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4章 消亡史

  閃光中，是一段宇宙的歷史。

  儘管已經精簡了無數倍，儘管只是一個片段，可是跨度達到一億年的歷史片段，包含的信息也不是普通人類能夠承受的，所以海瑟薇在最初看到閃光時差點崩潰，那還是她的大腦在臨界邊緣宕機保護。現在經過緩速處理，再學會了多意識思維，海瑟薇儘管還是十分吃力，但終究是能夠承受了。

  吸收數據的過程依然十分痛苦，海瑟薇下意識地開始拆分更多的意識，這就如同面對洶湧洪水，每多一個意識，就是多了一條小河道分流。隨著意識的不斷增加，海瑟薇漸漸地感覺到了輕鬆，然後有了餘力去思考傳輸過來的知識。

  那是一段宇宙的消亡史。宇宙中曾經存在著一個偉大的文明，他們稱呼自己為帝斯諾。帝斯諾是一個極具數據含量的詞，光是記住這個詞，海瑟薇就用去了整整兩個小時，還是247個意識同時作用的結果。

  帝斯諾的每個身體微粒都是獨立的，但是作為整體又只有一個意志。他們用概念把無數微粒聚合在了一起，只要擁有同一個概念，那都是某個帝斯諾的一部分。後來帝斯諾把概念擴展到了周圍環境、再後來是行星，然後是恆星、星系，乃至宇宙本身。最強大的帝斯諾直徑可以接近10光年，這10光年中的一切都是帝斯諾的一部分，包括在裡面繁衍生息的許多原始智慧種族。

  這些原始智慧種族有的還在為生存掙扎，有的已經開始觀測星空，利用建造的原始飛行器前往星系外探索，有的原始文明則是在思考我是誰這一類的危險問題，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這些原始種族並不知道，他們和他們所創造的一切，有生命的和沒生命的，都是帝斯諾身體的一部分。

  這段歷史中曾經有個很有意思的插曲，那就是某個帝斯諾身體內的原始文明發射了一個遠程飛行器，裡面裝載了一批沉睡的船員，開始探索星空。在飛行許多光年之後，他們來到了一片陌生的星空，那是另一位帝斯諾的身體。這位帝斯諾勃然大怒，認為派出飛船的帝斯諾進入了他的身體，侮辱了他。而那位帝斯諾只是辯解說不是有意的，並不肯道歉。雙方各不相讓，最終演變成了一場戰爭，先後有幾百位帝斯諾捲入，大戰波及幾十萬光年。

  

  戰爭的結果以派出飛船的帝斯諾失敗告終，他不得不引爆了那個原始文明的恆星，抹去了那個原始文明存在的概念，至此戰爭才告一段落，史稱「尊嚴之戰」。

  至於那個已經能探索遠方星系的原始文明，沒有人記得，甚至在這段歷史中連名字都不曾提及。在上位文明帝斯諾眼中，他們就像是一根長長了的體毛，礙事了隨手拔掉就是，誰會給一根毛起名？而那個文明由始至終，直至毀滅，也沒有明白自己有何而生，為何而死，從來沒有看過宇宙的真相。

  帝斯諾文明發展到後來，個體同化的宇宙越來越大，文明覆蓋了幾個大的河系，並且正在向超星系團邁進。在帝斯諾的眼中，宇宙遲早也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儘管宇宙很大，但是帝斯諾們已經在憂慮有限的宇宙難以承載帝斯諾無限的進化擴張，於是開始嘗試探索其它宇宙。

  探索很不順利。

  帝斯諾發現了多個宇宙的存在，但是不同宇宙並不是簡單的平行關係，而是在維度定義上的根本不同。別說進入其它宇宙，就是理解都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像二維生物看立方體，看到的只是立方體在二維平面上的投影，永遠也無法想像真正的三維是什麼樣子。三維生物看四維世界，同樣看到的只是它在三維上的投影。這還是基本維度定義相同的情況，現實是，許多宇宙基本維度在定義上就是不同的。在帝斯諾感知中，一些宇宙就在身邊，甚至與身體重合，但就是無法觸摸。

  在這個時候，衍生天災出現了。

  第一個遇到衍生天災的帝斯諾和它戰鬥了幾十萬年，最終失敗身亡。他死後自身概念並沒有回到黑洞墓地，這終於引起了其他帝斯諾的注意。幾個強大的帝斯諾聯合調查此事，然後發現死去的帝斯諾身體已經全部被衍生天災轉化成自身的一部分，概念也是。也就是說，這個帝斯諾徹底消亡了。這引起了整個帝斯諾的恐慌。

  因為概念和墓地的存在，帝斯諾實際上是不死的。每隔一段時間，當某個帝斯諾的概念在墓地中沉睡得足夠久，清理了冗餘的數據，又有了生的激情和渴望，他就會走出墓地，重塑身體，成為新生的帝斯諾，熱情洋溢地奔赴未知的宇宙。

  正因為不死，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繁衍這個概念已經從帝斯諾的字典里消失了。這也是那位派出飛船進入另一個帝斯諾身體的帝斯諾會被認為野蠻、粗魯和原始的原因，不管那艘飛船是不是真的故意。

  直到包容整個宇宙、宇宙就是帝斯諾的設想被提出，並且成為帝斯諾新的信條，繁衍才重新被提上日程。

  衍生天災出現的時候，帝斯諾正在為如何恢復繁衍而頭疼，這時每一個帝斯諾的消亡都是大事。於是帝斯諾們組成了強大的軍隊，用能量粉碎了那片空域中的一切物質，然後一寸一寸地抹除了空間中所有的概念，連虛無這個概念都包括在內。那一片空域事實上相當於從宇宙中被切除了。

  消滅了衍生天災後，帝斯諾們又產生了爭議。他們很清楚衍生天災來自另一個宇宙，一個前所未見、他們難以理解的宇宙。帝斯諾與之戰鬥並抹除的，是衍生天災在自己宇宙的投影，所有物質和能量也都是自身宇宙的產物，而衍生天災自身的存在方式一直處於未知狀態。

  也就是說，帝斯諾們付出了意味族人的生命，海量的能源，並且切除了一塊宇宙空域之後，還不知道自己的敵人長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