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迷霧中的人

  谷青言的父親是一個非常聰明的男人，狹義上的聰明。他的智商高達139，在理工科方面的天賦尤其突出，更為難得的是，他不僅是一個理論天才，更是一個實驗強人。按理來說，這樣的男人不應該沒有記載，讓後世找不到任何資料，可問題就在於，他太過於執拗。

  在他的眼中，實力就是可以決定一切的唯一標準。他沒有朋友，除了老婆和兒子，也跟所有親人都斷絕了來往。他終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關心外界的任何事情，他覺得那些人都是蠢材，包括他相伴一生的妻子，還有身為血緣至親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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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平等地看不起所有的一切，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跟他作對。

  他沒有大放異彩，沒有成為知名學者，沒有榮譽加身……這些在他看來，都是因為這個世界糟透了，因為別有用心的人在處處為難，他也不會低頭，不會去經營那些關係。可同時他還不甘心，還感到痛苦鬱悶……

  「我從來沒有見過比他還要糾結的人，我甚至常常會想，他這麼痛苦地活著，為什麼還不去死？」谷青言表情十分平靜地說出這句令蘇朗無比震驚的話。

  蘇朗從沒見過有人如此厭惡自己的父親，甚至可以說是在詛咒自己的父親。

  「我曾經一度非常討厭自己，厭惡自己的基因和血液。」谷青言低著頭，手指摩擦著窗戶邊框，「我甚至還偷偷去做過親子鑑定，因為我非常希望自己不是他親生的。」

  蘇朗第一次見這種「反向親子鑑定」的……他不禁有些好奇，難道谷青言對自己父親的這種敵意，僅僅是因為討厭父親的性格？

  「一個鬱郁不得志的男人，的確會承受很多的心理壓力。」蘇朗試探著說道。

  「所以這就是他那樣對我母親的原因？這就是他毀掉其他人的理由？」谷青言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如果他真的有骨氣終生不婚，苦心鑽研學術，我也敬他是個男人！可他又不願意承擔輿論壓力，又希望能有人為他分擔家務，還希望有人能為他綿延子嗣……我母親就是這樣的一個選擇，因為她愛這個男人，所以她選擇了這個男人。」

  「跟這樣的人生活，應該不太容易吧。」即便谷青言沒有詳細說的，但蘇朗也大概猜得出來他父母的婚後生活。

  「我母親天生樂觀，她覺得她愛這個人，為這個人付出也是快樂的。可偏偏那個男人得了便宜還賣乖，一邊享受著對方的付出，一邊看不起對方，到最後，他甚至覺得我母親的快樂也是一種錯。」谷青言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因為他不快樂，所以其他人也不能快樂。天底下有這樣的道理嗎？他管不了外人，就管愛自己的人。他無法對那些攻擊他的人予以回擊，就迎頭痛擊那些為他付出的人。這不是心理扭曲是什麼？」

  「對！就是心理扭曲。」這次蘇朗選擇站在谷青言這邊。

  這爹，有點子離譜。

  「我母親不是那種特別執拗的人，她嘗試了所有她認為能夠嘗試的方法之後也釋懷了。」谷青言深吸一口氣，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她選擇離開那個男人，去過自己的生活。那個時候我真的很開心，我告訴她不必為我擔心，因為我也不會留在所謂的『家』里，我也將奔赴我自己的未來。至於那個男人，他既然平等地看不起周圍的一切，那就讓他孤獨終老吧。」

  「各自奔赴自己的未來嗎？」蘇朗也跟著笑了起來。

  谷青言聳了聳肩：「能堅持那麼久，已經是意志堅定了。我們離開的時候特別開心，只有他在大聲地咒罵我們。你看，他從始至終都不覺得自己有錯，他甚至還覺得慶幸，慶幸終於不用跟我們這些讓他掉價的人生活在一起了。」

  蘇朗覺得有些不能理解：「他離開你們，要怎麼生活？按照你說的，應該一直是你母親在照顧他，照顧這家吧？」

  「是啊，他只過了一個月，就堅持不了。開始給我媽和我打電話，但他依舊不服軟，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希望我們求著他，讓他允許我們回家。」谷青言現在回想起那些，只覺得十分可笑，「他真的是一個很糾結的人，既要面子，也要受惠，天下好事，他恨不得一個人全占了，沒有占到，就是天下的錯。」

  「那你或者你母親回去了嗎？」蘇朗有些好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