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迴響（2）

  「喂！老闆！」

  「收錢。」青年站起身來走到林福祥身邊，嘴裡叼著一根牙籤，從兜里掏出褶皺的幾張錢，說道。

  「放桌子上就行，慢走。」林福祥從方才就一直板凳上坐著，埋頭剝蒜，他抬起頭瞧了一眼身旁的這個年輕人，桌子上的蒜瓣也剝了差不多了，這是他一會要用來做剁椒蒜蓉的。

  青年走出兩步，又回過頭來，笑道：「剛才謝謝你的提醒，如果不是你提醒我，這可能就不是簡簡單單七塊錢的事了。」

  林福祥客氣擺頭說，「小事。」

  兩人就這樣相互客氣了一番，年輕人付了錢，好像並沒有離開意思，正當林福祥感覺納悶的時候，眼前的青年卻話鋒一轉，「就是這個店看起來挺老的，開了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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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年了。」

  「這麼多年了，怎麼不重新裝修一下。」青年的話讓林福祥有點不知所云。

  「裝修也是費錢，其實我這裡都重新修過了，之前政府都要求我們將這些燒煤的東西都改成了燒電的，要求一個環保嘛，只是牆壁那些可能看著比較舊，弄不乾淨了，有錢了再換。」

  「誒，這不就對了！正好。」突然眼前的年輕人眼睛一亮，好像來了些莫名的勁頭，立馬從兜里翻出幾張卡片，抽出一張，直接上手就遞給了林福祥。

  娘的，說了半天，給我推銷業務！「好好好。」林福祥眉角緊皺，但是還是接過名片，白底紅邊的款式，內容他都沒看就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這簡直就是耽誤他幹活……

  青年也是乾咳一聲，接著又從兜里掏出一張白色的東西，很小，林福祥餘光瞄了一眼，誰曾想遇到的這個人推銷都推到店裡面來了，他起身往後廚裡面走去。

  「老闆老闆，別急別急，再幫我看一下，這個人，你認識不。」青年看林福祥走進店裡面，趕緊一把抓住了林福祥的手，跑到他面前，左手拿著照片，右手拿著手機，嘿嘿地笑，「看一下，這個女生，見過沒有。」

  人家都上手了，林福祥那也不好意思繼續無視他，好吧，就看一眼，反正從業這麼多年，遇到找人的也不少，基本上是沒有認識的，只需要看一眼，然後說個不認識，就完了。只是當他將視線轉到照片上的時候，他竟然一時迷糊了，他又轉頭看了一眼手機，應該是同一個人，只是手上拿著的是標準照，扎著馬尾，看起來蠻清秀；手機上是那種抓拍的，披著頭髮，黑長直，側身，看起來很瘦，瘦高瘦高的，跟自己女兒林佳敏很像。

  不會吧……

  「你是她什麼人。」林福祥下意識問道，「噢！我是她表哥，她，我表妹，她這個年齡段比較叛逆，離家出走了，咳，怎麼，有印象嗎。」青年有些期待，望向林福祥，「噢……不認識，沒印象，她是這裡的人嗎。」

  青年聞言，眼神有些失望，「那就算了，走了老闆，打擾了。」青年收起照片乾笑了一聲，轉頭就收起東西往外面走了，林福祥邊走邊想，把東西放在水槽開始沖洗，完事之後他走到門口，一直看著青年消失的方向，眉頭不自覺地微微收緊。

  那個女生的照片，跟他姑娘林佳敏神似，九成像。

  但是，應該不是一個人……

  沒幾天就是立秋了，眼下這氣溫依舊是宛如酷暑，三伏天才過了一半，林佳敏戴著帽子從房間走出來，「磅！」的一聲關上了門，她控制自己的心情，做了幾個深呼吸往樓下走去。

  林福祥家住在林場路不遠的小區樓棟，算是老房區了，這棟樓層也不高，就五樓，準確來說是這縣城裡面的樓修得都不咋高，四五樓的居多，他們這樓道還都封閉的，只有頭上有幾個孔透出一些光來，有些壓抑的感覺，讓她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一些。

  「一會西山體育公園的亭子那見，你來了嗎。」

  「你來了跟我說。」手機上是朋友顧瑤瑤的消息。

  「我現在出門了。」還沒等林佳敏回消息，又接著來了兩條，好像很著急的樣子，林佳敏猶豫了一下，「發生了什麼事。」她在聊天窗口問道。幾分鐘後，顧瑤瑤只是簡單說了一句，「來了告訴你，帶好手機。」

  林佳敏一步一步往下走去，今天的天陰沉沉的，她考慮要不要帶一把傘，在走下兩樓之後她又折返回來，打開房門，從裡面拿起了一把黑色雨傘。

  林佳敏下了樓，路過父親的早餐廳的時候她往裡面望了一眼，看到父親剛剛從門口起身往回走去，她連忙加快了腳步，很快就走出了路口……

  西山體育公園在凱江縣的西方向，之前這邊還沒有被房地產開發的時候這邊都被當地人稱之為西山坡，顧名思義，日落西山，因為多多少少帶一些封建迷信的思想，所以這邊住戶少，畢竟老一輩還是有信風水的一些人。

  後來，再差的風水也架不住有錢的房地產，別人墳地都可以起高樓，何況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地皮，七八年前這邊被房地產開發之後，一棟棟的高樓就建了起來，甚至有的突破了九層，裝上了電梯，在這個縣城裡面看起來還頗為豪華，GG一吹，宣傳一打，儼然有了一副「富人區」的模樣。

  饒是在現在，這裡的房價也是在三千多一平，在凱江縣也算是比較貴的，如果不是距離城區較遠，還沒完全開發，可能還能讓房地產多賺一點。

  林佳敏走在路上，兩隻眼睛不斷掃視，一會看左邊一會看右邊，最後低下頭走到了公交站，她感覺自己有些過分敏感了，輕輕拿手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呼出一口濁氣，想來，他們是不會找到這裡的。

  她之所以有些驚慌，主要是害怕碰見之前工作的那些人，她跟他們還有些糾紛沒處理完。

  林佳敏靜靜坐在這裡等待了二十分鐘車都還沒來，畢竟是縣城，交通並沒有市區裡面那麼發達，她有些心煩了，反覆看著手機，站起來身走到交通路線圖那裡查看，二號線，直接到達西山公園，差不多三十多分鐘的車程，倒也還好。

  現在才……十點半，還有的是時間。

  她跟顧瑤瑤約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還有一個多小時，在看了一眼時間之後她把手機揣進兜里，今天出門她穿的是淺藍的是牛仔褲，還有白色短袖，因為戴著一頂棒球帽，兩側跟額頭沒到一會就有汗珠析出。

  天是陰的，但是並不妨礙溫度很高，反而這種悶熱讓人渾身都提不起勁來，林佳敏摘下帽子跺了跺腳，放鬆了一下身子。

  「還不來……」她兩隻手握著雨傘，忍不住嘟念道。

  才說完，左邊就駛來一輛公交車，正是她等的二路公交！

  終於……林佳敏露出喜色，立馬戴上帽子，從兜里翻找零錢，她排在人後面正準備上車，她倒退了一步想看看有沒有座位了，因為這裡距離起始站不近不遠，夾在中間，有時候也會出現找不到座位的情況。

  目光掃視，突然她愣了一下，腳步沒邁開，司機喊道，「你上不上來，不上來我走了。」林佳敏沒有說話，只是默默轉頭就走開了。

  她好像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沒看清楚，雖然只是那麼一晃眼，即便可能是她看錯了，不過，但凡有一點可能，她都不想見到那個人，那些人。

  「都在一個城市，萬一在公交車上遇到他們，也不是沒有可能……哎！」林佳敏深思了一下，不是她沒等到公交車，是等到了，卻不敢上去，有些氣惱，也怪自己當初太年輕……無奈只能繼續往前走，前路的路口有摩托車師傅，花點錢直接過去也可以。

  「師傅，到西山公園不。」

  「有點遠啊……這……」師傅欲言又止的樣子讓林佳敏忍不住撇了撇嘴。

  「二十五，走不。」摩的師傅也是猶豫一下然後直接報價。

  「十五。」

  「二十！開發區也挺遠的，那邊我們客人少，不好回來。」

  「十五，不行就算了。」林佳敏掉頭就走，不到兩秒鐘身後就傳來了師傅的喊話，「來來來，十五就十五，哎，虧點就虧點，上車。」

  「多謝師傅」林佳敏微笑道。

  ……

  「到了。」師傅將車子停在路邊等林佳敏下車付錢，等林佳敏付完車費就疾馳而去。

  城西這頭的雲更暗，一片接著一片的，仿佛此時只要有人輕輕一拍，頭上就會出現瓢潑大雨。

  時間還沒到……

  公園是依著穿城而過的河流建造的，倒是挺大，道路兩邊都是樓房，但是從陽台的雜物跟曬衣服的情況來看，入住率肯定是比不上城裡那種密集，可能……三分之一到一半之間。

  公園是有正門的，「西山體育公園」幾個大字印在石頭上，長長的鵝卵石道路踩得腳疼，再往裡面走就是籃球場跟足球場，還有一個大大的室內體育館，游泳館，林佳敏從旁邊的小路走去。

  反正顧瑤瑤估計也還沒到，她索性就在這裡散起步來，走到臨河棧道的邊上，她趴在扶手上，望著流動的河水，沒由來的煩躁讓她忍不住用傘敲打扶手，沒一會又吐出一口濁氣，她不氣別人，氣的是自己。

  突然她聽到有人在背後打電話，還挺大聲。

  「張陽哥，怎麼了。」

  「在跟著呢。」

  「她來公園了，往裡面走了，放心。」

  「嗯嗯。」

  「小海哥怎麼不在呢。」

  「哦……」

  「知道了知道了。」

  林佳敏的後側方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聲音有些粗獷，她回頭看，只見一個白色短袖的短髮男子不斷點著頭，埋著頭又抬起頭，不斷反覆看著前面邊走邊打電話。

  這人在幹什麼。

  林佳敏眯著眼睛，猛然回想起什麼，她馬上就站直了，側頭看向男人的反方向。

  怪不得有些熟悉，這聲音跟身形讓她想起了之前在她上班那地方的一個同事，勉強算是他的同事，他的名字叫常虎。

  林佳敏慌張了起來，兜里的手機也突然抖動，她趕緊摸了出來查看，結果手一滑「哐當」的一聲砸在了腳下的木板上，滾到路邊的雜草里。

  常虎回頭看到一個女生俯下身子去撿手機，帽子掉了下來，長長的頭髮散開把臉遮住了，不過稍微緊身的牛仔褲配上白色體恤衫，把她的身材勾勒出來，青春靚麗，背影給人感覺十分好看。

  他不是來這裡看美女的，盯了兩眼便回過頭，腳步加速往公園裡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