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接連意外

  江九星語塞。

  陳今一的話不無道理，畢竟他們和方剛關係微妙，想必對方也不會覺得他們有這樣的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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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我們心裡有個數，之後辦案留心就行。行了，我吃飽了——」

  簡單扯開話題後，陳今一縮回手，她起身擦了擦嘴對表情無奈的江九星道：「斷指案還沒結束，我得趕著回去搜集證據。」

  江九星無語。

  「這就走了？」

  「不然呢，你一個甩手大掌柜，我還能壓著你的腦袋讓你回去工作啊。」

  和江九星吐槽完，陳今一的心裡其實已經舒坦了很多。

  她發現每和裴律行接觸一次，她的情緒和思緒就會被帶跑一次。

  或許血緣真的有種微妙的牽引力，陳今一總是不由自主地會把裴律行這個人的行為美化。

  不過幾次嘗試，陳今一自詡已經了解了對方的套路，內心的想法也越加堅定。

  帶著笑容，陳今一提了兩個肉串腳步輕快地往馬路對面走去。

  其實裴律行對自己說那些話無非就是威脅和嚇唬。

  這段時間的互相試探，陳今一不難看出裴律行是個極其驕傲自戀的性格。從他對裴庸的描述和把母親手指骨拿下來磨成擺件的行為上看，他還有著極強的占有欲。

  想到這裡，陳今一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如今裴庸和母親都已經過世，如他所言自己是裴律行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親。

  難不成裴律行還把這種對血緣的奇怪執念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真是這樣，陳今一倒是冒出了一個更加大膽的念頭……

  在她陷入沉思時，她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呼嘯。

  一輛商務大車直接從馬路中央衝破禁錮只衝燒烤攤外的座位而去。

  而那裡，坐著正在喝酒的江九星……

  「江九星！」

  陳今一的呼喊並沒有阻止事情的發生。

  巨大的碰撞伴隨著輪胎摩擦產生的嘶鳴，陳今一猛地一顫。

  作為攤子最靠近外側的唯一客人，江九星猝不及防被車子撞進了身後的桌椅堆。整個攤位轟然倒塌，那些零碎的塑料木塊還有炭爐統統傾斜一般倒在了江九星的身上。

  眾人被這一幕嚇到，紛紛四散逃竄。

  陳今一腦子「嗡——」一聲炸開。

  她衝到攤位面前發瘋似的將那些倒塌下來的桌椅棚子掀開，從一片混亂中找到了已經昏迷不醒的江九星。

  鮮血從他身體流出，滴在陳今一的掌心。

  溫熱粘稠的觸感讓她渾身發冷，一種熟悉的，曾經發生過的恐懼再次包圍全身。

  耳鳴瞬間吞噬了她的聽覺。

  她用力將指甲扣進肉里，利用掌心傳來的痛覺努力保持清醒。

  商務車主急匆匆地推開車門。

  見到眼前的景象他顯然也有些慌神：「不是，我不知道，我，我不是故意……」

  「報警！叫救護車！還用我教你嗎！」

  陳今一將江九星護在懷裡，他微弱的呼吸仿佛是一根救命稻草，拽著陳今一最後的理智不會失控。

  司機忙不迭地掏出手機連連稱是。

  「九星，救護車馬上就來，你堅持一下。」

  陳今一能感覺到江九星的身體在微微掙扎，她一邊小心翼翼地護著他的身體，一邊餘光觸及到了停留在肇事車輛後面的那輛奔馳。

  一種詭異的感應讓她不由自主地抬頭看向了那輛車的車窗。

  那灰暗不明的窗戶像是藏著詭眼的深淵入口，靜靜地處在一個極佳的觀賞位置。

  敏感的角度讓陳今一混身緊繃。

  她清晰地看到那輛車的后座上，一個帶著墨鏡的紅裙女人朝著自己揮了揮手。

  她雙眼的瞳孔劇烈收縮，難以置信地看著對方朝著自己抿嘴一笑，隨後調轉方向盤揚長而去。

  車裡的是吳聞鶯。

  陳今一渾身顫抖，指關節被她捏得咯咯作響。

  胸膛里驟然萌發的強烈怒意在拼命撕扯著他的理智，同時夾雜著陰暗的，猥瑣的恐懼讓她猝不及防，手足無措。

  「你去做，既可以公報私仇也可以大事化小，可如果你明哲保身，那我也不能保證接下這個任務的人會不會拿你在乎的人開刀。」

  「咳咳咳！」

  濃烈的血腥味刺進她的鼻腔。

  她看到江九星面露痛苦，口中吐出兩口鮮血。

  救護車和警車的嘶鳴仿佛來自另一個時空。

  陳今一隻記得自己被人渾渾噩噩地拉開，隨後看著江九星被推上救護車，而自己也被塞進了車裡。

  眼前林林總總來回交錯的人影看不真切。

  似乎是在搶救，似乎有人給了什麼單子讓自己簽字，她只看到一張張不耐煩的面孔和不停張張合合的嘴。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坐在了病房門口的椅子上。

  卓瑛風風火火地闖過來的時候，就見到陳今一一臉木然地坐著。

  「今一！怎麼樣，九星醒了嗎？」

  剛從機場出來的卓瑛就接到了江九星被車撞了的消息，放心不下的她直接打了個車就到了醫院。

  在路上她也梁嚴競說了事情的經過。

  這兩人在路邊吃燒烤吃得好好的，忽然一輛車就撞了過去，陳今一起身的時候被撞到，江九星就沒這麼好運氣了。

  梁嚴競趕到現場的時候那小子滿口鮮血嘩嘩地吐，差點沒把他師父嚇得半死。

  可去醫院檢查了才知道吐血是因為傷到了後槽牙的牙齦，雖然看上去傷得很重，但大多都是皮外傷。最嚴重的傷是腦袋砸在了燒烤攤頂棚掉下來的柱子上導致的輕微腦震盪。

  所以人送到醫院後就昏睡了過去，現在由陳今一陪著。

  事故是因為剎車失靈，純屬意外，司機的認錯態度很好，因此事情處理得也很順利。

  所以當她看到陳今一失智一樣無措的神情時還以為江九星又出了什麼事。

  「今一！」

  卓瑛的聲音似乎把陳今一從那種失智的迷茫中拽出來了一些。

  「想什麼呢，你怎麼了？」

  見陳今一眼神茫然，卓瑛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她皺著眉摸了摸她的臉。

  小姑娘手心冰涼，額頭卻有些異常的滾燙。

  「江九星……江九星怎麼樣了？」

  雖然看得清卓瑛的臉龐，可要說的話卻像卡在喉嚨口似的說不出來，在一陣強烈的耳鳴後，她隱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似乎要從身體裡跳出。

  「九星沒事，他只是輕傷，他就在你身後的房間裡。」

  卓瑛預感有些不太對勁，她伸手在陳今一眼前晃了晃，可陳今一像是靈魂出竅一般，整個人都有些游離。

  「今一，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陳今一覺得自己的身體很重很重，仿佛掉進了海洋里不斷下沉。

  卓瑛那句「江九星沒事」，像是打開呼吸的救命稻草，將她一下子從深海撈上了湖面。

  漸漸地，她的聽覺終於落地，眼前的凌亂模糊也漸漸恢復如常。

  她捂著胸口疲憊地抬頭，終於從那種不斷窒息的狀態里走了出來。

  「卓瑛姐。」

  氣若遊絲的模樣嚇了卓瑛一跳。

  「好好的怎麼又發燒了呢？」

  卓瑛覺得現在陳今一的情況明顯要比江九星嚴重。

  「我，我沒事……」

  冷靜了許久，陳今一終於從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下抽身出來。

  渾身的虛汗讓她仿佛經歷了一場長跑。

  「剛剛我看著他被車撞到，太緊張了才會這樣。」陳今一的解釋顯得格外無力，她靠著牆壁小心翼翼地深呼吸，一邊還不忘安慰卓瑛。

  「沒事的，我休息一會就好了。」

  然而一閉上眼，江九星血肉迷糊的樣子就猝不及防地闖進了她的眼裡。

  陳今一隻能再次睜開了眼，頂著一張比死人都要白的臉用力皺著眉。

  卓瑛探頭看了看病房中的江九星，對方睡得好好的，還有醫護人員照顧，倒是陳今一的狀態比他更加令人擔心。

  「今一，你臉色很差，我先送你回家吧。」

  「不，不行，你留下來照顧九星。」

  陳今一撐著凳子扶手站起。

  「我沒事的，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那我給你叫車？」

  「不用。」起身後的陳今一擠出一個微笑，「卓瑛姐，我又不是小孩子，還能跑丟了啊。」

  卓瑛雖然擔心，可也知道此時陳今一絕對不會同意讓她丟下還在昏睡的江九星送自己回去。想著陳今一左右只是發燒，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問題就答應了她。

  走下樓的陳今一面色凝重。

  她突然意識到，裴律行說的她失智情況會隨著她記憶越多而越發的嚴重並不是一句空談。

  劇烈頭痛，失眠這都不要緊。

  可方才那種驚恐發作實在是讓她產生了一種本能的恐懼。

  來自身體殘留的震盪還在發揮餘熱。

  陳今一緩緩從胸口掏出了裴律行給的那瓶藥丸，盯著它猶豫了許久。

  最後，她掏出一顆放進嘴裡咽了下去。

  *

  第二天陳今一回到支隊的時候，飛鷹的組員大多都結束休假回到了崗位上。

  聽說江九星出事，大家都十分擔心。

  幸好梁嚴競已經帶來了醫院的消息，江九星今天一早就醒了，進一步的檢查也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但是江科長還是要求他住院一周觀察一下再出院。

  「放心吧，小問題，大家不用太緊張。」

  卓瑛也從醫院趕了回來，看到陳今一她便上前問道：「今一，昨晚休息得怎麼樣，退燒了嗎？」

  陳今一急忙道：「沒事，回家吃了藥就退燒了。」

  「怎麼發燒了？」

  梁嚴競對陳今一發燒這件事情比較警覺。

  卓瑛沒有隱瞞，將昨天陳今一的情況如實告訴了梁嚴競。

  梁嚴競聞言心一沉，可回頭看到陳今一恢復如常的臉色又覺得可能是自己多心。

  「你老實說，昨天是不是犯病了？」

  「沒有師父。」陳今一攤手，「我犯病哪能這麼快就好？昨天就是著急了才會體溫升高的，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梁嚴競和卓瑛再三確認陳今一卻是沒有異常這才放下心來。

  倒是陳今一看到恢復溝通的兩人臉上露出一絲狡黠。

  「嘿嘿，師父，卓瑛姐，你們和好了啊？」

  「誰和他和好了！」卓瑛聞言急忙和梁嚴競拉開了距離，「要不是江九星這小子不爭氣，我才不會回來呢。」

  梁嚴競垂著頭不吭聲。

  陳今一趁機挽住卓瑛的胳膊開始撒嬌：「哎呀卓瑛姐你可回來了。你都不知道這幾天你不在這老不正經都怎麼壓榨我！我們接了一個特別噁心的案子，處里值班的法醫沒有你這麼厲害，出個報告慢吞吞的要素還不齊全，還好你今天來了！不然我都不知道這案子接下來要怎麼做下去……」

  陳今一別過頭衝著梁嚴競瘋狂使眼色。

  卓瑛看到了這師徒二人的眉來眼去也裝作不覺。

  「有些人不是厲害得很，我看這飛鷹是壓根兒就不需要我。」

  「哪能呢！這裡缺了誰都不能缺了你呀卓瑛姐姐！」

  在陳今一眼皮子都快眨巴出火星子時，梁嚴競終於地走到了卓瑛面前。

  「好了卓瑛，這次確實是我沒考慮你們大家的感受。」一向圓滑老到的他此時臉上竟然有些侷促，「既然大家都是飛鷹的一份子，那遇到事情就應該一起商量而不是我一人解決。你之前說的沒錯，我確實獨斷專行了，我向你道歉。」

  卓瑛愣了兩秒，顯然沒想到梁嚴競真的會向自己低頭。

  「算了算了！」她避開梁嚴競的目光扭頭看向陳今一，「抓緊時間辦正事，下午抽個空，大家一起去看看九星。」

  「好了沒問題！」

  陳今一挽著卓瑛的手往樓下走時，忽然瞥見二樓一群人簇擁著一個西裝革履的身影往前走。

  為首的方剛滿臉堆笑，似乎對人群正中的那個人很是客氣。

  「怎麼了？」

  卓瑛見陳今一的笑僵在了臉上便也側頭朝著她的方向看去。

  那個人的氣質在人群里實在是太突出，就算別人不想注意，也很難將目光從他身上挪開。

  「裴律行怎麼會和方剛在一起？他不是——」

  「不是什麼？」

  跟上來的梁嚴競順勢搭話。

  陳今一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努力把剛剛呼之欲出的話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