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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裴律行

2024-10-07 12:37:58 作者: 餘一田

  陳今一被帶進另一個房間時還有些好奇這時候來見他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直到她踏進房間,這個問題才忽然迎刃而解。

  三十出頭的男人,此時背對著門口坐著。

  面前放著一尊茶海,一袋鐵觀音正在茶碗裡起起伏伏,茶香沁人心脾,莫名讓陳今一的煩躁安靜了些許。

  男人的西裝背心乾淨筆挺,襯衫挽到手肘,袖口苛刻地貼在皮膚上,有種過度的自律感。

  對方轉過身子的一瞬間,眼鏡鏡片恰好遮住了他眼眸下的情緒,因此陳今一見到的第一眼,只看到了對方溫和嘴角下不達意的笑意。

  直到對方起身向陳今一走來,她才看清了對方的臉。

  鎖定在腦海里的平的照片和眼前的人影完美重合。

  陳今一眼皮一跳便道,「你是裴律行?」

  

  被陳今一叫出名字,裴律行毫不意外的點點頭,端正平和的五官下是一種克己的疏離。

  「你好啊,陳今一。」

  他的回答很溫柔,仿佛兩人不是初次相見,而是早就互相熟知的老友。

  同樣,陳今一也沒有對他的出現表示驚訝。

  兩人似乎達成了一種無聲的默契。

  裴律行一隻胳膊上搭著西裝外套,另一隻手拉開了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陳今一坐下。陳今一雖然摸不准他的目的,可還是沉著地在他拉開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她反客為主率先開口,「你能來找我,我還挺意外的。」

  裴律行半含笑意。

  陳今一抱著胳膊架起二郎腿。

  「裴氏集團華夏區域執行董事兼常務CEO。」她若有所思的念叨著,「裴先生大抵是我活這麼大,遇到的最大的資本家了。」

  「哦?」裴律行被她資本家的形容逗笑了,「聽你的語氣,好像不太喜歡我。」

  「確實。」

  「為什麼?這只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

  「不為什麼,仇富。」陳今一有些沒禮貌地將二郎腿的鞋底衝著裴律行筆挺的西褲,「裴先生一身的奢侈品有些吵到我眼睛了,讓我這個土狗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散發著腐臭。」

  陳今一不講道理的話竟然讓裴律行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

  「你比我想像的有意思。」

  「這個形容我不喜歡,我又不是耍雜技的。」陳今一不悅的中斷了這種無意義的你來我往,「裴先生,咱們不用寒暄了,您今天來找我,應該不是來閒聊的吧。如果我沒有猜錯,您是為了周規來的是麼?」

  面的質問裴律行臉上沒有一絲情緒波瀾。

  他晃動著茶湯,隨後在四盞茶里挑了一杯最透亮的放到陳今一面前。

  「為什麼這麼說?」

  陳今一低頭看了看黃澄澄地茶沒有動。

  「周規的醫療公司是兩年前上市的,而剛剛好,周老闆曾經在裴氏旗下的證券公司做過十年的投資顧問。」陳今一頓了頓,「這幾天的事情雖然看上去是我倒霉,可仔細想想,這未必不是周家有意為之。」

  「有意為之?」裴律行淡淡地平了口茶,「你高看周家了。」

  「難道不是嗎?」她偏頭撐著胳膊,「之前我特地查過,我揍人的那處沒有監控,所以才會故意讓馮夕跟著去。拍視頻的人出現的這麼巧,且輿論在一夕之間就在網上發瘋一樣裂變,網友上班都來不及,哪有時間管我的閒事,說明這件事背後,一定有人在控制。」

  裴律行笑而不語,「繼續。」

  「這件事情看似是針對馮夕,可以馮家的地位絕對有辦法把馮夕摘出去,最後極大可能就是推我出來背鍋。所以大概率這件事情是衝著我來的……原本我還在好奇我又得罪了哪位權貴,正好,您來了。」

  陳今一將目光落在裴律行身上盤桓許久。

  「我和裴先生非親非故,若不是事出有因,您也不會紆尊降貴到這晦氣地方來看我——所以,您的目的是什麼?」

  有錢人的茶,香氣似乎都要特別一些,陳今一捧著杯子沉默了一會,隨後仰頭一飲而盡。

  「目的,是你。」

  「呵。」

  陳今一抱著胳膊一臉不信。

  下一秒,裴律行的話讓她頓時僵在了原地。

  「你我怎麼就非親非故了?你可是我流落在外的親生妹妹,今天我就是來找你的。」

  陳今一舉著茶杯的手不可控制地一抖。

  「你說什麼?」

  她下意識想要避開對面灼熱的目光,好像害怕心底隱秘被撕開,讓旁人瞧見她內心的脆弱。

  「呵呵。」

  裴律行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裡。

  「不信?」

  陳今一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冷靜,可微微顫抖的嘴唇卻暴露了她內心。

  「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是你妹妹。」

  「呵呵。」裴律行的笑聲極具場面化,「你緊張什麼。」

  半晌後,裴律行收了笑。

  「裴氏的孩子在族譜上都有記錄,倒也不太可能有什麼千金流落在外。」

  陳今一眉頭一凝。

  裴律行攤手,「開個玩笑而已,別介意。」

  玩笑?

  陳今一險些被這兩個字整破防。

  仿佛懸到心口的刀忽然之間擦著耳朵砸了下去。

  一種被看破秘密後的驚魂未定和劫後餘生的僥倖交織在一起,她很快意識到,裴律行是故意在耍自己。

  「怎麼了?我們裴氏難道是什麼龍潭虎穴嗎,和我攀個親戚就把你嚇成這樣。」

  裴律行意味深長的眼神仿佛證明了一切。

  自己方才顯然是不打自招。

  「我沒那個福氣生在裴家。」陳今一意有所指道,「裴先生還是不要開這種玩笑了,有這閒工夫,不如把你卡里零頭打給我,我比較需要。」

  「你要是做了我的妹妹,別說零頭,裴氏都是你的。」

  也不知道裴律行是真開玩笑還是故意警告。

  這話說得陳今一心裡直打鼓。

  「裴先生,一個梗玩太多次就沒意思了。」

  簡單一句話就弄得她亂了陣腳,裴律行這個人還真是很懂得打蛇打七寸。幸好對方沒有咄咄逼人,說完這句立場曖昧的話他很快將話題轉到了另一邊。

  「好吧,那言歸正轉。」裴律行正色道,「這件事情確實是周家動的手,但,和我沒有關係,輿論也不是我的授意。」

  「你覺得我信麼?」

  陳今一瞥他一眼。

  裴律行解釋道,「我沒有理由害你。」

  「沒有麼?」

  裴律行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害你?」

  「折騰這麼大一圈,不見得只是想來見我一面吧。」陳今一淡然地看著他,「裴先生,您到底想幹嘛。」

  裴律行的目光始終都在陳今一的身上徘徊,仿佛是在欣賞一件博物館的藝術品。

  「我確實只是想來見你一面,畢竟你是我妹妹。」

  陳今一開始對這句話免疫。

  雖然不知道裴律行到底是真開玩笑還是故意誅心,反正死無對證的事情自己並無需這樣緊張。

  凝視了許久,裴律行才挪開目光起身踱步到窗台邊。

  「周規是我的人,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裴律行陳述得很平靜,「周規兒子賭博而且好色,為了追求刺激,他會把行事經過記錄下來。這次剛巧,拍攝紀錄片的人拍下了你打人的過程。」

  說到這裡,裴律行失笑。

  「周規很寵這個兒子,見他被你打的起不來床。就想到了利用這個視頻報復你,你們的上級不想得罪周規這個財主,所以也沒有往深處去挖,看到周規拿上來的視頻就直接把你們先關了來向財主表明立場,經過就是這麼簡單。」

  裴律行如數家珍地,冷靜的讓陳今一嘆為觀止。

  「還說事情與你無關,若是無關,怎麼能了解到這麼清楚?」

  「偵查並不是警察的專利,更何況我說了,周規是我的人。」

  裴律行簡單解釋了一句,隨後很快又回到了剛剛的話題上。

  「解決這件事不難,周規兒子有特殊癖好這事在臨安不是什麼秘密,但是網友們並不知道。花些錢,找私家偵探拿到他拍下來的那些視頻,就是他猥褻旁人的鐵證。」

  裴律行衝著身邊一個助理模樣的人使了個眼色,助理立刻上前交給陳今一一個U盤。

  「我知道你沒那麼多錢,所以直接幫你把視頻拿來了。」

  說完,裴律行認真地看著陳今一。

  「現在,可以相信我了嗎?」

  見鬼了。

  陳今一滿腹狐疑地望著他。

  「裴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很明顯。」裴律行頓了頓,「我想幫你。」

  「周規是你的人?」

  「是。」

  「而你現在幫著我對付周規?」

  「是。」

  「您自己聽聽這合理嗎?」

  裴律行低頭一笑。

  「東西是真的,至於事情的真偽求證起來也不難。」

  「我沒有懷疑你說得對不對。」陳今一捏著U盤,一臉匪夷所思,「我只是覺得離譜。」

  「我說了,你是我妹妹。」

  裴律行似乎自己都被這個說法逗笑了。

  他從口袋裡抽出手,低頭推了推眼鏡。

  「就當是我,給妹妹的一個見面禮。」

  「做裴先生的妹妹,八字得硬吧,我怕是受不起。」

  陳今一將U盤放了回去。

  裴律行放下手,卻沒有抬頭。

  「陳今一,你知道裴氏最引以為傲的東西是什麼嗎?」

  對於轉變突然的話題,陳今一沒有太多的戒備。

  「是什麼?」

  「基因。」

  「……」

  陳今一很無語。

  「人的特徵基本由基因決定,後天影響。在他還是胚胎的時候,他人生的大致歷程就已經固定,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裴律行一本正經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陳今一覺得他中二極了。

  她忍不住諷刺道,「那擁有高貴基因的裴先生,和我說這個是想證明什麼?」

  裴律行並不在意陳今一尖銳語氣下的鄙夷。

  「高貴的不是我,是我們。陳今一,你和我一樣,我們天生就要比常人更加聰明,這是與生俱來的優勢。」

  「什麼我們,裴先生太抬舉我了,我只是個普通人,配不上高貴二字。」

  「不用謙虛,特殊基因是人類的財富。」裴律行眼中隱隱露出熱烈,「關於你,我或許比你自己還要了解。」

  陳今一剛剛消散的緊張再次湧上心頭。

  她戒備地把著桌角,身體都微微有些僵硬。

  「不是嗎?你之所以被梁嚴競選中,能讓他三番五次地幫你,你難道覺得這是巧合?如果陳今一隻是一個普通人,梁嚴競憑什麼費這麼大功夫把你弄進飛鷹?」

  「裴先生對我和我身邊的人似乎很了解。」

  「我說過,我遠比你自己,要更了解你。」

  陳今一沒有繼續問下去。

  「飛鷹是我自己要考的,和梁隊沒什麼關係。我和他也只是在之前的案子裡偶然有過接觸罷了。」

  裴律行沒有反駁她。

  良久沉默後,他伸手將陳今一放下的U盤重新拿起塞回她的手裡。

  「拿著吧,珍珠蒙塵令人可惜。」他像是感慨又像是調侃,「你彎路走太多了,可能不知道人生走捷徑的輕鬆。這次你想順利脫身,沒有這個證據幾乎不可能。」

  不得不承認,陳今一現在確實很需要這個證據。

  只不過,裴律行的樣子讓她產生了逆反心理。

  「我如果就是不要呢?」

  「你會要的。」

  「裴先生這麼自信?」

  「因為你是聰明人,聰明人一定是利己的。」

  陳今一最終還是捏住了u盤。

  對此,裴律行很滿意。

  「這雖然是個很好的證據,但是我並不建議你把他交給警察。」

  陳今一皺眉:「這又是為什麼?」

  「交給警察,他便只能是證據。」

  陳今一下意識問道:「那不交給警察呢?」

  「它會是你的武器。」

  「怎麼說?」

  「把東西交給周規,讓他想辦法撤掉輿論並要求臨安市不在追究你的責任。」

  「這和交給警察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裴律行回答很認真,「證據交給警察,你的是非功過那得經過公眾和官方的逐層審批,雖然周規有過在前,但你確實以公職身份出手打人,所以從客觀角度上說,周規討不到好處,你未必能全身而退。但是私下找周規,就是給了他一個台階,兩方可以兩全其美。當然,這件事情最好是由你同行的那個女孩做,以她家的背景實力出面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陳今一的目光一點一點的收緊。

  「既然周規是你的人,你直接開口讓他放過我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舉。」

  「我給你送視頻的事情周規不知道。」裴律行聲音清澈沉穩,聽著如沐春風,「你查出破綻解決問題是周規技不如人,若是我強迫他放過你只會讓他對我心生怨懟,這兩者之間可是有著很大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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