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被埋葬的城市

  林風坐在病房的角落，目光透過窗戶，落在外面那棵鬱鬱蔥蔥的樹上。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駁地灑在地面上，猶如一幅美麗的畫卷。

  「這樣的日子真希望能夠久一點啊。」林風抻了個懶腰，笑著說道。

  有的人，不需要相處很久，便能感覺到他的心性，蘇朗對林風就是如此，林風對蘇朗……亦是如此。

  「蘇朗，你知道嗎？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越多，我越是想念家人，即便我知道，他們就在身邊。」林風語氣溫柔滴說道，「以前，我總覺得家人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存在，無聊的日常總會日復一日地上演，相比於那些流水帳似的生活瑣碎，事業，名譽，這些東西更加重要。做這一行，我的確有想要幫助他人，保護他人的初衷，但也是希望能夠獲得他人的認可……」

  林風緩緩地講述著自己的生活，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澄澈乾淨。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輕輕灑在臥室的地板上，林風便會在母親熟悉的呼喚聲中醒來。母親總是起得最早，她像一位細心的指揮家，在廚房裡奏響著早餐的交響曲。鍋鏟碰撞的聲音、食材下鍋的滋滋聲，還有那誘人的香氣，共同構成了家的味道。林風洗漱完畢，坐在餐桌前，品嘗著母親親手做的早餐，那份溫馨和滿足，是任何外食都無法比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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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是個退休警官，雖然已離開崗位，但那份嚴謹和正直依然不減當年。每天早晨，他會在客廳里悠閒地喝著茶，看著早間新聞。偶爾，他會就新聞中的某個事件發表自己的見解，那些話語中透露出的智慧和正義感，鑄就了林風的信念，而每當林風遇到工作上的困惑或挑戰時，父親總是能給予他寶貴的建議和鼓勵。

  妹妹最近懷有身孕，她的臉上總是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林風看著妹妹日漸圓潤的臉龐和肚子，心中充滿了期待和喜悅。他有空就會陪妹妹去產檢，聽醫生講述胎兒的成長情況，那些關於生命奇蹟的點滴細節，讓林風感到無比的神奇和溫暖。他還經常為妹妹準備一些營養豐富的食物，幫助她度過這個特殊的時期。

  姑姑是個性格潑辣的律師，她的言辭犀利，行事果斷。雖然有時候她的脾氣會讓家人感到有些難以招架，但她的正義感和熱情卻也讓家人感到敬佩。每當家中遇到法律方面的問題時，姑姑總是能挺身而出，用她的專業知識和豐富經驗為家人排憂解難。林風也時常向姑姑請教一些法律問題，她的解答總是那麼直接而深刻，讓林風受益匪淺。

  弟弟則是一個有些自卑的小孩，他常常因為一些小事情而道歉。林風知道，弟弟的內心其實非常脆弱和敏感，他需要更多的關愛和鼓勵。因此，林風總是耐心地與弟弟交流，鼓勵他勇敢地面對自己的不足，也幫助他建立自信和自尊。他會帶弟弟去參加一些戶外活動，讓他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和多彩；他也會在弟弟遇到困難時給予他支持和幫助，讓他明白家人永遠是他最堅實的後盾。

  傍晚時分，當夕陽的餘暉灑滿大地時，林風會結束一天的工作，匆匆趕回家中。他知道，家裡有一桌熱騰騰的飯菜等著他，有家人的歡聲笑語等著他。他推開門，迎面而來的是那份熟悉的溫暖和親切。晚餐桌上，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分享著一天的所見所聞。母親會詢問林風工作的情況，父親則會講述他年輕時的一些趣事，妹妹則會分享她的孕期趣聞，姑姑則會發表一些對時事的看法，而弟弟則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偶爾插上一兩句天真的話語。

  晚餐過後，林風會陪著家人一起在小區里散步。他們走在熟悉的小路上，聊著天，享受著夜晚的寧靜和涼爽。妹妹會撫摸著肚子，想像著未來小生命的模樣；父親則會回憶自己的崢嶸歲月，講述那個時代的故事；母親會關心地詢問林風的工作和生活情況；姑姑則會時不時地講述一些離譜的案件，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而弟弟則緊緊地跟在林風的身邊，悄悄跟他說自己今天又克制住了道歉的欲望。

  周末的時光，林風會帶著家人一起出去遊玩。他們會去公園賞花、去博物館參觀、去電影院看電影。

  當然，生活中也難免會有一些小摩擦和矛盾。但林風知道，這些都是家庭生活中的常態，也是家人之間磨合和成長的過程。他會用理解和包容的態度去面對這些問題，也會積極地與家人溝通、協商，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

  在這個溫馨的家庭中，林風感受到了無盡的親情和溫暖。他知道，無論遇到什麼困難和挑戰，家人都會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給予他支持和幫助。

  蘇朗背靠著病床，靜靜地聽著林風的講述：「是啊，很多時候我們都為外物所困，卻忘記了最重要的就在身邊。」

  「我說這麼多，只是為了讓你幫個忙。」林風抬眸望向蘇朗，神色平靜。

  「幫忙？」蘇朗暗暗猜測，林風應該是希望自己或者谷青言幫忙多爭取幾個離開的名額？

  畢竟，離開就意味著生機。

  可那麼多人……這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希望你幫我記得這些。」林風靜靜地坐在窗邊，目光透過半透明的窗簾，悠然地投向窗外的世界。他的雙眼微眯，仿佛在專注地欣賞著窗外的一景一物，又似在思考人生的種種。

  窗外，是初夏的午後，陽光斜斜地灑落，為大地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薄紗。

  遠處，藍天與白雲交織在一起，宛如一幅未經修飾的水墨畫，清新而自然。近處，幾株高大的梧桐樹矗立著，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低語著夏日的秘密。

  偶爾，幾隻小鳥從樹梢飛過，留下一串清脆的鳴叫聲，為這寧靜的午後增添了一抹生機。街上的行人匆匆而過，他們的身影在陽光下拉得長長的。

  林風靜靜地望著這一切，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動。他感受到了時光的流逝，也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他仿佛在這一刻，與窗外的世界融為一體，共同呼吸著這初夏的氣息。

  「你說什麼？」蘇朗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幫我記得這些。」林風回過頭，望向蘇朗，「我們註定會死亡，這個城市裡的每個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輻射侵害，即便真的建造了地下避難所，也不會把生的機會留給我們這些……殘次品。」

  「殘次品……」這個詞對於蘇朗而言並不陌生，只是他從未想過有一天這個詞會用在人的身上。

  已經被輻射侵害的人無論有沒有體徵表現，無論表現是否明顯，都意味著不可逆的健康受損，這是刻在基因上得殘缺，還會影響到下一代。

  如果是從這個方面考慮，林風說的是沒有錯——他們不會有生的機會。

  當然，他們也不會立馬死亡，他們只會在漫長的時間裡忍受著輻射的侵襲，一步步走向終點。

  這是一種酷刑，一種令人髮指的殘忍。

  這個城市的人，被放棄了。

  他們現在的反應，都會成為以後病理發展的案例。

  「你很快就要出院，就要離開了，而我……我會留在這裡，陪伴我的家人。」林風笑著對蘇朗說道，「我想請你幫我記得這些美好，記得你在這裡遇見過一個人，他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好。」許久之後，蘇朗點了點頭。

  傍晚六點，谷青言為蘇朗辦理了出院手續。

  緊接著，谷青言就帶蘇朗去了機場。

  一個小時後，二人抵達機場。

  在這個似乎被遺棄了的機場，沉寂籠罩著每一個角落。

  寬闊的跑道上，孤零零地停著一架飛機，它像一座孤獨的島嶼，矗立在空曠無人的海域。

  機場大廳的燈光昏暗，只有幾盞孤獨的燈泡在努力地照亮這片空曠。座椅整齊地排列著，卻空無一人，它們靜靜地等待著，仿佛隨時準備迎接旅人們的到來。然而，此刻的大廳里只有回音在輕輕飄蕩，沒有人聲鼎沸，沒有行色匆匆的旅客，一切都顯得那麼靜謐而寂寥。

  那架飛機靜靜地停在跑道上，機身反射著微弱的燈光，像是被時間遺忘的巨人。它的機翼微微上揚，仿佛在向著天空訴說著自己的孤獨和期待。飛機的窗戶緊閉著，仿佛隱藏著一個神秘的世界，讓人不禁遐想。

  機場的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特殊的味道，是機油與金屬交織的清冷氣息，還夾雜著些許的孤獨與期待。這裡沒有喧囂的飛機轟鳴聲，只有偶爾吹過的微風，輕輕拂過機身，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周圍一片寂靜，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停滯了。整個機場仿佛成了一座空城，只有那架飛機在默默地守候著。

  「今天只有我們這一趟航班，對嗎？」蘇朗開口問道。

  「不僅今天只有我們，以後也是。」谷青言回答得乾淨利落，「它將會是駛離這裡的最後一趟航班，這個城市的結局，已經註定了。」

  機艙門緩緩打開，發出輕微的滑動聲，像是悠遠的嘆息在空曠的機場裡迴蕩。

  蘇朗的腳步沉重而堅定，他一步步地踏上飛機的舷梯，仿佛每一步都在背叛著什麼。

  機場的燈光透過機艙門的縫隙，映照在他的臉龐上，為他的輪廓增添了幾分硬朗。

  谷青言緊隨其後，他的步伐沒有蘇朗那般沉重，卻充滿了堅定。他抬頭看著蘇朗的背影，眼神落寞。

  果然，還是那個人，無論穿梭於未來和現實多少次，都無法改變。

  兩人走進機艙，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氣息迎面撲來。機艙內燈光柔和，座椅整齊排列，一切都顯得那麼整潔而有序。然而，在這個即將啟程的空間裡，卻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氛圍。

  說來也是可笑，蘇朗居然在這裡看到了那個神秘顧客的真面目。

  也是，谷青言都已經說過了，他是KEY集團的人，他是帶著任務來的。

  除了那人之外，還有之前他見到過的醫生和護士，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那個醫生應該叫奧德里奇……

  拋開三人不談，機艙里還有其他人，蘇朗沒有見過他們，但也大概能猜出來他們的身份。

  坐在這裡的人，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驚喜。

  他們臉上有對未來的期望，還有對這裡不知真假的懷念。

  顯然，大家都知道，這次是單程票，這是他們最後一次來到這裡。

  蘇朗放眼望去，機艙內僅有三個空座位。

  一個是谷青言的，一個是蘇朗的，最後那個……如果蘇朗沒有猜錯的話，它應該屬於林風。

  可惜，林風不會來了，他做了選擇——選擇了陪伴家人。

  蘇朗不知道這個機艙里藏了多少交易，也懶得去管了。

  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內心的波瀾。

  隨著機艙門的關閉，飛機開始緩緩滑向跑道。

  蘇朗後背緊靠座椅，感受著機身的顫動和速度的提升。

  幾分鐘後，飛機騰空而起，沖向雲霄。

  城市的縮影隨著飛機升空變得越來越渺小，那些高樓大廈、那些車水馬龍、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街角，都在視野中漸漸消失。它們像是被時間的河流一點點吞噬，只留下一片模糊的記憶。

  飛機在雲層中穿梭，蘇朗望向窗外。

  他知道，前方的路還很長，但有的人，卻永遠地留在了過去。

  這座城，註定是要被埋葬的。

  更可怕的是，像這樣的城市，還不知道有多少。

  是啊，谷青言說得沒錯，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結局。

  那些貪念，那些自以為聰明的無知，那些看上去能瞞天過海的謊言，最後都會被清算，算到人類自己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