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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佛口狼心

2024-10-07 12:39:11 作者: 餘一田

  在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後,馮夕立馬叫來了當夜值班的副所長配合江九星他們進行辦案。因為擔心兇手還會對二人下手,所以張悅和周炳良被暫時安頓在了北洋灣派出所。

  

  此時二人已經被帶進了休息室,由執勤民警先行安頓。

  簡單處理了一下膝蓋的磕傷,陳今一白著一張小臉,神色凝重地望著瓷磚思考著什麼。

  江九星在外頭來來回回,安排人證,召集人手,派遣外勤警察調取監控,一套流程走下來竟然也遊刃有餘,頗有幾分梁嚴競的風采。

  安排好一切,江九星推開陳今一所在的休息室的門。見她膝蓋包紮得宛如端午蒸過頭的粽子不免皺眉。

  「我說你新警訓練考核是怎麼過的,傷口就包成這樣啊?」

  「我皮實,講究能用就行。」

  陳今一放下褲腿若無其事地拍了拍。

  江九星從陳今一的眼裡看到了疲憊。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陳今一搖搖頭:「想案子呢。」

  「下午的事情,我聽馮夕說了。今一,你是怎麼發現張悅有危險的?」

  「一開始我只是懷疑趙瑩瑩的案子有問題。」陳今一擰著眉頭神色嚴肅,「殺人拋屍的目的一般是為了掩蓋犯罪記錄,可嫌疑人詹冬瑞的行為明顯不符合邏輯,倒像是迫切為了結案才這麼快承認罪行。正好在分局門口我遇到了受害者的母親,她是個聾啞人,取證困難,所以很多證詞都被忽視了。」

  「聾啞人?」江九星一愣,「那你怎麼溝通的?」

  陳今一攤手。

  「手語啊,雖然學不通,但是勉強用也夠了。」

  「什麼時候還會手語了?」

  「看一遍就會了,這很難嗎?」

  江九星被陳今一四兩撥千斤的語氣氣得夠嗆。

  「行,我這一般配置自然頂不住你這開掛的cpu。」

  陳今一繼續道:「受害者的母親說詹冬瑞老實嚴肅,她不相信女兒是被他殺害,而且兩人也不是眾人所認為的戀愛關係,而是從同一個村出來讀書的同伴。」

  「同伴?」江九星摸了摸下巴,「一般來說,受害者家屬主動替嫌疑人作證的情況不多,證詞基本是可信的。」

  「我也這麼覺得……」

  說著說著,陳今一忽然扶住了桌子。

  江九星見她臉比平時要白不免有些擔心。

  「怎麼了?」

  「沒事。」

  接連思考讓她後腦勺的刺痛越發明顯,方才直接帶來了一陣眩暈。

  陳今一搖了搖手後繼續說道:「如果我猜測沒有問題,詹冬瑞認罪應該是有人在背後指使,所以拋屍到張悅的宿舍,或許也和這個幕後指使的人有關係。所以我連夜就讓張二一調取了他們三人的簡歷資料和近期的通話記錄,果然查到了一個重合點。」

  江九星心裡一動。

  「裴氏基金會?」

  陳今一點點頭。

  江九星瞭然,他仰頭抱著胳膊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

  「看來師父是早就知道了這一點,才沒讓我攔著你去西江。」

  「張悅來派出所找馮夕,想必是知道趙瑩瑩的事情另有蹊蹺,可她有所顧忌,只能半遮半掩讓我們把調查的矛頭轉向姚超。另外,她的頭髮很明顯是自己剪掉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意識到她攀扯姚超其實是暗示趙瑩瑩的案子是他所為。」

  陳今一分析道:「我當時想不明白的是她為什麼要繞這麼大一個圈子來提醒我們,且既然有線索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案子負責的西江刑偵隊,而是要捨近求遠來找馮夕。」

  江九星接話道:「所以你推測,她的行為一定受到了監視。」

  陳今一點頭。

  「不止如此,我還覺得,西江不值得信任。」

  「你還真是膽大妄為。」

  嘴上說她膽大,嘴巴卻咧到了後腦勺的江九星帶著三分調侃問道:「你就鋌而走險跟蹤張悅就是為了查清楚她受制於誰?」

  「一開始我以為詹冬瑞是主謀,張悅是從犯,可現在看來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周炳良,也不知道是個什麼路數。」

  「不要緊。」

  江九星放下二郎腿,一臉摩拳擦掌。

  「人就在隔壁,和我一起去會會?」

  陳今一挑眉:「就我們倆?」

  江九星「嘖」了一聲。

  「不信我是吧?」

  「那倒沒有。」

  陳今一有些意外梁嚴競這種突然做甩手掌柜的行為。

  先不說自己那不清不楚的成分問題,就江九星這清澈單純的一雙狗狗眼到底能不能扛得住對面如狼似虎的一群野狐狸都是問題。

  「你還愣著幹啥,走,咱們也讓老梁看看我們新生代的新力量。」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陳今一雖然心裡有數,但也不願意打擊江九星的積極性。

  將他擼起袖子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陳今一隻能在心裡重重嘆息。

  *

  周炳良被帶回派出所後,情緒已經沒有之前那麼激動了。

  陳今一和江九星進去的時候,他甚至已經吃完了一份盒飯兩桶泡麵,心滿意足地躺在休息室的小床上打起了盹。

  「喲,吃舒服了?」

  「沒有沒有,今天一場誤會,倒是麻煩你們了。」

  似乎是夜宵十分合心意,周炳良的態度謙和起來。

  他身上那件破舊的軍大衣遍布灰塵,臉上鬍子拉碴,頭髮都因為油膩結成東一粗細一簇的,整個人看上去很是不修邊幅。

  可他腳上那雙登山靴卻是古家今年出的新款,至少兩個小五位數。

  一身邋裡邋遢的皮囊下,藏著的卻是一雙尖銳犀利的眼睛,仿佛一隻被困在囚籠的野狼。

  「既然吃飽了,那咱們就聊點正經的。」

  陳今一見江九星假正經的模樣就想笑。她開著錄音坐在江九星身後的位置,眼睛卻像監視器一樣將周炳良這個人完完全全掃描了下來。

  周炳良顯然心中有數,他收起臉上的笑意,十分鄭重地看了看江九星。

  「我先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周炳良,原省江衛視法律頻道編導,現在自己運營自媒體帳號。這是我的名片——」

  「哦,周導。」

  江九星雙手接過名片掃了一眼。

  「裴氏基金會是我偶然間發現的隱秘。」

  「隱秘?」

  江九星重複了一遍。

  「對,隱秘。」周炳良低頭推了推眼鏡,「大約兩年半之前,我還在台里任職。當時派我去周邊鄉村跟蹤採訪一個扶貧家庭的扶助項目,正是在這個項目里,我認識了詹冬瑞。」

  「這次趙瑩瑩被害案那個投案自首的詹冬瑞?」

  「對,是他。這個孩子和趙瑩瑩一樣,是南城貧困縣的留守兒童,他的父母在外打工,他在南城的學校里上學,那時候剛剛中考結束,他和趙瑩瑩因為成績優異入選了裴氏基金的助學項目,可以通過在裴氏基金官網的募捐,拿到來西江中學讀書的機會。」

  說到這裡,周炳良的神色有些激動。

  「我原以為,這是一個感動人心的正能量故事,一周的走訪調研,整整六七個小時的素材。台里把希望之光項目當成重點模塊去做,對姚超這個人,那也是讚不絕口,滿是讚譽。可我萬萬沒想到,這個助學項目的背後,其實是一群畜生喪心病狂的虐待和斂財。」

  江九星聞言收緊目光。

  「你們一直說姚超是個禽獸,他到底做了什麼?」

  周炳良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粗重,他眉頭緊鎖,眼中閃爍著憤怒的火焰。

  「希望之光根本就是一個幌子!所謂的助學,是將貧困的孩子變成明碼標價的商品。所謂的資助,不過是買下那些可憐孩子身體的酬勞!」

  「什麼意思?」

  「所謂的助學網站其實是一個變相的情色交易網。」

  儘管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陳今一還是沒能將事情想到這般醜惡的地步。

  周炳良的話簡直像擊中心頭的利劍,將她腦海里徘徊許久的困惑穿成一串,血淋淋地攤開在她眼前。

  後腦勺的隱痛再次開始發作。

  周炳良還在繼續陳述。

  「那天做完採訪,我私下留了詹冬瑞和趙瑩瑩的聯繫方式,打算等他們來了滬市,多少能夠照顧一些。可半年後被送到滬市的人由趙瑩瑩換成了另一個女孩。你們知道的,這種事情在農村被村幹部替換也是常有的,我放心不下便聯繫了之前的負責人,得到的答案是趙瑩瑩自己放棄了過來的機會。於是我就聯繫了趙瑩瑩問她為什麼不願意來,誰知這丫頭卻一直躲著我,之後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就當面去找了詹冬瑞。」

  他緩緩閉眼,雙手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就是那一次,我知道了詹冬瑞出來讀書的代價是什麼。姚超這個畜生利用這些孩子急於去大城市的心理,騙他們出賣身體換取助學費。很多人為了讀書忍了一次又一次,不願意的,姚超就貶低打壓,利用權限讓他們徹底喪失去讀書的權利。而他表面上,卻還是眾人吹捧的慈善家,名利雙收!」

  那天見過裴律行後,陳今一知道裴氏基金內部存在不少私吞善款的行為,卻沒想到那些表面魚蝦,只是在掩蓋內里更大的腐朽和醜陋。

  想到趙瑩瑩那殘破的軀體,陳今一隻覺得那畫面仿佛猛獸從深淵咆哮而出,震懾人心的轟鳴宛如受害者們對這個世界的強烈控訴。

  「那趙瑩瑩呢。」

  陳今一乾澀的開口。

  提起她,周炳良的神色頓時黯淡了下去。

  「是我的錯,趙瑩瑩的死,是因為我。」

  江九星和陳今一對視了一眼。

  「瑩瑩是個可憐的孩子,她爸爸當年出任務救人犧牲後,她媽媽為了供她讀書每天起早貪黑地賺錢。就在瑩瑩放棄資助那年暑假,她媽媽因為貧血不小心摔斷了腿,沒有了收入來源,趙瑩瑩就只能退學。為了生計,她最後還是順從了姚超。可那個畜生並沒有放過她,他欺騙趙瑩瑩陪他一晚就重新給她助學的資格,可瑩瑩照做之後他卻又強迫瑩瑩去陪其他人,就這樣,瑩瑩受盡折磨,在第二年的時候攢夠了學費,來了滬市。」

  陳今一沉默了。

  「和趙瑩瑩一樣的受害者還有很多很多,我利用記者的身份查了很久,發現姚超不僅靠著希望之光斂財立人設,私下還將這些孩子騙到自己床上享用。他靠著這個討好一些有特殊癖好的有錢人,再利用他們為自己謀利。」

  周炳良攥緊了手裡的杯子,「我給西江寫過很多投訴信,全部都石沉大海,沒過多久我就被台里警告,讓我不要再查下去,否則就是台長也沒辦法保我。我不死心,辭了工作做了自媒體,想把這個事情曝光出來,沒想到,等待我的是一次次人身安全的警告。」

  江九星問道:「你就沒想過去別的地方報案嗎?」

  「我當然想過。」周炳良苦笑,「五年前姚超就已經是出名的慈善家,如今更是得到了裴氏的肯定。普通人以卵擊石,若沒有強而有力的證據,我拿什麼和他們抗爭?那些孩子有所顧忌,不敢孤注一擲,而更多的,則是選擇明哲保身,忘記過去的痛苦,如果我為了對抗姚超強逼著他們出來作證,那和這些畜牲有什麼區別?」

  陳今一明白周炳良的難處。

  就像大多數性侵案的受害者,最終都會選擇私了撤訴。

  明晃晃的使用法律武器對他們來說,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罪犯時常提醒受害者,將他們的痛苦渲染成生命的一個污點。

  對於受害者來說,抹去污點要比將兇手繩之以法來的更加重要。

  陳今一心裡酸澀不已,而此時,周炳良也終於說到了事情的關鍵。

  「幾天之前,趙瑩瑩突然聯繫我,告訴我她願意作為人證指正姚超。我以為她終於想通了,所以去了約定的地方等她,可等了很久我直等到了她被殺的消息。」

  「等一下,你幾年前就一直在查這個案子,期間你和趙瑩瑩有聯繫嗎?」

  周炳良搖頭。

  「幾乎沒有。」

  「那你和張悅又是怎麼認識的?」

  「張悅,也是裴氏基金會的受害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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