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5章 希望

  一部分帝斯諾要深入研究衍生天災，而另一部分帝斯諾堅決反對。兩派爭論不休，而對衍生天災的研究照常進行。帝斯諾有強弱之分，但不存在中央政府，他們也沒有政府這個概念，理論上每個帝斯諾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要這件事沒有侵犯到其他帝斯諾的利益和身體。於是一批帝斯諾頂級的科學家開始研究衍生天災，另一批科學家則是看到了其它宇宙的威脅和機遇，開始加大對其它宇宙的研究。

  此後沒過多久，衍生天災又出現了，這一次是出現在帝斯諾的實驗室里，而且是好幾個實驗室同時出現。

  幾個頂級科學家同時受到重創，他們也是帝斯諾的頂級強者。所有帝斯諾都意識到這是一次空前的危機，於是聯合起來，和衍生天災進行了一場長達百萬年的大戰。

  為了戰爭，帝斯諾們調集了空前範圍的能量和物質，遠在億萬光年外的宇宙區域都被波及，但是戰爭局勢仍是越來越不利，一個接一個的帝斯諾被徹底抹除概念，轉化成了衍生天災的戰爭工具。衍生天災適應這個宇宙的速度也讓人震驚，它們轉化宇宙空間的速度越來越快，從帝斯諾視角，宇宙深空中多出了無數大小不一的孔洞，那裡什麼都沒有，所有東西，包括概念，都被衍生天災啃食和轉化。衍生天災就像一群難以消滅的害蟲，不斷啃食著宇宙這棵大樹。

  戰爭開局沒多久，帝斯諾就知道結局已定，於是一邊繼續戰鬥，拖延衍生天災的腳步，一邊全力投入對新宇宙的研究，試圖找到一個可以躲藏和重新開始的宇宙。帝斯諾最偉大的科學家之一，率先成功完成繁衍的個體，開闢了連結人類所在宇宙的奇點，那就是真實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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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爭和開闢奇點耗盡了偉大母體的存在概念，她只能把進入新宇宙的重任交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叫艾格的帝斯諾。可惜艾格並沒有繼承偉大母體的天賦，又被真實夢境奇點的本質所限制，研究能力大為不如。沒有足夠的環境和空間，就相當於人類沒有了主腦和工具，只能憑藉最原始的方式研究。艾格孤獨地研究了300萬年，終於成功地將概念投放到了人類的宇宙。只是他還沒有等到反饋，衍生天災就找到了這裡，並且突破了偉大母體設下的防禦，開始侵蝕艾格的存在根基。

  艾格死了，帝斯諾的歷史就此終結。

  海瑟薇聽到的聲音是艾格最後時刻的留言和兔子自己的講述。艾格的留言更像是自言自語，全是對母體的思念，對從未見過的家鄉的嚮往和衍生天災到來的絕望。兔子的訴說則是混亂、瘋狂且充斥著無數無用的數據。在少許有意義的片段中，它講述了自己的生平。它是艾格投放概念後，根據對人類宇宙的研究製造出的類生命體，有些類似於人類的寵物。兔子是糅合了人類和帝斯諾兩個宇宙概念的產物，所以看人類宇宙比艾格要清晰得多。

  在艾格死後，它對衍生天災發起了絕望且瘋狂的戰鬥，一次次戰鬥又一次次死去，每一次死亡都會損失一點概念。就這樣它逐漸失去了理智和記憶，變得瘋狂且只剩下了本能。其實它有許多記憶還是存在的，只是混雜在太多無用的數據中，而它僅存的算力已經不足以區分有用和無用的數據。

  衍生天災在真實夢境中的進展十分緩慢，畢竟這是兩個宇宙不同維度的疊加，難度指數級上升。但就是這樣，真實夢境中大部分區域也已經被侵蝕。兔子已經在消散的邊緣，它用最後的一點能量引導奧斯汀前往最後的避難所，那裡留存著一點沒受污染的數據，也是艾格最後的存在印記和帝斯諾的歷史。兔子不想讓帝斯諾這個如此偉大的文明徹底消亡，它希望人類能夠記住這段歷史。

  只是最後的避難所也難以抵禦衍生天災的侵蝕，當奧斯汀走進避難所的時候，防禦機制已經接近崩潰。影像中，海瑟薇看到兔子雙眼最後流下兩道鮮血，實際上那是一句話：

  不要研究衍生天災！

  隨著最後一點數據吸收完畢，海瑟薇終於從沉浸中醒來，視野也恢復了正常。她忽然覺得疲累不堪，全身酸痛，如同剛剛進行過大負荷高強度訓練一樣。

  奧斯汀還是坐在她面前，說：「你醒了？比我預想得要快很多。」

  海瑟薇活動了一下身體，意外發現禁錮措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取消。不過這麼一動，她每個細胞都在呻吟。海瑟薇趕緊檢視了一下身體，發現大部分身體都處於極度疲勞的狀態，身體內部儲存的養分也消耗了大半，跟幾天沒吃過東西一樣。

  「過了多久？」

  「31小時42分鐘。我本來以為你要看400小時以上，中間經過兩到三次的休息。能告訴我，你分出了多少意識嗎？」奧斯汀帶著好奇問。

  海瑟薇稍微地數了數，然後自己嚇了一跳，說：「1032個。」

  奧斯汀罕見地沉默了幾秒鐘，然後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還不錯。」

  海瑟薇帶著一絲明顯的崇拜，問：「您現在已經拆分出多少意識了？」

  「……我們先看完。」

  於是影像繼續。

  牆壁在奧斯汀面前出現了第三道裂縫，比前兩條都大，滲出的鮮血更多。隨著鮮血的滲出，一片暗紅色從牆壁中彌散出來，蜿蜒著向奧斯汀延伸過來。

  剎那間，海瑟薇意識中剩下的想法只有尖叫，直覺告訴她，一旦被暗紅色碰到，那她就完了，哪怕現在是坐在國防部的會議室，看的是奧斯汀的記憶回放，她也完了！潛意識深處，最後一點沒有被恐懼覆蓋的理智在瘋狂吶喊著：「這是陷阱！他想殺了你！奧斯汀已經是衍生天災了！衍生天災要的是你！」

  一聲聲歇斯底里的吶喊幾乎把海瑟薇逼瘋，她的腦袋疼的如同要炸開，剛剛分離出來的一千多個意識此刻全都有了自己的想法，想要從海瑟薇身上逃離出去。

  就在絕望之際，一個無比強大、堅定的意念自心底而生，如同火山爆發般摧毀了所有的恐懼。那道意志如同擎天巨柱，支撐起了行將崩塌的天空，沒有絲毫動搖。

  意志深沉堅定，如同大海。它巋然巍巍，沒有憤怒，有的只是一往無前的決心。

  海瑟薇忽然明白過來，這是奧斯汀的意志。

  影像中的奧斯汀已經退到了避難所外面，6個守在外面的手下站在他身後，震驚地看著那從避難所噴涌而出的暗紅。

  一名手下衝到了奧斯汀面前，說：「您先走！我們在這裡擋著！」

  這些手下都是奧斯汀秘密培養多時，個個都是萬中挑一的人物。他們在剛剛的衝擊中也多少吸收了一些數據，大致明白了避難所里發生了什麼。

  奧斯汀意識中無數念頭一閃而過。

  那名手下焦急叫道：「快走啊！我們是出不去的，可是您一定有辦法出去！我們能爭取點時間！」

  其他幾名手下一擁而上，拖著奧斯汀就往回走，可是奧斯汀紋絲不動，如山生根。

  另一名手下急道：「這是戰爭！我們這些人都是炮灰，其它人連當炮灰都沒有資格！您活著人類才有希望！」

  第一個說話的手下全身忽然炸開，抱成一團耀眼的銀色霧氣，沖向了撲面而來的暗紅。無可阻擋的暗紅居然被銀霧銷蝕了一部分。

  無數方案在奧斯汀的意識中閃過，他忽然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方向是聯邦探索者的大本營，那裡有許多奧斯汀的學生和舊部，也承載著聯邦的野心和希望。

  「如果能通知他們一下的話，或許可以少死很多人……」這個念頭在奧斯汀心中閃過，隨後他搖了搖頭。絕大多數人都是要死的，或許會有人倖存，或許沒有。

  奧斯汀回過頭，看著重新蔓延的暗紅，說：「這裡現在只是一個小缺口，還有堵上的可能。但如果我就這麼走了的話，那就無可挽回了。我們既然來了，總要做點事。就當為後人、為博士爭取點時間。現在，我需要你們的力量。」

  所有屬下都是在一瞬間就領悟了意識分離、吸收了部分數據的天才。他們默不作聲，一個個自爆身軀，和第一個人一樣化為銀霧，匯聚到奧斯汀手上。他們知道時間緊迫，是以毫不猶豫，連遺言都沒有留下。

  奧斯汀伸手一抓，銀霧凝聚成一把長刀。他提刀前行，氣勢滔天，連暗紅都不得不在它面前分開，露出一條通道！

  奧斯汀一步就到了那堵牆壁面前，長刀毫不猶豫地斬下，將那堵牆壁化為虛無！

  暗紅髮出一聲刺耳的尖叫，拼命翻湧著，掙扎著，可仍是越來越暗淡。所有的暗紅突然向奧斯汀匯聚，沖入他的身體。

  海瑟薇同步感覺到無法形容的劇痛，身體的每一個分子都在生生被撕裂，而且分解到原子級還不夠，還要繼續分解。這個過程，會一直持續到所有物質都變成能量為止。

  奧斯汀沒有抵抗，他所余的最後力氣只夠抬起左手，放到面前。他的手已經如同琉璃般透明，指尖化為一粒粒彩色的沙粒，在風中飛散，然後幻化成點點螢光，逐漸消失。

  奧斯汀就那樣站著，變成了一天的螢火。

  最後的最後，他下意識地想：「博士那傢伙從來不會讓人失望，就是麥克米蘭總干蠢事……」

  記憶到此為止。

  海瑟薇抬起頭，視野中的奧斯汀已經變得模糊，溫熱的感覺不斷在她臉上滾落。

  「您……您已經……」

  奧斯汀洒然一笑，說：「我算是死了大半吧，嗯，大概99.99%。本來我應該是死定了的，不過最後艾格的殘留意識幫了我一下，把這段記憶附加在我的一個意識殘片上送了回來。我的身體甦醒了，但是這段記憶的負擔太重，差點把我的本體分解成純能量。我也是僥倖才挺了過來，但是身體已經瀕臨崩潰，隨便一個成年人一拳就能打死我。」

  奧斯汀繼續說：「我花了些時間重新解讀這段記憶，直到早上才完成解讀，立刻就把你叫了過來。你現在明白是為什麼了嗎？」

  海瑟薇點頭。

  她已經知道了真實夢境比預想中可怕的多，普通探索者進去再多也是送菜，就算是奧斯汀精心培養的8個人也不過是爭取了幾秒鐘的時間。在裡面只有掌握了帝斯諾能力的人才有資格登上舞台，而上一次真實夢境中獲得能力的人都是能夠繼承帝斯諾能力的。

  奧斯汀面容轉為嚴肅，說：「我剛剛確認過，博士和麥克米蘭都已經進入真實夢境了。所以現在你只剩下半個小時的準備時間，處理一下私人事務，然後就進去吧。你最重要的任務是找到博士，把你剛剛看到的真相告訴他，然後協助他封閉衍生天災。」

  「好。」

  奧斯汀說：「博士在進去之前對進入設施進行了調整，理論上在裡面死去後是可以出來的。但是……」

  奧斯汀停頓了一下，似乎很難選擇措辭，過了一會才說：「那隻兔子最後說的是，不要研究衍生天災。但你是繞不開衍生天災的，或許這次進去，就沒有機會出來了。這個時間點，對你來說，很不公平。」

  海瑟薇平靜地說：「既然站在這裡，就得負起該負的責任。對我們這些人而言，沒有什麼公平不公平的，不是嗎？」

  奧斯汀沒有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站了起來，走出了大廳。另一個方向上出現了一道門，那是通往不歸路的大門。

  海瑟薇起身，向著打開的大門走去。大廳很幽暗，門後則是熾烈的光，海瑟薇的身體變成了一道剪影，被光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