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晚宴
2024-10-07 12:44:55
作者: 琅翎宸
「谷先生果然是青年才俊啊!」勞倫斯笑著沖谷青言打招呼。
谷青言知道對方的來意,禮貌地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回覆什麼恭維的話。
商業互吹,相互恭維這樣的事情,本就不是谷青言擅長的,他也不屑於這樣做。
「後面的合作,還要仰仗谷先生幫忙。」勞倫斯沖谷青言敬了一杯酒。
沒有意料之中的碰杯,谷青言像是突然出神了一樣,垂眸思索片刻,這才望向勞倫斯:「那些人,都是自願參與實驗的嗎?」
「當然。」勞倫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的語氣格外篤定,「這對於多少人來說是個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除了KEY集團之外,誰會這麼有社會責任感,誰又能擔得起這樣的社會責任?他們內心感謝KEY集團,也感謝像谷先生和天野先生這樣的青年才俊,都非常渴望能參與到實驗中來,能擁有這個機會。」
說完,他似乎是怕谷青言不相信,還隨手從旁邊拉過一個侍應生:「來,如果我告訴你,你有機會參與谷先生的實驗,你會怎麼想?」
侍應生靠近這裡本來只是為了收走空盤,他突然被勞倫斯拉進話題中心,一時有些慌亂。可當他聽清楚勞倫斯說的是什麼之後,他又立馬神采奕奕地表示:「我——我可以的!我身體很健康,如果有幸被選中成為實驗體,我覺得我可以創造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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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斯被侍應生的反應逗得哈哈大笑,天野山澗同樣玩味地看著侍應生,搖晃著手中的紅酒,只有谷青言和蘇朗同時皺眉,表情都不太好看。
他們都看得出來,侍應生沒有被脅迫,他是真心希望能參與實驗,成為實驗體的。
這個侍應生覺得奇蹟會在自己身上發生,或許是因為他不甘於平庸,或許是因為勞倫斯和天野山澗的某些洗腦話術,總而言之,民眾對於這項實驗充滿了期待。
「好了,你可以繼續你的工作了。」勞倫斯看夠了熱鬧,抬手放了小費在侍應生的餐盤上,同時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侍應生看了看餐盤中的小費,又看了看端著酒杯的幾人,最終還是鼓起勇氣為自己爭取:「您剛才說,我有機會參與谷先生的實驗,這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我可以不要實驗補償,我的身體真的很健康,我有體檢報告,我一定是最佳的實驗體。」
這一次,勞倫斯和天野山澗笑得更加得意了,蘇朗和谷青言卻格外驚訝。
所謂的實驗補償,其實更多的時候會被稱為是「營養費」。實驗之所以叫做實驗,就是因為結果的不可控性,沒有人可以保證在實驗過程中不出現任何的意外,這種意外可能是對身體的傷害,可能是對精神的傷害,而營養費的存在,就是為了平衡這種傷害。
按照蘇朗之前的猜測,絕大多數想要參與實驗的人,都是因為高額的實驗補償,畢竟KEY集團在給錢方面還是很大方的,可現在侍應生的話,徹底推翻了蘇朗的猜測。
他不是為了錢,他只是單純地想要參與實驗?
這是為什麼?圖什麼?
蘇朗突然想到侍應生之前用的那個詞——奇蹟。
他明白了!
這個侍應生是在賭一個奇蹟。
他希望靠輻射變異,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
蘇朗現在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行形容自己的心情,他覺得十分可笑,怎麼會有人相信這種東西?但看著胸有成竹的勞倫斯和天野山澗,他又明白,思維是可以被操控的。
侍應生還在努力地推薦著自己,就好像一個銷售員在拼盡全力地推薦一個商品,而這個商品就是他自己的身體。
蘇朗覺得這一幕格外的可悲,簡直可以說是人間荒誕。
對於那個侍應生來說,這一次他有機會站在三位大佬面前,就已經是改變人生的契機。他拼盡全力想要抓住這次機遇的樣子,卻成了勞倫斯和天野山澗眼中的笑話。
他笨拙的推薦,離譜的商品本身,無疑是這則笑話中的最佳作料。
谷青言一語不發地看著這一幕,神情也從最初的不悅,變成了最後的冷漠。
「好了好了,這位先生,你還是先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吧。能夠成為實驗體的機會,對於每個人來說都非常重要,我們要保證篩選的過程公平公正,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還希望你能夠理解。」勞倫斯佯咳兩聲,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就好像剛才逗弄他人的傢伙不是他一樣。
眼看侍應生的神色逐漸失望,他還不忘拍了拍侍應生的肩膀安慰道:「不要這麼沮喪,我已經記住你了。到時候記得來報名,我很期待再見到你。」
勞倫斯口中再普通不過的一句話,帶著明顯的客套和敷衍,卻讓侍應生的眼中瞬間燃起了希望,他就連離開時的步伐都是輕快的,帶著毫不遮掩的愉悅。
等到侍應生徹底離開後,勞倫斯聳了聳肩,望向谷青言:「您看,我向您證明了,所有的人員都是自願的,甚至可以說他們為這個機會搶破了頭。」
谷青言依舊沒有吭聲,他看完了勞倫斯和天野山澗想要給他看的這場戲,卻沒有給他們一個反饋,就好像一個觀眾沉默地坐在觀眾席上,台上的演員已經謝幕,觀眾卻沒有離開也沒有鼓掌。
勞倫斯一時間有些摸不准谷青言的想法,試探性地問道:「難道您懷疑我是刻意安排了這個人?」
蘇朗之前不是沒有過這樣的猜測,但他也不是個傻子,侍應生的反應很好地證明了他並不是刻意安排的演員,那些細微之處的表現證明了他的真實渴求。
就在勞倫斯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谷青言突然一點點靠近勞倫斯,微微躬下身子,在兩人眼睛到眼睛之間的距離不足十厘米的時候,谷青言突然停了下來。
他就這樣近距離地注視著勞倫斯,然後緩緩開口:「那如果我讓你成為實驗體呢?」
谷青言的聲音猶如鬼魅,帶著威脅和誘惑。
勞倫斯的瞳孔驟然猛縮,他從谷青言的眼神中可以確定:谷青言沒有開玩笑,而是他真有這樣的想法!
關於谷青言的所作所為,他早就聽天野山澗說起過,而且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各種新聞報導都有。
谷青言的瘋不需要任何理由,很多時候就只是他腦海中的一個想法。
他想這樣做,就真的這樣做了。
「我——我有一些基礎疾病,可能不太適合作為實驗體。」勞倫斯有些尷尬地擺了擺手,同時小心翼翼地後退,想要與谷青言拉開距離。
可谷青言卻步步緊逼,勞倫斯後退,他就上前,表情溫和,語言清晰:「實驗體的選擇本來就是多種多樣的,這項實驗從來沒有要求過實驗體必須是健康的,對於有基礎疾病的實驗體,我們會提供醫療保障。同時我們本來就需要觀察那些攜帶基礎疾病的實驗體,在接受實驗之後,會發生什麼變化。」
谷青言解釋得十分認真,甚至可以說是細緻入微,彬彬有禮。
他看著勞倫斯的眼神中充滿渴求,就好像他真的非常好奇,如果有一天勞倫斯躺在手術台上接受實驗,會呈現出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豆大的汗珠從勞倫斯的額角往下流,他十分緊張地乾咽著。他想要開口說什麼,卻被谷青言的目光鎖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求助似的靠近天野山澗,在背後用手悄悄拉了拉天野山澗的衣擺。
天野山澗看了勞倫斯一眼,又轉頭望向谷青言。
就在蘇朗以為他會幫勞倫斯說什麼話的時候,天野山澗幽幽開了口:「勞倫斯先生,你應該也知道,我哥哥現在還躺在實驗室的手術台上。他是天野家族的驕傲,因為他真正做到了為理想奉獻,而且有關於他的實驗是谷先生親自操刀。」
勞倫斯不明白天野山澗在這種時候提及天野北齋的事情是什麼意思,但光看天野山澗的表情就足以讓他內心恐懼。
因為天野山澗談起這件事的時候一臉平靜,毫無波瀾。
按照傳統的邏輯來說,谷青言應該是天野山澗的仇人,可他此刻對谷青言卻沒有半分的不滿,反而像是真的認為自己哥哥死得其所,甚至覺得這樣死亡是一件榮幸的事情。
「瘋了!你們都瘋了!一群瘋子!」勞倫斯跌跌撞撞地向著外面跑去,之前的優雅蕩然無存。
看著那踉蹌的背影,蘇朗可以確認他是真的被嚇壞了。
晚宴仍在繼續著,雖然有人對這邊發生了什麼感到好奇,但在看見谷青言和天野山澗無所謂的表情後,大家又聰明地選擇視而不見。
能出現在這裡的沒有傻子,所有人的心中都明白誰才是真正的主角。
後面的時間裡,谷青言真的把這裡當做一個單純吃飯的地方,他怕蘇朗不好意思,索性就陪在蘇朗旁邊,帶著蘇朗一起吃。
所有的社交壓力都給到了天野山澗那邊,他倒也算遊刃有餘,看上去跟每個人都相處得很好。
晚宴結束的時候,蘇朗的肚皮都吃得圓了起來。
周圍的賓客漸漸散去,天野山澗是最後來跟谷青言和蘇朗道別的。
讓蘇朗意外的是,天野山澗並非客套,而是主動談起了他哥哥的事情。
天野山澗對著谷青言開口:「我今天跟勞倫斯所說的全部都是肺腑之言,天野家族不希望因為一個人就破壞與谷先生的友情,更不希望這成為我們建交的隔閡。」
看著天野山澗如此「大方」,蘇朗忍不住問道:「你不希望為你哥哥報仇嗎?」
「報仇?」天野山澗攤了攤手,似乎十分疑惑,「我哥哥為了自己的理想獻身,谷先生成全了他,沒有人做錯什麼,又何來仇怨?」
天野山澗的神情格外誠懇,似乎在他看來事實本就如此。
蘇朗不知道這是刻意說給谷青言聽的,還是怎樣,但既然當事人都這麼說了,再去糾纏反而會顯得他有問題。
「谷先生,希望我們合作愉快。」天野山澗對著谷青言伸出手,「我帶著百分百的誠意,想要成為你的朋友。」
面對天野山澗拋出來的橄欖枝,谷青言卻沒有接。
「我不喜歡虛偽的客套,我們不是一路人。」谷青言說得非常坦然,字字清晰,「這不影響我們合作,我們不會成為朋友,但因為客觀原因,我們會是搭檔。」
說完,谷青言便頭也不回地帶著蘇朗走了。
從晚宴出來之後,谷青言突然開口問道:「覺得尷尬嗎?」
「尷尬。」蘇朗點了點頭,誠實道。
「其實人與人之間本就不存在什麼交往法則,所有的法則都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谷青言抬頭看著滿天星斗,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不希望自己成為那樣虛偽的人,和不喜歡的人維持著表面的客套,為難自己,痛苦他人。」
蘇朗跟著抬起頭,星空燦爛,遼闊靜謐,天地之間,仿佛只有他跟谷青言兩個人。
身後的燈火通明在夜空中也成了陪襯,人所創造的光明在這一刻顯得是那麼渺小,微不足道。
「明天就要開始實驗體篩選工作了,你要陪我一起嗎?」谷青言轉頭望向蘇朗,「我們都不是救世主,但我們可以做見證者,見證這個世界走向滅亡,見證生命的流逝。」
蘇朗沉默著,他沒有立馬給谷青言回答,反而是依舊望著頭頂的星空。
過了許久,蘇朗才開口問道:「那棟房子是不是分為陰陽兩面?我可以去有實驗室的那面嗎?」
「是,一面是我們所在的居所,一面是實驗室。」谷青言點點頭,隨後又繼續說道,「如果你想去,我可以想辦法帶你去。所以……你是考慮好了,要陪我一起?」
這一回,蘇朗答應了。
「好,我陪你一起。」
「我們一起見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