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最後的真相
2024-10-07 12:37:35
作者: 餘一田
聞言,婦人神色微微一動,但是依舊呆滯地蜷縮在那裡。
「別緊張,我既然等到現在才來找你,就沒打算在警方那裡揭穿你。我能從陳阿四手裡脫身也多虧了你出手相助。」
陳今一一邊說,一邊抓起筷子將面前食盒裡的東西逐一挑出來自己吃了一口。
「吃吧,沒下毒。」陳今一放下筷子擦擦嘴,「給你送了這麼多天的飯,有幾個問題還想要問問你。」
婦人像是完全聽不懂她的話,徑直湊上前端起飯,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陳今一沒有絲毫的懷疑,坐在一旁安靜地望著她。
「咱們村子說起來也磕磕絆絆存在多年了,鎖鏈女委曲求全,連自己親生女兒被累死都沒能讓她起殺人的念頭。為什麼時隔多年突然開始殺人?陳阿四既然發現了我要帶著馬歡逃跑,為什麼不直接攔截我,而是要放走馬歡又同時將我打暈?又為什麼會藏在陳家祠堂?三貴嬸,你不覺得奇怪嗎?」
三貴嬸砸吧著嘴,嘴唇上泛著油光,吃得格外香甜。
陳今一頓了頓,「她既然有本事在陳阿四手下救下這麼多女孩,若是真的要動手,神不知鬼不覺帶進山里處理掉豈不是更好,為什麼非要弄得人盡皆知,倒像是故意要讓警方看見。」
「還有她襲擊你的那天。」陳今一淡淡的說著,目光卻定格在了三貴嬸的臉上,「明明不止一個人進村子,為什麼只有一個人過來找你,如果存心要殺你難道不應該多來幾個人才保險麼?」
婦人碗裡的飯很快見了底,她放下碗抬頭,露出圓潤富態的臉龐。
細看下,她雖然年近五十,可卻並不像村中其他的中年婦人,臉上不僅沒有皺紋,行為舉止也比普通村婦要豁達大氣。
陳今一靜靜地坐著,繼續道,「綜合這所有的疑點,我向警方建議重新給鎖鏈女做了屍檢,發現她中了一種慢性毒,會讓人精神恍惚,情緒異常。根據女孩們的證詞,證明鎖鏈女在自殺之前確實頻繁產生幻覺,覺得自己還有一個兒子,而陳阿四則總是妄圖謀害她的兒子。女孩們不明原因,以為她只是想找個精神寄託,卻沒想到最後她會把所有的罪名攬到自己身上。陳阿四是她親自動手這確實證據確鑿,可陳三貴……」
陳今一頓了頓,「他是死於中毒,張琪學歷不高,就算能想到用蘑菇殺人,恐怕也很難做到騙三貴穿上秀禾,跪在祠堂。這一切只有一個人可以做到,那就是你,他的親生母親。」
三貴嬸猛地抬頭,眼裡不複方才的空洞呆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驚詫和警覺。
「你放心,警方沒有發現什麼,你給村子裡的人下毒的事情死無對證,只能成為一個秘密。」
三貴嬸眼神微眯,像是在靜靜地審視著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女孩。
「我懷疑過很多人。」陳今一回望著她,「除了你,畢竟虎毒不食子。我猜到你的身份並不簡單,但我從沒想過你會對自己親兒子下手。直到他有一天警方突然告訴了我,我母親的真實身份……」
陳今一咬字很重,她的目光隨著陳述的內容越多而越發的冰冷。
「一個被拐賣的女人會怎麼對待自己的孩子呢?恨,愛,還是愛恨交加?我不知道,畢竟六歲以前的一切對我來說幾乎是空白的。」
說到這,陳今一仰頭看向屋外的天空。
天很藍,乾涸地沒有一點雲彩。
她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蜷縮在角落裡的三貴嬸。
「雖然記不清我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我知道她從來沒有刻薄過我,畢竟我安安穩穩長到了六歲,可是你就不一樣了。」陳今一湊近她,托起她的臉頰仔細的端詳著,「你這張臉,就算過了這麼多年還是和曾經那麼的像,叫了你這麼多年的三貴嬸,是不是自己都忘記自己叫什麼了?」
三貴嬸的神情從驚訝變為狂熱又隱隱透著莫名的興奮,「既然你都查到了,為什麼不把我交給警察?」
「你敢承認不就是料准了沒有證據嗎?」
陳今一神色雖然平淡,可語氣卻透著森森的殺氣,「一個受了驚嚇精神失常的中年村婦,早年被拐,中年喪子,無論是誰都不會覺得,這是一種幸運。可這一切,都是你求之不得的,是麼?」
三貴嬸用微笑承認了陳今一所說的一切。
「我留在這個村子是迫於無奈,可這些下賤的人竟然妄圖控制我讓我成為男權的奴僕。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她陳上珍自甘墮落我管不著,可要我和她一樣卑躬屈膝地活著,絕無可能!」
陳今一回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而下一刻,她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頭髮。
驟然的疼痛讓婦人尖叫連連。
陳今一提著她的頭髮將她的臉掰過來,眼神銳利到仿佛能看穿一切。
「你殺丈夫,殺村民是為了自保情有可原,你殺兒子是因為他罪有應得我也管不著。這個村子裡所有人,包括我你都可以說該死。」陳今一如鯁在喉,「可我阿娘是無辜的,你為什麼要害她?」
婦人的五官被揪著的頭皮扯成一個失控的弧度,陳今一面無表情,可眼裡卻燃燒著一種恨。
「她之所以會被拐賣到這裡,是因為你在從中作梗對嗎?裴燕君!」
陳今一猛地鬆手,將她頭重重地砸在牆壁的角落上。
自己或許是全世界,唯一一個能叫出三貴嬸本名的人。
或許所有人都已經忘記了,三貴嬸的臉,曾經總是出現在陳上珍的身邊。她們都穿著相同的制服,來往於相同的工作場地和學校教室。
只是過去太久,遺留下來的相片不多。
偏偏就有那麼一張留在了陳今一阿爹的衣物里。
裴燕君緩緩扭過頭,額角一抹暗紅的血跡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呵呵。」她笑得有些癲狂,「你果然是那個人的孩子,骨子裡就和她一樣瘋。」
「好,終於承認了。」陳今一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她,「說說吧,你和這個拐賣團伙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把我阿娘弄過來?」
「你既然都知道了我是裴艷君,難道還不知道我為什麼恨她?」裴艷君嗤笑一聲,「這世界真假善惡誰說得清楚。如果不是因為陳上珍站出來作證,我和我哥哥怎麼可能會鋃鐺入獄,她的證據是怎麼來的,實驗是怎麼成功的,或許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了。再說了,陳今一,你應該感謝我才是,如果不是我和我哥哥把陳上珍拐賣到這裡,哪裡會有你呢?」
陳今一被她理直氣壯的模樣氣笑了。
「我阿爹到底是怎麼死的?他和你丈夫一樣都是忽然暴斃,又因為村里那不知所謂的習俗早早火化,除了你,也沒人能做到這一切了。」
「陳今一,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問我。」裴燕君笑得很張狂,「你既然能查出來我是裴燕君,那你就應該能查出你的阿爹到底是侗娥村的陳傻子,還是當年那個十惡不赦的罪人裴庸!」
一瞬間,陳今一全身緊繃得像一塊石頭,心沉得像灌滿了冷鉛。
她短暫急促的呼吸了一口氣,連大腦都像是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見她僵化的樣子,裴燕君很得意。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傻子是怎麼可能生出你這樣擁有過目不忘能力的女兒?你母親那麼聰明,連張琪任珊珊都能逃出去的一個侗娥村,為什麼她就逃不出去?陳今一,你根本沒有資格質問我,你阿娘為什麼會死?那是因為你,因為她生下了自己仇人裴庸的孽種!」
裴燕君越笑越癲狂,方才已經梳順的頭髮四散開來,雙眼遍布血絲,眼裡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陳今一的憤怒讓她感到無比的舒適和愉悅。
她聲音尖細,語調上揚。
「怎麼了我的好侄女?你覺得我在騙你麼?你大可以拿著我的頭髮去做鑑定,看看我們到底是不是有血緣關係。你也可以去找曾經經手裴庸案的警察,哦對,你不是和飛鷹支隊很熟嗎?當年經手你父母案子的,不就是飛鷹支隊長的師父嗎?你大可以去問問,二十年前誰有超憶症,也可以拿案卷資料翻一翻,看看你和你父親到底長得像不像,呵呵。」
陳今一的手在發抖。
她一步一步靠近裴燕君,隨後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真是該死。」
「咳咳。」
隨著陳今一手勁越來越重,裴燕君的臉色由白變紫,越發漲紅,很快她呼吸急促,四肢驚慌失措地亂抓,而陳今一卻像是沒有收手的意思,手上的力氣還在不斷的加大。
眼看著裴燕君的氣息越來越弱,門外一陣穿堂風猛地吸住大門。
「哐當」一聲重擊將陳今一從失控當中抓了回來。
她猛地收回手,一陣冰冷寒意爬上後背。
裴燕君扶著牆緩緩軟了下去,她捂著喉嚨大口的喘息著,臉色相當的不好。
「怎麼鬆手了?」
陳今一低頭看了看自己手。
有那麼一瞬間,她忽然有些無助
「你不敢。」緩過神來的裴燕君譏諷地看著陳今一,「你和他比差的遠了,你根本就不敢對我動手。」
陳今一此時心煩意亂,根本無暇顧及裴燕君在說些什麼。
「那我阿爹……裴庸,到底是怎麼死的?」
裴艷君有一瞬間的失神。
「我不知道。」
見陳今一怒目而視,裴艷君冷哼了一聲。
「不管你信不信,你爹,確實是猝死的。或許這就是報應,躲躲藏藏一輩子,到頭來死的這麼悽慘。」
裴燕君披頭散髮宛如瘋子。
陳今一平靜下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那我阿娘呢?她是怎麼死的?」
「你連我的身份都記得清清楚楚,唯獨想不起她到底是怎麼死的了嗎?」
「激我沒用,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她上前兩步,「我最後在問你一次,我娘,怎麼死的?」
裴燕君忽然不出聲了。
她仰著頭看著陳今一,像是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陳上珍,你這個賤人!」她忽然說起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你把我們害得這麼慘,憑什麼你可以做人民的女英雄?要死咱們就一起死,你看看,你的孩子和他一樣也是個瘋子,甚至比他瘋的更厲害,你在天上睜大眼睛看好了,她也在謀害她唯一的親人呢,呵呵呵呵!」
陳今一覺得她的笑聲格外刺耳,嫌棄別過頭。
就在梁嚴競他們離開後,陳今一從自己家的地基下挖到了侗娥村巨大的信號干擾器和另一個鐵盒子,盒子裡,是母親陳上珍和三貴娘,也就是裴燕君的合影。
也正是這張照片讓陳今一查到了蛛絲馬跡。
裴燕君是當時著名醫藥公司董事長裴庸的親妹妹。
裴家和陳家交情匪淺,母親和裴家兄妹也親如一家。
二十五年前,兩人曾經同為d大研究生,母親攻讀化學,裴燕君學習植物學。只是之後世事無常,一切竟然演變成了這般模樣。
如裴燕君所說,自己是陳上珍和裴庸的孩子。
裴燕君會出現在侗娥村,那也就是說,當年裴庸是頂替了原來村子裡陳傻子的身份留在這裡。
怪不得阿爹一直都和村子裡的人不親近。
恐怕當年陳傻子遇到的那場大火,也只是裴庸為了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身份而為造出來的災難……
當年的裴庸已經是強弩之末。
母親好好的在滬市,他是如何將她拐騙到了這裡的……還有如今發生的這一切,到底是裴燕君為了報復,還是背後另有隱情?
陳今一越想越覺得這背後還有未盡的事宜。
恰好此時,微信彈出了一條消息。
——【飛鷹支隊公開招募特需人才】
陳今一微微揚眉,想起梁嚴競離開時,意味深長地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思索了一陣,她很快做好了決定。
她回頭看了蜷縮在陰暗角落的裴燕君。
「你就在這裡自身自滅吧,沒有人會知道你在這裡的。」
走出祠堂,陳今一將從自己家裡挖出的信號干擾器調試好,隨後一鏟一鏟埋進土裡。做完這一切,她提上了行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