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探班

  第一天走馬上任，看著銅鏡中身穿官服的自己，雲瀟還有點不適應，如此板正的官服穿在他身上，總讓她覺得哪裡怪怪的，可能是突然進了官門內的原因吧。

  小花在一旁遞來一個包裹，包裹裡面不知道裝了什麼，鼓鼓囊囊的。

  「小姐第一天進宮當差，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情況呢？小花在裡面裝了兩個餅子，萬一中午來不及回家吃飯就先湊合湊合，晚上我一定做好滿滿一桌飯菜，等著小姐第一天赴任歸來！」

  

  小花過於擔心，把宮裡當成了豺狼虎豹般的存在，只是去上班罷了，第一天上班肯定不會有太多的工作，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了呢。

  雲瀟嫌她杞人憂天，包裹里的東西一樣都沒帶，就這麼隨著馬車進了皇宮。

  之前每一次進宮都是走直線一直到宮殿中，這次不知道穿過多少皇宮中的小道，一直走到犄角旮旯處的一個小院子，還未走進院子便能聞見一陣藥香味，看來這裡就是天下所有大夫都趨之若鶩的地方，御醫坊。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來的早了也聽不到眼前的這一場大戲。

  她還未走進門，便聽到院裡傳來一陣陣的討論聲，夾雜著一些嘲笑。

  「聽說今天要來一個女醫官，還是太后親自把人提進宮的呢。」

  「我之前還以為這女醫官有什麼獨到之處，原來就是研究一些女人用的東西，讓皮膚看起來更好，要我說這算什麼大夫，這不過就是走些旁門左道，博得太后的歡心罷了。」

  另外一個人陰陽怪氣道。

  「那你可還別不服氣，如今這滿宮上下的貴人們都被這個女醫官拿捏的死死的，就連咱們這些平日裡為他們把脈治病的大夫都不吃香了，若說這宮中如今哪一個大夫最紅人，莫不屬這位還未到任的女醫官了。」

  一陣嘲笑聲夾雜著翻曬藥材的聲音，雲瀟在門外聽著這一幕，抬頭看著天空四四方方的天空，和曾經她在話本里看的那些一模一樣。

  這座皇宮中面積雖大，卻禁錮了許多人的理想與信念。

  這些醫官在進宮之前一定有過救苦救難的理想，來了這裡日日被利益與權益薰陶著，早就忘了當初的初心是什麼。

  不知道她會不會在日積月累的權力薰心中，漸漸變得失去自我。

  裡面的討論聲還在繼續，若是此刻冒冒然的闖進去，打擾了同事們的雅興，估計日後會多有尷尬。

  雲瀟乾脆站在門口，一邊看天空，數著天空中棉花一樣的雲朵，一邊等著他們的討論告一段落，再敲門進去。

  門響的一刻，所有人的目光便轉向門口，看到雲瀟之時，他們的神情十分有趣或驚艷或鄙夷，或帶著探究。

  百人百態，當真是有趣。

  「各位前輩們好，我是雲瀟，未來會是與大家共事的人，一起努力！」

  她介紹完自己後，依舊有許多人回不過神來，或者說有許多人不屑於與他講話，所以一時半會兒竟沒了風采的熱鬧。

  雲瀟也不急，等著他們回過神來。

  最終最先開口的倒不是在場的每一個人，而是從後院走出的一人。

  留著白白的鬍子，眼尾向上挑，頭髮扎的一絲不苟，背手而來。衣服與其他人的也稍有不同。

  眾人紛紛恭敬問好，雲瀟便知這人一定是御醫房數一數二的人物。

  「你就是今天上任的那個小醫官吧。太后親自舉薦你過來，我們太醫院不得不從，但你是否有真才實學才是你能否長久留在太醫院的本事。」

  雲瀟抱拳行禮，對這位老醫官的態度也算恭敬。

  「自然是，身為醫者，自然要本身醫術高超，才能將自己的病患從危難之中救回性命，若是我醫術不佳，又怎可稱自己是醫士呢？」

  那老頭並沒表現出滿意的神情，倒是有些對他全然不信任的模樣，揮了揮袖指了指角落裡的一個小房間。

  「既然你擅長的是調製一些藥膏，那便專心致志做你自己的事吧，太醫院目前還不缺其他科目的醫師。」

  那個角落裡的小房間看起來頗為破舊，甚至門上還纏著蜘蛛網，不知道多久沒有人進去過了，想必也是隨手一指隨便給她安排的一個地方。

  一旁的人紛紛低著頭看熱鬧，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句話，雲瀟早知是這種情形。

  墨楚玄這個人或許是真聰明，但他忽視了底層小人物的心理。

  文人相輕，這些大夫們費盡千難萬阻，才從一個積極無名的小人物到如今的地位，哪怕已經奮鬥了幾十年，到宮中不過是一個最底層的大夫。

  而雲瀟，年紀輕輕便可因一些他們瞧不入眼的手段進了太醫院，若說所有人都沒有半點不滿是絕無可能的。

  如今他們因為太后的緣故，不敢表面上表現出敵意，不過看到她被訓斥，大家心裡肯定都是高興的。

  雲瀟嘆了口氣，看來哪怕進了宮，進階之路也是遙遠而漫長的，靠著太后的關係進了宮又能怎樣？反而會遭受更多的白眼。

  見她許久不說話，那白鬍子老頭稍顯得有些不耐煩。

  「怎麼？你不滿意那個小房間看起來就是舊了點兒，但太醫院許多珍貴的藥材都會存放在那裡，你將裡面的藥材收拾出來，小房子就能用了，太醫院可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有獨立的房間。」

  這不就是讓她幹活，將太醫院的藥材歸類整理，這種最低級的小學徒做的事。

  偏偏雲瀟還不能拒絕，畢竟這是她到太醫院的第一個工作，若是直接拒絕，不知未來這些同事們又要怎麼刁難她。

  這次雲瀟沒有猶豫，再行了個禮便將這事兒應下來。

  眾人還想看熱鬧，那白鬍子目光老頭掃向眾人。

  「都沒事幹了？沒事幹隨我去後院兒翻洗藥材，一個個的沒有管教變成了野猴子，以後若是我見誰清閒的很，自有大把的活交給他。」

  大家做鳥獸散。雲瀟整理荒舊小屋的場景終究是沒多少人圍觀，免去了許多尷尬。

  這間小屋從外面看確實挺小，真正走進旁才發現房子看起來小，但後面延伸許多。

  她將蜘蛛網用掃帚掃落，推開門，裡面堆的滿滿的都是藥材，一股濃重的藥香味和煤味混合在一起，形容不出來具體是個什麼味道。

  看來確實如那老頭所說，這間小房子許久沒人用過了，連裡面的藥材都沒人整理。

  去院裡溜達了一會兒，從角落裡翻，找出一個大一點的掃帚，又找了一個夾子。

  穿著官服是相當不便的，她又到裡間和小學徒們要了一件圍裙，圍在身前以免弄髒衣服。

  用手帕對摺交疊當做簡易的口罩使用，便開始了大掃除活動。

  小房間裡面的藥材有散落在地的，有裝箱分類的，交疊在一起，想要具體的分出哪種是哪種藥材，實屬不易。

  雲瀟一邊用鼻子聞，一邊又要將外面包裹的煤層擦掉，露出藥材原本的樣子。

  一點一點的把藥材挪出去，但堆放在枯草葉上終究不是個辦法。

  思索片刻，她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晾曬藥材的醫官們，他們有專門晾曬藥材的架子，若是能借來兩個……

  「張醫官，晾曬藥材的架子哪裡還有能否借我兩個地上已經擺不下了，一會兒蟲子爬上來又不好了。」

  那個張醫官是剛才聽他們聊天的時候叫到的姓氏，雲瀟向來記憶力驚人，這點兒姓名與人臉還是對得上的。

  誰知那張一官聽到他的話後，只當聽不見，拿著一筐藥材便直接離開。

  「嘿？」

  眼見著人離開，她屬實沒有辦法，只能再把房間裡那些存放藥材的箱子搬出來，勉強當成架子用，又解決一部分發霉的藥材晾曬問題。

  一直干到太陽當頭，院子裡根本就沒什麼人了，應該是到了吃飯的點兒，雲瀟擦了擦手，只可惜沒人帶著她去吃飯，她連在哪裡用膳都不曉得，只能枯坐在一棵大樹下。

  此時無比後悔，為什麼不把小花給他收拾的那個行囊背進來？

  「嘖嘖嘖，有時還是需要未雨綢繆的。」

  正想閉上眼睛，閉目養神，歇一歇，等下午繼續干。

  無人把守的太醫院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雲瀟睜開眼，一抹熟悉的身影。

  墨楚玄的臉色不太好看，他從推開門的一瞬間便看到院子裡沒什麼人，又在下一眼目光鎖定雲瀟。

  「這都什麼時辰了，怎麼不去用飯？」

  雲瀟下意識的心情就變好了許多，她站起來將圍裙摘掉，對自己方才所受的遭遇並無半點抱怨，只是調侃道。

  「新人過來總要先干點成績出來才能讓大家接受不是？他們都去用膳了，我.……我不餓就留在這了。」

  這點小伎倆是瞞不過墨楚玄的，他一眼就看透了雲瀟的謊言。

  「他們排擠你？真是好大的狗膽！」

  眼見著墨楚玄的脾氣就上來了，雲瀟不想將事情鬧大，便急著轉移話題。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這裡離宮殿那邊距離不算近，是走過來的嗎？是特意過來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