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輿論危機
2024-10-07 12:37:54
作者: 餘一田
另一頭滬市的飛鷹支隊此時氣氛有些凝重。
梁嚴競架著二郎腿陷在沙發里,夾著胳膊皺眉的樣子看上去很是不爽。江九星正唾沫橫飛地和外頭一群小警員罵罵咧咧。
齊光板著臉,腳下生風地帶著一摞厚厚的資料推門進了梁嚴競的辦公室。江九星見到齊光匆匆結束了自己的會談。
陳今一的事情半個小時前已經被同步到了警校,作為陳今一的原始單位,飛鷹支隊也在第一時間收到了這個消息。
齊光倒是還算冷靜。
見梁嚴競手機不停地震動,忍不住問道:「怎麼不接電話?」
沙發里的梁嚴競終於動了動。
「接了我得被罵死。」
齊光這才看到來電顯示的名字是卓瑛,他攤手:「看來消息太靈通也不是好事。」
「幸好她去出差了,不然我還不知道要怎麼勸住她。」梁嚴競「嘖」了一聲從沙發里起身,「這個陳今一,還真是到哪裡都會給我闖禍。」
「這不是隨你麼?」齊光眉毛一挑,「我可記得某人在警校的時候那可是承包了違規違紀榜的。」
「我那是小打小鬧成不了氣候。」梁嚴競像是自嘲又像是吐槽,「哪比得上人家啊,上來就把臨安市大財神爺的親兒子給打了個半死。」
「不錯啊,俗話說青出於藍勝於藍,這也屬於一代高於一代。」
見梁嚴競和齊光都有些不著調,江九星有些著急。
「師父,副隊,火燒眉毛了,二老能不能少說幾句玩笑,咱們好好商量商量該怎麼辦啊?」
二老見狀對望一眼。
江九星忍不住補充道:「這次的事情另有隱情,我剛才找到他們同行的同學了解了情況,陳今一打人是因為那三個男孩想要威脅馮夕。那丫頭的脾氣你們都知道,她本來對這些事情就敏感,這財神太子惹到她頭上,那還不是要褪層皮?就算陳今一打人真的不對,那也算是情有可原啊。」
「九星,你先冷靜。」齊光安慰道,「我們都相信陳今一,可是我們沒有證據。」
齊光很冷靜,「對方顯然是捏住了這一點才會故意煽動輿論。陳今一以公職人員的身份公報私仇,此事有視頻為證,很難解釋清楚。」
「這算什麼道理!」江九星蹭得起身,「咱們把事情調查清楚,給出情況說明不就行了嗎?也沒說一定要把事情的證據公開給大眾啊。」
「當然不行。」梁嚴競打斷了江九星,「公信力需要強有力的證據作為支持。你我是陳今一的戰友和朋友,從公正角度上說,我們得避嫌,就算要調查也只能讓臨安當地的派出所進行取證。」
「那周家是臨安的大財主,萬一……」
江九星想說什麼又沒說。
「方才我聯繫了我的同學,他說陳今一打人的地方是一個監控死角,所以這很有可能是有心人故意拍攝,事情恐怕沒有我們想像的這麼簡單。」
齊光瞭然:「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要挑起民憤?」
梁嚴競搖頭。
「只是猜測。」
「不無道理,陳今一這丫頭容易衝動,恐怕不知不覺找了別人的道。」
「事情的真相,很多人並不在乎。越是獵奇,越是驚世駭俗,他們越是興奮,而幕後黑手或許恰恰利用了大眾的這個心理。」梁嚴競神色凝重,「所以這次的事情,恐怕還得從長計議。」
江九星坐立不安。
「難不成真要看著上面開除陳今一和馮夕嗎?」
說完,梁嚴競微微抬頭看向齊光。
「現在上頭是怎麼個態度?」
齊光的沉默。
見狀,梁嚴競心口一滯,下一秒,他手裡的紙巾砸了出去。
「一群老匹夫。」
紙巾啪嗒一聲歪著頭掉在了垃圾桶外,齊光見狀有些啞然,
「有一個江九星還不夠衝動嗎,你多大了還跟著胡鬧?事情還沒到不可斡旋的地步,上面也沒蓋棺定論,只說先暫緩陳今一的入職,留檔查看。」
「暫緩個屁。」梁嚴競伸手掏出一根煙,「那群老東西除了把槍桿子對著自己人,還能想出什麼葷招來?陳今一又不是我,上面指著我給它們賣命,可不指望陳今一能留在警隊發光發熱。」
齊光只能勸。
「你也不用上火,這件事除了陳今一還牽扯了馮老的孫女,我想上面不會不考慮馮老的。」
「不行。」梁嚴競按了按眉心,「你我現在鞭長莫及,我還是得去一趟臨安。老齊,上頭那邊你幫我盯著,我這就準備動身。」
*
或許是馮夕的緣故,陳今一二進宮的待遇倒是比被江九星拷走那次要好了不少。
此時她正裹著被子坐在派出所的休息室里吃零食。
協警端著兩杯熱水,神色有些複雜。
「兩位同僚,咱們也是沒有辦法,今天只能委屈你們在這裡將就一下。」
馮夕神色冷淡,面對對方這種避重就輕的和稀泥方式直截了當地表達了不屑。
而陳今一卻一副老好人的樣子打起了哈哈。
等協警離開,馮夕才表達了不滿。
「一群勢利眼,你搭理他們做什麼?」
「打工人而已,何必為難他們。」陳今一端著水杯喝了一口,「人家已經在自己能活動的範圍內儘可能的給你公平,抓我們放我們,那都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你心態倒是真好。」
馮夕托著下巴,兩人沉默許久後,她忽然好奇地扭過頭。
「陳今一。」
「在呢。」
馮夕微微湊近,頂著濃眉大眼忽閃忽閃地望著她。
感受到對方灼熱的目光,陳今一後背發冷。
「大小姐,您有事就說,別這樣看著我。」
馮夕眨眨眼:「你真的是西南農村出來的?」
陳今一攤手:「身份證剛剛不是被你看了個清楚麼?」
「可我總覺得,你身上有種厚重感。」
「您語文學得不錯。」
「是真的。」馮夕轉過頭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感慨,「你做事果斷拿得起放得下,精通人情世故卻又恪守原則,而且,我覺得你遠比你自己表現出來的還要聰明。」
「那我真是謝謝您。」
「你說你會不會其實不是你父母生的,而是流落在外的豪門千金?」
「……」
陳今一的沉默震耳欲聾。
見陳今一沒什麼興趣,馮夕也不再喋喋不休。
一直在這裡坐到晌午。
陳今一再次品嘗了來自臨安分局的牢飯,吃到一半,方才的協警走進來叫馮夕。
「你家裡人來了。」
「太好了,肯定是我爸爸來接我走。今一,咱們能回去了!」
馮夕一臉喜悅。
陳今一卻很平靜。
馮夕覺得陳今一情緒不對勁。
「能走了,你不高興嗎?」
「你是能走了沒錯,我卻未必能走成。」
「什麼意思啊。」
馮夕愣了,她下意識抬頭看向身邊的協警,協警的眼裡划過一絲不自然。
「你家裡人只通知了你可以離開,但是陳今一,得留下。」
果然如此。
陳今一臉上幾乎沒什麼波瀾,甚至還扯了個自嘲的笑。
馮夕在原地愣了幾秒,隨後直接收回腳步一屁股坐了下來。
「我不走。」
協警皺眉:「馮姑娘,現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
「我說了我不走。」馮夕抬頭看著警員,「你出去告訴我家裡人,我和陳今一要麼一起走,要麼就都不走,反正我是不會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的。」
「姑娘,你這樣一點用都沒有……」
「打人是我們一起打的,對方已開始要猥褻的目標就是我。拿來的道理要讓別人來替我背鍋。」馮夕的態度很堅決,「馮家從小教育我要敢做敢當,我馮夕雖然嬌氣,可從來不是慫包,我爺爺是保家衛國的英雄,沒道理讓我做戰場上的逃兵,你儘管去通知就行。」
協警無可奈何地走了出去。
馮夕驕傲地揚起下巴。
「怎麼樣,我夠意思吧。陳今一,到今天,咱們以前的過節是不是都能算一筆勾銷了?」
陳今一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你這是什麼眼神!」
「天堂有路你不走,偏要和我留在這裡自毀前途。」陳今一對著天花板翻了個白眼,「你們這種大小姐,是不是就喜歡搞這種個人英雄主義?除了肉麻一無是處。」
「什麼個人英雄主義。現在明擺著就是要推你出去平息輿論!可明明不是你的錯,我們為什麼要低頭?」
「事情總是要解決的,對錯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利益最大化。」
陳今一靠著椅背平靜地陳述,「這次的事情,哪一頭都得罪不起,找個無關緊要的人出來背鍋才是上上策。」
「狗屁上上策!」馮夕跳腳了,「我最討厭這種所謂的大道理,反正這次我絕對不低頭,要走一起走。」
陳今一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
「可如果上面頂不住壓力,直接把我們兩個都犧牲掉,你會不會後悔?」
「那我就上訴,一直告到最高檢也要告。」
「幼稚。」陳今一忍不住咧嘴,「最高檢可不受理這個。」
「那總比悶聲不響當包子強!」馮夕脖子一伸,「我平時最討厭那些長輩告訴我什麼社會的潛規則,規則不是真理是對我們的束縛,這個世界如果沒有打破的規則的人,那還能發展得起來嗎?」
一番慷慨激昂,連陳今一這種心如死水的人也不免起了波瀾。
「理想很豐滿。」陳今一僵硬地笑笑,「可是又有幾個出頭鳥能願意以卵擊石,總之,如果最後真的需要一個人犧牲,你就別和我一起共沉淪了……」
馮夕不服:「就算要犧牲又憑什麼是你?」
「我父母雙亡,無牽無掛。」陳今一不假思索地回答,「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進局子對我來說和進編制沒什麼太大區別,你難道覺得你比我合適?」
馮夕目光微顫,張了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
陳今一別過頭閉目養神,方才心裡澎湃起來的一點點漣漪也終於隨著理智歸於平靜。她睜著眼望著窗台上透進來的一點點日光,千瘡百孔的心還是泛出了一點點酸澀。
周家護犢子,馮家也護犢子。
可自己這隻犢子已經成了流浪江洋的屍體,固然自由,卻也漂泊無依。
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想弄清楚母親的過去,如今邁出去的第一步就已經踢到了鐵板,日後還不知道這條路要走得多難。
「怎麼就無牽無掛了!你有我,有唐幼儀,還有江九星呢!」
閉目養神的陳今一聽到馮夕這強行安慰的話忍不住笑出了聲。
「大小姐安慰人也不用胡亂攀親戚。」
「我沒有,我認真的。」馮夕扭過頭,「陳今一,你這個人真是不識抬舉。你對陌生人倒是有禮貌,怎麼真心對你好的人你都往外面推呢?難不成你還在因為我之前的事情耿耿於懷。不,不對,你不是這樣的人。」
陳今一被馮夕吵得頭疼。
「大小姐,咱們能安靜地蹲局子麼?您要是精力旺盛就好好回憶一下,那天有沒有什麼遺漏細節可以證明那三個男人對你有誘拐行為。我想你的家人現在也很需要一個有力的證據能扭轉這件事情的輿論。」
「證據?」
馮夕聞言頓時正襟危坐陷入思考。
陳今一也終於閉上眼,開始從腦海里檢索那天事情的經過。
半晌後,陳今一心情複雜地睜開眼。
沒有。
她幾乎可以肯定,這次的事情是個死局。
馮夕是自己跟著男人走的,對話沒有錄音。就算身邊有人證,也很容易被推翻。她敢帶著人去教訓那三個男人就是料准了那是個監控死角,卻沒想到竟然會被人拍下來發到網上。
陳今一忽然腦海里閃過一道光。
對,視頻!
當時事發的時候,附近的人都應該在場館裡看比賽。
那條路已經是場館的支道,就算真的有路人經過見到這種事情恐怕也避之不及。
所以,這件事會不會並不是偶然。
而是一個帶有目的的陰謀……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麼呢?
「陳今一。」
房間門被推開,方才的協警又探頭進來。
「有人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