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在看我

  在奧古斯汀的帶領下，一行人終於走出了那個丘洞。

  

  下山的路上所有人都膽戰心驚，生怕再遇到什麼危險。

  終於，他們看到了不遠處的村莊。趙乾和趙坤兩兄弟甚至在徵得了蘇朗的同意之後跑了起來，奧古斯汀也是一臉欣喜。

  等到他們趕回村莊時，天色已經蒙蒙黑了，夜晚的大山深處格外恐怖，四周偶爾會傳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啼叫聲，襯得這靜謐的夜更加令人心驚膽寒。

  不出預料，奧古斯汀第一個前往的地方就是村長的住所，趙乾和趙坤還拿著他們這次外出打獵的戰利品，自然也只能跟在奧古斯汀的身後。

  奧古斯汀走到村長住所前微微停了一下，先整理了自己的衣著，然後才敲響村長的門。

  又過了約一分鐘，村長住所的木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

  可最先說話的人卻不是村長，他的房間裡傳來一個女人嬌媚的聲音：「是有人來送吃的了嗎？連著吃了幾天的素，要是再不開葷，我可就不來你這兒了。」

  女人說話的時候沒有控制音量，或許是因為這話本就是說給站在門口的村長和其他人聽的。

  蘇朗和高冰同樣聽清了女人的話，他們對視一眼，都對著女兒與村長的關係有所猜測，臉上對村長的厭惡毫不掩飾。

  蘇朗從一開始就很討厭村長這種頤指氣使的姿態，仿佛其他人生來就應該服務於他，而他只需要負責書寫那沒有什麼改變的村規就好。

  當然，這些村規中的一部分還是為了約束村民為他所用，對他言聽計從。

  奧古斯汀將帶回來的戰利品從趙乾和趙坤兩兄弟的身上取下來時帶有些許歉意，反倒是趙乾和趙坤毫不介意，畢竟對他們而言，根本不可能吃這些東西，拿著也是累贅。

  緊接著，奧古斯汀便將所有的戰利品悉數奉上。

  在這次的戰鬥中，奧古斯汀絕對是出了大力氣的，他身上的傷也同樣清晰可見，但那村長就像是瞎了一樣，完全無視奧古斯汀的付出，居然將全部的食物都拿走了，全程連一句「謝謝」都沒有，只是冷冰冰地關上了木門。

  看到這一幕，性格較為火爆的趙坤當即就想衝上前去把那木門砸開，可蘇朗卻搶先一步，拽住了趙坤，沖他微微搖頭。

  蘇朗的意思很明顯，他不希望趙坤參與這些村民內部的事情，這是他們來到這裡的第一天，而且夜幕已經降臨，他們要防範的事情本來就很多，不能再激起新的矛盾了。

  趙坤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忍了下來，最終只是惡狠狠地看了村長的住所一眼，便轉身大步離開。

  少年心性大抵如此，如果趙坤像蘇朗一樣沉得住氣反倒不正常了，畢竟二人之間有著十多歲的年齡差，經歷也天差地別。

  「我們回來的時間太晚了，錯過了下午的聚餐。」奧古斯汀表情十分懊惱地說道。

  趙乾下意識開口詢問：「聚餐不是要所有活人都到齊嗎？不參加有沒有什麼影響？」

  隨後，還不等奧古斯汀回答，趙乾又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語義不明地笑道：「我都忘記了，我們可是為村長做事，他不受規矩的約束，為他付出的，也自然不受規矩約束。」

  趙乾明顯話裡有話，可奧古斯汀硬是像沒聽出來一樣，居然還點了點頭：「對呀，所以還是為村長做事好，他都不會計較這些。」

  這話聽的，趙乾差點噴出一口心頭老血。

  奧古斯汀這究竟是什麼樣的覺悟？難不成他犧牲自己的身體健康，給他人帶來食物，最後還得感恩戴德？感謝那個掠奪走自己戰利品的人？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屋睡覺吧。」蘇朗適時打斷二人的交談，開口說道。

  趙乾和趙坤住的是奧古斯汀的屋子，蘇朗跟奧古斯汀住的是南嘉木生前的屋子，而高冰住的則是那位已經逝世老人生前的屋子。

  房屋分配是早就已經說好的，眼下也沒有什麼其他改動。

  在蘇朗跟隨奧古斯汀離開前，他沖趙乾與高冰二人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讓他們提高警惕。在出發前他們就已經約定好，不管任何人，只要發生意外，如果不方便說話溝通就敲擊通訊器三下，聽到的人需要立馬趕往發出信號的人身邊，以便及時救援。

  這是他們進村的第一夜，即便有奧古斯汀保駕護航，但蘇朗還是不放心。

  這一覺，註定不可能睡得安穩。

  村裡的人休息得似乎都很早，蘇朗他們一路走來，全都是房門緊閉，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村子一直都安靜得可怕，正是這樣的安靜反倒襯得村長房間裡那個女子格外鮮活。至少她可以放肆的談笑，甚至還流露出幾分威脅村長的意思。她是一個特例，如果不是礙於村長這極具權威的存在，蘇朗很希望能夠與她交談，總覺得能從這女人的身上套取到什麼信息。

  奧古斯汀木屋所處的位置距離村長的住所並不算特別遠，趙乾很快就抵達了奧古斯汀的木屋，此刻趙坤以及在門口等他了。

  這裡的人夜不閉戶，自然也沒有開鎖這一說。二人出於禮貌，跟奧古斯汀示意之後才進入人家的房屋休息。

  第二個抵達目的地的是奧古斯汀和蘇朗，他們跟高冰揮手告別後，便進入了南嘉木的木屋。

  位置最偏遠的是那位老者的木屋，蘇朗本想送高冰一程，沒想到卻被高冰拒絕了。

  按理來說，蘇朗身邊睡的是村裡的原住民奧古斯汀，他應該是整個小隊中最不擔心的人，可隨著身邊隊友的離開，蘇朗逐漸握緊了手中的槍。

  燭火、油燈……這裡什麼照明的工具都沒有，二人只能摸黑進屋，好在房間的布局十分簡單，南嘉木整個屋子裡最顯眼的就是那張大床了，要找到它也並不困難。

  率先找到床的是蘇朗，他下意識抬手伸向奧古斯汀：「在這裡！拉著我的手，別撞了。」

  在他眼中，奧古斯汀是個傷員，自然要格外照顧一些。

  可當他觸碰到奧古斯汀的手掌時，才發現奧古斯汀的整個手掌都已經被汗水浸濕。

  夜晚村裡的溫度並不高，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冷，而且他們剛才又沒有什麼劇烈運動，怎麼說奧古斯汀都不應該流這麼多的汗……

  「是你後背的傷口又裂開了嗎？」蘇朗試探著問道，隨後又十分自然地流露出自己的擔憂，「剛才就應該讓高冰幫你重新包紮一下的，這種事情可千萬不能疏忽。」

  「沒事，之前躲避那些會飛的怪物時的確裂開了，但經過這麼久的折騰，早就已經重新凝結了。」奧古斯汀回答的應該是真話，畢竟傷情如何這件事他們一路跟著奧古斯汀走來，多少還是能夠察覺的。

  蘇朗沒有在多說什麼，只是將靠里的床位留給奧古斯汀，自己站在床邊，等奧古斯汀先上去，再躺下睡覺。

  奧古斯汀有些不解，語氣遲疑地站在蘇朗身邊問道：「你為什麼不睡在裡面？」

  「小的時候家裡有個哥哥，我們兩個睡一張床，我年齡小就睡裡頭，但不知為什麼，每次都睡不著覺，有的時候甚至睜著眼睛到天亮，反而是睡在外面比較安穩些。」

  「因為這臭毛病，我媽不知道罵了我多少次，但就是改不過來，非得睡外面才行，不然這覺等於白睡，在裡面翻來覆去，越睡越精神。」

  胡說八道的話，蘇朗張口就來。

  不存在的哥哥，以及不存在的習慣……

  蘇朗可以感覺得到，奧古斯汀爬上床的動作有些遲緩，但不管是否情願，蘇朗最終還是睡在了外側。

  外側是相較而言更適合活動的地方，蘇朗永遠不會把自己置於被動的地步。

  隨著夜色漸深，蘇朗的耳邊傳來奧古斯汀均勻的呼吸聲。

  這一天著實折騰，蘇朗也的確疲憊不堪。即便穿著厚重的防護服，困意也一波又一波地襲擊著蘇朗的神經。

  蘇朗不敢睡，甚至可以說有些害怕。

  對！那種感覺就是害怕。

  他總感覺身邊有目光在注視著他，說不清，道不明……但這種感覺格外強烈，甚至就在身邊！

  蘇朗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即便沒有睡著，也同樣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蘇朗的掌心出了一層薄薄的汗，肌肉因為長時間的緊繃而有些疼痛。

  蘇朗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終於遮蔽月光的烏雲散開，一絲月光灑進了小屋之中，讓本來伸手不見五指的木屋多了一絲光亮。

  蘇朗漸漸能夠看清木屋裡的情況，木屋裡的東西擺設跟他們白天離開時沒有絲毫不同，當時蘇朗還留了個心眼，在離開這間木屋時，特別關注了東西的具體位置，如今這些東西還在原位就證明這房間裡沒有其他人進來過。

  可即便確認了這一點，蘇朗也沒有放鬆警惕。

  聽著耳邊依舊均勻的呼吸聲，蘇朗深吸一口氣。

  很好！就是現在！

  他猛地轉頭，沒有絲毫多餘的動作。

  在他與奧古斯汀面對面的時候，他看到了月光下同樣睜著眼睛望向自己的奧古斯汀！

  那一刻，恐懼的感覺席捲了蘇朗全身，他被驚得汗毛聳立，沒有任何一秒猶豫地跳下了床。

  所有動作都是出於下意識的本能，蘇朗剛剛在地面站穩，就看到了奧古斯汀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這樣的場景實在是太可怕了，深更半夜幾個小時過去，身邊的人一直在裝睡。

  他像是睡著一樣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卻無時不刻在看著你。

  危險！絕對危險！

  蘇朗心中警鈴大作，在這樣的時候，他腦海中只有一個字——逃。

  可就在蘇朗堪堪抓到門把手的時候，身後卻傳來奧古斯汀猶如鬼魅一般的聲音：「你覺得打開這扇門，迎接的你是生還是死？」

  蘇朗拉門的動作一頓，硬生生停了下來。

  他隱約猜到了奧古斯汀是什麼意思，開口問道：「門外現在應該已經站滿了人吧？」

  奧古斯汀輕笑一聲：「說站滿了倒不至於，畢竟這村子裡的人本就不多，但對付你們倒是綽綽有餘。」

  蘇朗握緊了手中的槍，即便黑暗中不能瞄準，但蘇朗可以根據奧古斯汀聲音傳來的方向大概判斷他的位置。蘇朗的手指扣在了扳機上，如果可以，他當然希望能夠一擊斃命，可眼下即便條件不允許，他也忍不了了。

  無論是二十六年前當著谷青言的面，還是眼下站在自己跟前，奧古斯汀都是那個恩將仇報，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你確定你要開槍嗎？槍聲響起我不一定會死，但是那兩兄弟一定有一個人喪生。至於是誰，我就不確定了。」奧古斯汀像是猜到了蘇朗會做什麼，語氣輕鬆地開口說道。

  聽奧古斯汀的意思，趙乾和趙坤已經被抓住了。

  現在奧古斯汀之所以這麼有恃無恐，就是因為他手中有談判和威脅的籌碼。

  奧古斯汀說的沒錯，自己這一槍下去他不一定會死，但自己一定會損失一名隊員。

  透過朦朧的月光，蘇朗看向與他相隔不遠的奧古斯汀。此時的奧古斯汀跟白天的奧古斯汀可謂是判若兩人，他的臉上透著漫不經心且難以捉摸的笑容，他看蘇朗的眼神就像是獵手在看獵物。

  「你到底想要什麼？這也是村長的命令嗎？」蘇朗再也壓抑不住，怒吼著問道，「村長！村長！什麼都是村長！那個連你死活都不關心的人，真的值得你為他做這麼多嗎？」

  面對幾乎歇斯底里的蘇朗，奧古斯汀笑得愈發燦爛了。

  「啪——啪——」

  奧古斯汀鼓了鼓掌，對蘇朗讚嘆道：「你的確很聰明，但有件事情你好像沒有搞明白，甚至可以說是大錯特錯了。」

  說話間，奧古斯汀一步又一步地逼近蘇朗，直到蘇朗退無可退，背靠在木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