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兩個眼珠子

  我其實對鬼沒什麼概念，因為陳老鬼跟我說過，人和鬼之間，有隔閡。

  這就是人有人路，鬼有鬼途的意思。

  鬼沒辦法在人前現身，除非怨念大到一定的地步，那種情況，也就是成了厲鬼。

  誰也不想見到那種情況的鬼，但通常，人鬼不能互通，所以古代才有燒犀角，人跟鬼相見的故事。

  

  跟著陳老鬼學了這麼久，他雖然也用牛眼淚帶我去見過孤魂野鬼。

  但這樣近距離地接觸，我還是頭一次。

  有種自己好像一下子分不清人間跟鬼界的感覺。

  「阿觀，你怎麼了？」

  直至苗琪琪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才從迷糊中清醒過來。

  回頭一看，喪葬隊伍已經走遠了。

  「師父……」我看向陳老鬼。「這到底怎麼回事？那個餐館……」

  陳老鬼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說了，不要多管閒事，否則我們會惹禍上身的。」

  「走吧，回去睡覺。」

  我嗯了一聲，陳老鬼走前面，我默默跟在他身後。

  「你就是不夠平心靜氣，所以總會多想，也最容易被影響，你要知道，你的……」

  陳老鬼在教訓我。

  但此時，我根本聽不進去，方才那一瞬間。

  我總感覺照片上的女人在看著我，所以這會兒清醒過來。

  她發瘋找孩子的情形總在我的腦海中浮現。

  被燒掉的餐館，到處找孩子的女人，喪葬隊伍。

  這冥冥中，到底有什麼安排？

  「阿觀！你又發呆了！」

  陳老鬼喊了一聲，也停下。

  我撞在了他身上，旁邊的苗琪琪捂著嘴咯咯笑起來。

  「師父……我……」我不知道怎麼跟他說。

  陳老鬼看著我搖搖頭，沒再說什麼。

  前面就是我們住的旅社，進去後，陳老鬼問前台小妹，有沒有泡麵。

  她說有，陳老鬼就買了三桶，讓我們先對付一下。

  但這會兒我確實沒什麼胃口，硬是塞進嘴裡後，我迫不及待說回去休息了。

  回到房間，我就掀開窗簾往外看，我的這個房間正好對著街上。

  幾乎能夠看清楚街道的全貌。

  這會兒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街上有路燈，但是昏暗不明，行人幾乎沒有，遠處還隱隱傳來嗩吶聲，漸行漸遠。

  我深深地呼吸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

  「難道我真的被那些鬼影響了？」

  話音剛落，我忽地注意到街上有行人了。

  來到鎮上住下後，我還是頭一遭看見喪葬隊伍以外的行人。

  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這是個年輕女人，看年齡跟我差不多。

  她裹著大衣，慢吞吞地從下面走過。

  但忽然，她走到路燈底下的時候猛地停住，好像前面有什麼。

  可是，在我的視角看來，她的前面，什麼也沒有。

  女人好像還有點害怕，身子在發抖，慢慢地後退。

  這感覺，好像前面有什麼在逼近，但是那路燈也太昏暗了，別說有什麼，我就連這個女人的樣子都看不清楚。

  她好像也不高，別就是個孩子吧。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下去看看，那女子忽然掉頭想跑，但後面似乎也有什麼。

  她啊地尖叫了一聲，手腳無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真出事兒了，我急忙往外跑，結果出門，就撞上了陳老鬼。

  「師父，下面有人好像遇到了點事情，情況很緊急。」我趕緊告訴他。

  陳老鬼跑在了我前面，我急忙跟上，一起下去。

  街上坐著的女子果然是個還沒成年的，看模樣，最多十五歲。

  「你怎麼了？」我開口問。

  她抬頭看見我們，接著顫抖著手緩緩指向前面。

  「那裡……誒，怎麼不見了？」

  「那裡有什麼？」我蹲在她面前問。

  她看著我回答道：「一條狗，一條長著人臉的狗。」

  我眨了眨眼。

  「人臉？那後面呢？我剛才看你好像看見什麼一下子摔倒。」

  她害怕地回頭，說。

  「也不見了……後面……有個站立著的嬰兒。」

  「站立的嬰兒？」我人傻了。

  這是什麼奇葩畫面？我想像不出來。

  陳老鬼忽然開口。

  「你看看她的眼睛。」

  我聞言，抬頭看向這女生的眼睛。

  她的眼睛，一隻黑色，一隻棕色。

  不，準確地說，是偏綠色，而且有些渾濁，不客氣點講，有點兒像死人的眼睛。

  尤其是沉屍已久的那種。

  有些屍體裡堆積了某種毒素，就會像這樣，瞳孔變成偏綠色的。

  「怎麼了？」她一下子慌亂起來，摸著自己的眼睛問。「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麼了？」

  「沒……沒事。」在我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已經恢復正常。

  我起身把手伸向她：「起來吧，現在沒事了。」

  她抓著我的手起來，依舊有些緊張地左顧右盼。

  「你最近有沒有接觸什麼髒東西？」陳老鬼開口問。

  她搖搖頭。

  「沒……可是，我最近一直會莫名其妙看見一些東西。」

  「就像剛才你說的狗？」我問她。

  她嗯了一聲。

  「一開始是蟲子，好多小蟲子，然後就是狗了。」

  陳老鬼忽然一把抓住她的右手，掀開袖子一看，她的右手上有一個奠字。

  不過，這女生好像自己看不見，只是撅著小嘴說。

  「你弄疼我了，我手上有什麼嗎？」

  我也看見了這個字，轉頭看向陳老鬼表示詢問。

  陳老鬼看著這女生開口道。

  「你這是招惹了極其不尋常的東西，說句難聽的，你最多還能活五天。」

  女生一聽，嚇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五天？為什麼？我……我怎麼了？你們……你們是什麼人？大師嗎？」

  我便介紹道。

  「這位是我師父，這種事情，他是行家。」

  女生忽然反握著陳老鬼的手道。

  「大師，你幫幫我，我知道自己一定是惹上了什麼髒東西。」

  「從前天早上開始，就一直心緒不寧，總看見奇奇怪怪的玩意。」

  「大家都說我撞邪了，但是沒人能幫我。」

  陳老鬼皺緊了眉頭看著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擔心出手的話，會被五陰教的人發現。

  說實在的，這會兒我心裡也沒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