣雖然防水，但這麼大的雨又這麼長時間，下半身被雨徹底淋濕，上半身也沾了很多雨水，就連頭頂的頭髮都是濕漉漉的，本以為回到家還有一番周折，剛打開門就看到小晴的笑臉和暖烘烘的火爐子。

  「小情？你不是回家了嗎？怎麼還在這兒天色不早了，你要是再不回去，你父親就要擔心了。」

  小晴搖了搖頭，急忙上來幫他把身上的蓑衣和頭頂的帽子都摘掉，將背後的背簍拿出來把草藥晾在小籃子裡。

  「我已經回去和父親說過了，他知道我在此處不會擔心的。」

  看到張太醫的衣裳已經全部濕完，她又上手來幫她把外衣脫掉，搞得張太醫面紅耳赤，頗有些不自在。

  活了這許多年，他其實還是一個小雛鳥，雖然和女性有過接觸，但很少有這麼親密的接觸，還是在明知對方心意的情況下。

  「這個我自己來就好，你要不現在回家吧，外面的雨已經停了，保不齊一會兒還要再下。」

  小晴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之間，這種舉動多少有些不合適，他將外衣晾在一旁的架子上，推到火爐的旁邊。

  「章大夫就不要推辭了，你渾身濕透，趕緊坐在火邊烤一烤，不要身體著涼了，不然你采的這些藥就要用到自己身上了。」

  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巧妙的化解了兩個人之間的尷尬氛圍。

  火爐燒得很旺，一看就不是一時半會兒燒起來的，不知道小情在這屋子裡忙活了多久，里里外外的都非常規矩，草藥什麼的全部都收了起來，他回來的路上還在擔心自己晾在院子裡的草藥，會不會受了潮，這會兒倒是非常感謝小情能夠幫他把這些草藥收進來。

  「這些是曬乾的草藥，我能收的都已經收了起來，以後你用的時候直接在這裡翻找就行，那些沒有曬乾的，我直接放在棚子下面了，雨淋不著，但會有些潮氣，等天晴的時候我再幫你把他們拿出來好好的曬一曬。」

  張太醫點頭，心裡越發覺得這樣的姑娘實在不能耽誤了她。

  嘴巴張了張，想要說出口的話始終有些困難，他不好直接開口傷了一個姑娘的心。

  可如果不說的話，一直這麼拖著更會破壞人家姑娘的名聲，在村子裡人多口雜，隔壁村子也相隔不遠，要是兩人一直舉止過於親密，難免會讓姑娘的名聲在村子裡不大好聽，對於他日後則序來說也是不太有利的，張太醫不能因此而耽擱了人家姑娘的好名聲。

  「小情……我是一個逃難至死的人，哪裡能配得上你這樣的好姑娘，我們兩個之間是沒有半點可能的，你以後不要過來了，村裡的人愛說閒話，要是壞了你的名聲我萬死難逃其咎，我不能因為我的個人而毀了你。」

  小晴以為自己的心總能感動張太醫，兩人修成正果，卻沒有想到得到的是這樣的結果，他一時眼神中有片刻的錯愕。

  「我是不是哪裡做的不好，讓你不高興了我儘量都去改，我們兩個現在不就挺好的嗎？等到你願意娶我的那一天，我們再成親，我不急的。」

  張太醫不知該怎麼說，他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但無論怎麼說都會傷了這個姑娘的心。

  有些時候優柔寡斷才是真正傷害了別人，他明知這個道理說出口的話，已經帶了幾分決絕。

  「姑娘還是請回吧，這麼長時間多謝姑娘的照顧，我無以為報，日後若是有什麼幫得上忙的，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幫助姑娘，但成親這件事情我們絕無可能。」

  他想了想，又殺出一個絕招。

  「我……我曾經的未婚妻死在了逃難的途中，我不能這麼快就背叛他，所以我與姑娘是絕無可能的，姑娘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你值得更好的男子。」

  小情瞪大雙眼，他萬沒有想到是這樣一個緣由。

  心中潮水翻湧，到最後他只擠出了一句話。

  「那我就等你忘了他，哪怕你這一輩子忘不了他，我也是願意和你在一起的。」

  說完，他眼中含淚快速的跑了出去。

  張太醫沒有去追，下著雨，天色又不早了，他只能回家，應該是沒有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