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這個世界很骯髒

  「你……你到底做了什麼？」

  「你明明就坐在那裡，什麼都沒做啊。」

  說著話，黃飛宇忽然注意到，旁邊的焦老似乎很久沒開口了。

  凌雪媚也是。

  他們一個還站著，一個繼續幫寧觀放棋子。

  似乎真的就只是局外人。

  更恐怖的是，聽見他的話，寧觀竟然抬頭看他。

  

  「你的眼睛……你不是……」

  寧觀微微一笑，道：「別掃興嘛，繼續說下去。」

  「後來怎麼樣了？」

  「那些青春文學裡不是說，十八歲遇到的那個人，可能會伴隨你一生嗎？」

  黃飛宇的嘴角動了動。

  「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寧觀道：「也沒什麼，不過就是想知道，你這樣的惡人，究竟是怎麼形成的。」

  說著，寧觀觀察著棋局，自己落下一子。

  周圍，一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

  除了自己和他，看不見旁的任何一個人。

  這個世界，仿佛就剩下石桌，棋局，他和自己。

  果然是有備而來的麼？

  黃飛宇心裡在想，不過，你錯了。

  這局棋的真正執棋人，不是我。

  對付我，沒用。

  想到這裡，黃飛宇開口道：「既然你想聽，那我跟你多聊聊好了。」

  「那女的叫小圓。」

  「我拼命攢錢，想學人做生意，無非就是想體面地再遇到她。」

  「可是，當我攢夠錢，開始琢磨怎麼生意的時候，才發現，人家是大老闆的女兒。」

  「那個大老闆很有勢力。」

  「在當時來說，沒人敢招惹。」

  寧觀道：「你這人生，很戲劇啊，然後呢？」

  「快點講，我迫不及待要吃瓜。」

  「然後？」黃飛宇自嘲地一笑，拿起了一枚棋子。「然後我還是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找人家了。」

  「要跟人家耍朋友。」

  「結果確實被她老子叫人打了個半死，叫我滾蛋。」

  「說知道我的底細。」

  「臭要飯的，就別想染指他女兒了。」

  寧觀點點頭：「不怪他。」

  「確實不怪他。」黃飛宇說著，放下了棋子。「要是我有女兒。」

  「也不可能讓她跟了一個從騙子團伙里出來的臭要飯的！」

  「不過，作為當事人來說，我還蠻傷心的。」

  寧觀道：「看得出來。」

  「你現在就挺傷心的。」

  「是嗎？」黃飛宇愣了一下。

  寧觀抬頭笑道：「是啊，你眼角還有淚花呢。」

  黃飛宇一滯，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轉瞬之間，他仿佛回到了少年的那時候。

  站在人家院子門口，瞪大這兩個眼睛，不服氣地看著這棟豪華的宅院。

  任由眼淚從眼角滑落。

  「你別再來找我了，我爸會打死你的。」

  「我能賺錢，讓他另眼相看，你信不信？」

  當年說過的話，言猶在耳。

  他也確實努力。

  但身為底層，哪有那麼容易？

  直到某一天，有個人找到他。

  「小子，你很機靈，幫我們做件事，出躺貨，給你三十。」

  黃飛宇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三十塊，他從來不敢想。

  可是，老天爺總喜歡捉弄人，第一次幫人出貨就被抓了。

  那些所謂的貨物， 是警察早就禁了的東西，於是，他被關起來，即將判刑。

  在他入獄的前一天，姑娘的父親來見他。

  親口告訴他：「找你運貨的人，是我安排的。」

  「你個臭要飯的，還對我女兒有非分之想！吃牢飯去吧你！」

  那時候，他才明白。

  權利，地位，就是一切。

  原來自己被人耍了。

  「我親眼看見你總是在我家附近徘徊！」

  「你總偷看我女兒！」

  「你這樣的人，憑什麼？」

  「不把你搞死，我寢食難安！」

  這些話像一把把刀，扎在他的心口。

  不過，好在他幫警察做了很多事情。

  認識他的警察不少，看他可憐的也不少。

  幫忙從中周旋，說他其實是線人，在深入虎穴，幫忙遞情報。

  最終才從輕發落，就判了一年而已。

  否則的話，他大半輩子，恐怕都要在牢里過了。

  出來後，他找遍了大街小巷，都沒能找到那個姑娘。

  人家搬走了。

  黃飛宇沒辦法，失落，無奈，不甘，每天伴隨著他。

  後來幫他的警察給他找了一份工作。

  讓他去碼頭幫人看貨，因為他還認識幾個字，可以統計數目什麼的。

  那是他第一次有了一份體面的工作。

  掙的雖然不多，但省吃儉用，還是能存下一點來的。

  於是乎呢，黃飛宇就算是暫時安定了下來。

  直到兩年後的一個深夜，他還坐在碼頭上等一批貨。

  不過先靠岸的船隻，不是運貨的，而是一個提著箱子的老瞎子。

  黃飛宇主動上前幫忙攙扶下船。

  老瞎子笑著說了句謝謝。

  黃飛宇已經學會了說不客氣。

  接著，那老瞎子走出沒多遠，忽然停下，說道：「小伙子，我看你心腸不錯。」

  「我替你算一算吧。」

  「免費的。」

  聽說是免費的，黃飛宇也就答應了。

  「老人家，你是算命的？」

  老瞎子笑起來：「算命看相，本職工作罷了。」

  「您看得見？」黃飛宇問。

  「看不見。」老瞎子道。「不過，看相用的不是眼睛。」

  說完，老瞎子走過來，拉著他的手，先摸骨算命。

  接著摸了摸他的臉，道：「中氣不足，霉氣纏身，你這命，苦啊。」

  「不過，你天庭飽滿，一看就是大富大貴之相。」

  「三十歲以後，肯定發財。」

  黃飛宇一聽，就樂了。

  「多謝老人家，多謝老人家！」

  瞎子卻笑道：「先別急著謝，雖說三十歲以後大富大貴，但眼前有一道坎。」

  「邁不過去的話，你可能就死這裡了。」

  當時黃飛宇嚇壞了，急忙問老瞎子，為什麼。

  「孩子。」老瞎子笑道。「這個世界，很骯髒，你以為的體面，並不體面。」

  「今晚你回去睡覺，不要管貨物。」

  「可是，不管的話，會扣錢。」黃飛宇說道。

  老瞎子笑了：「管的話，你就死定了，錢重要，還是命重要，自己想。」

  「如果明天早上你還活著，來東三橋十三號宅院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