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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公平

2024-10-07 12:47:57 作者: 琅翎宸

  谷青言看著面前的兄弟二人,臉上並沒有太多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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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可以回去討論一下嗎?」鄭風轉頭望向谷青言,語氣中帶了些許祈求的意味。

  谷青言抬起手腕,看著手錶上的指針,緩緩搖頭:「不用回去,就在這裡吧。空間很大,陽光也正好。我可以給你們半個小時的時間,半個小時一過,你們就再也沒有選擇的機會了。」

  窗外陽光明媚,照得屋子裡也暖洋洋的。

  可無論是鄭風還是鄭遠,身上都透著一股寒意。

  他們面臨的是「生」的抉擇,但所有人都知道,「生」的反面就是「死」。

  他們在選擇讓誰活下去的同時,也在選擇讓誰去死。

  谷青言從不是殘忍的人,但以德報怨也不是他的風格。

  背叛沒有針對性,就好像背叛只有開始,而沒有結束。

  一個人今天可以為了利益背叛信任他的人,誰又能保證,他明天不會為了更大的利益背叛血緣至親呢?

  鄭風和鄭遠當初進入這間辦公室時站在同一陣營,看上去倒真有幾分兄友弟恭的意味,可眼下兩人之間的距離仿佛隔著千丈鴻溝。

  「當初為了父母和孩子選擇放棄她,完全是無奈之舉。可不管怎麼說,如果沒有她就沒有我的女兒。她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就跟我在一起了,眼下有活的機會,我又怎麼能一次次讓她失望?」鄭遠語氣艱難,但還是頂著鄭風的目光咬牙講了出來。

  鄭風面露嘲諷:「在你一無所有的時候?如果我沒有記錯,她最初跟你戀愛時就已經知道了你是KEY集團的員工吧。後面你做的那些事情,名義上都是為了給老婆孩子更好的生活。但實際上呢?在這些事情里就沒有她的慫恿嗎?」

  「可孩子還小,不能沒有母親,如果讓爸媽選,他們也會這麼選!」鄭遠焦急道。

  「孩子不能沒有母親,難道我就能失去愛人嗎?」鄭風的話語中帶著幾分強調的意味,「已經給你女兒一個名額了!已經給你家一個名額了!」

  如果蘇朗沒記錯的話,最開始他們二人進入這裡,應該是沒有分你家、我家的,眼下兄弟倆卻像是分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陣營。

  不去跟孩子計較,不去跟孩子搶名額,已經是鄭風能做出最大的讓步了。可對於鄭遠而言,在孩子與愛人之間選擇放棄愛人也早就讓他心中有愧。

  眼下他們都有一次機會,一次挽救的機會。

  可惜的是,他們二人要去爭奪這唯一的機會。

  鄭風和鄭遠都握著拳,目眥欲裂地瞪著對方。

  如果說進來時他們的狀態只是疲憊和無奈,那現在他們更多表現出來的則是狼狽。

  關於親情最不堪的一面,就這樣明晃晃地擺在他人面前。

  分針轉動,約定好的時間眼看就要到了。

  鄭風苦笑著對谷青言問道:「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谷青言抬眸:「應該問你們自己,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嗎?」

  鄭風仰頭長嘆一聲:「是啊,自作孽不可活,這是報應,是應得的。」

  谷青言並不想聽他們在這裡長篇大論地抒發情感,就好像他曾經被這兩個人坑的時候也沒有抒發過什麼情感一樣:「我要的只是一個結果,半個小時快到了。」

  最終還是鄭風選擇了放棄,他走到鄭遠面前,輕輕拍了拍鄭遠肩膀:「機會我讓給你,讓你們一家人團聚,但從今往後,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哥哥。照顧好爸媽,告訴他們:作為兒子,我盡孝也只能到這裡了。」

  蘇朗明白鄭風的打算,他必須活下去,必須為KEY集團賣命,用以換得自己家人「生」的機會。

  可這些活下來的人對於他而言都是害死愛人的兇手,他沒有辦法與他們共處,他們的其樂融融對於自己而言是最大的嘲諷。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往後的每一天,鄭風只會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地活著。

  漫漫歲月,活一天,痛苦一天。

  鄭風和鄭遠離開了,會客廳里只留下蘇朗跟谷青言兩個人。

  蘇朗回想起鄭遠最後的結局,只覺得十分唏噓。

  如果有回頭路,如果真的能夠未卜先知,鄭遠還會這麼選擇嗎?

  谷青言望著對面的蘇朗,若有所思地說道:「這麼看來鄭風的確很可憐,他連跟所愛之人一同赴死的機會都沒有。」

  「有的東西看起來是恩賜,實則為枷鎖。你想讓他們知道的,就是這個吧。」蘇朗站起身,向著門口走去。

  他不喜歡去評判他人,也沒打算去細細論說谷青言今天的行為是對還是錯。

  在他看來,谷青言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打算什麼時候走?」谷青言對著蘇朗開口問道,他們都知道蘇朗一定會走,這是蘇朗的使命,也是蘇朗心之所向。

  「要準備一些物資,還有制定路線方案,預計三天後起程。」蘇朗回答道。

  谷青言沒有再吭聲,他站在窗邊,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望向窗外。

  外面是廣袤的天地,裡面是四方的禁錮。

  谷青言的身上一直有一層透明的枷鎖。

  當然,背負這層枷鎖的人不僅僅有谷青言。

  這是時代賦予他們的枷鎖,沒有人可以逃避,這個枷鎖也是祖祖輩輩,一層又一層鑄就的。

  人們親手給自己戴上,不得不負重前行,沒有抱怨的資格。

  「把盧娜帶上吧,她是可以信任的人。」能讓谷青言說出「可以信任」這四個字並不容易,蘇朗也從不懷疑谷青言看人的眼光。

  說是要準備三天,實際上根本用不了那麼久。講到底,還是有想要陪伴谷青言多幾天的私心在。只是無論如何,這份私心也只能到這個程度了。

  谷青言給蘇朗制定規劃了詳細的路線,至於他的名頭,蘇朗也盡可以隨便拿去用。

  為此,一向不喜歡拍照的谷青言還搭著蘇朗的肩膀拍了許多照片,只是他硬擠出來的笑容顯得格外詭異……

  蘇朗看著洗出來的照片,由衷地感嘆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拿了把槍頂在你後腰上,逼你給我拍的這些照片。」

  谷青言攤了攤手:「從出生到現在,只有跟你的這些照片是我主動想拍的。」

  谷青言沒有說謊,他留下來的照片是不少,但那些大多都是新聞記錄,記者拍攝。

  他不喜歡攝影留念,因為在他看來,用眼睛看到,能用心感受,就已經是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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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朗要去的第一站是亞海灣。

  很早之前還有調查表明,居住在亞海灣的人們幸福指數可以排的上世界前三。

  這座城市,曾經是一顆璀璨的明珠,坐落在世界的東方。

  每當黎明的曙光初現,城市的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宛如一幅水墨畫。那時,漁業、造船業和旅遊業共同構築了這座城市的繁榮。

  隨著第一縷陽光灑在海面上,漁民們便開始了忙碌的一天。他們駕駛著堅固的漁船,駛向波濤洶湧的大海。

  海面上,白帆點點,船隻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形成了一幅壯觀的畫面。

  隨著漁網的拉起,五彩斑斕的海鮮躍出水面,閃爍著誘人的光澤。

  這些海產品不僅滋養了城市的人們,也成為了這座城市的一大特色。

  在城市的另一邊,造船廠內機器轟鳴,工匠們忙碌地打造著各種船隻。他們精心雕刻著每一個細節,檢查著每一個零件。

  當新船下水時,人們歡呼雀躍,為這些即將踏上新征程的船隻送上祝福。

  這些船隻不僅承載著人們的夢想和希望,也成為了這座城市的一大象徵。

  而旅遊業更是這座城市的另一張名片,世界各地的遊客們慕名而來,欣賞這座城市的美麗風光。

  他們漫步在古老的街道上,感受著這座城市的歷史和文化;他們登上高塔,俯瞰著整座城市的美景;他們來到海邊,聆聽著海浪拍打在岸邊的聲音。

  然而,這一切都隨著那件事的到來煙消雲散。

  曾經繁華的城市,如今已破敗荒涼。

  昔日的漁業、造船業和旅遊業的輝煌早已不在。

  走在街道上,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殘破不堪的景象。曾經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經消失,只剩下空蕩蕩的街道和冷清的氛圍。

  商鋪和餐館的門窗緊閉,上面布滿了厚厚的塵土和斑駁的塗鴉。

  偶爾有幾隻流浪狗在街頭遊蕩,發出低沉的吠聲,增添了幾分淒涼。

  碼頭上,亦是只剩下鏽跡斑斑的船體殘骸和凌亂的漁網。

  海面上,再也看不到漁船忙碌的身影,只有海鷗在一圈圈盤旋,發出悽厲的叫聲。

  廢棄的造船廠內,一片死寂。高大的廠房窗戶破碎,屋頂上布滿了厚厚的藤蔓和青苔,仿佛是大自然正在慢慢地將其吞噬。

  陽光透過縫隙,灑在鏽跡斑斑的機器設備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這些曾經轟鳴作響的機器,如今靜靜地躺在那裡,滿身紅鏽,無人問津。

  走進廠區深處,只見一排排廢棄的船隻躺在那裡,它們曾經是海洋的驕子,如今卻淪為無人問津的垃圾。船身上長滿了青苔和海藻,船艙內積滿了雨水,散發著潮濕和腐朽的氣息。海風穿過空曠的廠區,吹拂著這些廢棄的船隻,發出嗚嗚的悲鳴。

  在這片廢棄的造船廠中,時間仿佛已經停滯。這裡的一切都凝固在了衰敗的那一刻,成為了這座城市衰敗歷史的見證。

  旅遊業也早已蕭條,曾經熙熙攘攘的景點如今空無一人。古老的街道上布滿了雜草和垃圾,壁畫和雕塑上的色彩已經褪色,顯得黯淡無光。高塔上的觀景台也無人問津,只有殘破的橫幅在風中搖曳,似乎在訴說著時代的變遷。

  蘇朗看著手中的紙條,紙條上寫有谷青言給他的地址。

  按照谷青言的說法,這裡還有一個——守城人。

  坦白說,蘇朗對此保持懷疑。他進入這裡都是穿著防護服的,飲用水和食物也全是自帶,這樣的地方,真的有人生活嗎?

  基本可以說,這裡是蘇朗印象中最接近災難降臨後未來景象的地方。

  蘇朗充滿警惕地走在街道上,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好在這一路走來有驚無險,即便突然發出什麼響動,也大多是來自於一些流浪的貓狗。

  平安街37號,對著紙條上的門牌號,蘇朗深吸一口氣,叩響了房門。

  安靜,令人心驚的安靜。

  就在蘇朗以為裡面沒有人的時候,房門內的腳步聲突然響起,並越來越近……

  這破木門倒也不隔音,蘇朗十分懷疑它的安全性。

  隨著房門被「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形容枯槁的男人出現在蘇朗面前。

  他的身形異常瘦弱,仿佛一陣微風就能將他吹倒。他的臉色蒼白,缺乏生氣,皮膚緊繃在骨骼上,顯得異常乾燥。眼珠深陷的眼窩中,看上去疲憊而無力。他的頭髮稀疏而乾枯,貼在頭皮上,沒有一絲光澤。

  衣服寬鬆地掛在他身上,瞧起來空蕩蕩的,仿佛他的身體已經無法支撐起衣物的重量。他的手指細長而彎曲,指甲泛黃。

  他的步伐緩慢而沉重,似乎每一步都異常吃力。

  「你來了。」男人望向蘇朗,扯出一個笑容,「谷先生聯繫過我,進來吧。」

  按照谷青言的說法,男人名叫沈澤,從小就在亞海灣長大。

  他的父母親人皆已去世,去世的原因對外公開是車禍,實際上是KEY集團鑄就的陰謀。

  沈澤一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當初亞海灣全民遷移的時候,他也堅持留了下來。

  他是最後的守城人,他說自己註定要死在這個地方,死在……這個出生的地方。

  沈澤就是活著的歷史書,他知道關於亞海灣的一切。

  那些能被公開的,不能被公開的,沈澤都了解或者參與過。

  「我想救這個城市。」沈澤輕輕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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