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嫌疑人
2024-10-12 19:57:49
作者: 少尹
「可太坑了。」兩個街角外,一身儒雅男裝的李妍低頭將封腰紮緊,扯下上面的錦囊掂量幾下,「這說好的煙霧彈,愣是一點菸都沒有。」
於北坐在樹上,從懷裡摸出案宗扔下來:「大小姐,這是謄抄的,只抄了關鍵內容。如果有不明確的地方,你只管吩咐,我再去抄。」
李妍抬手穩穩接住那冊子。
她低頭大概翻了下,叮囑道:「這幾天你遠離府衙,雲川的實力我清楚,刀劍上你不會落下風,但他是個刨根問底的性子,萬一盯上咱們就很麻煩。」
「屬下聽令。」
之後,李妍等了幾息,也沒聽到頭頂上他離開的響動,這才疑惑抬頭:「還有事?」
樹冠中,於北沉默片刻才說:「屬下還摸到了個物件。」
李妍看他手臂揚起,下意識伸手撈一把,抓到個手帕包裹的物件。
她腋下夾著案宗,展開手帕,愣住。
帕子裡是一枚染血盤扣,天青色的袢條編織成小蝴蝶的模樣,在翅膀的位置穿過一顆鑲著純金「妍」字的白玉石。
夜風吹動樹冠沙沙作響,萬里銀裝如薄雲籠罩在青州城上,不遠處府衙衙役滿街搜尋的腳步聲紛亂無章。
她望向盤扣的目光越發肅然,四周冰冷得連呼吸都要凍結。
若說先前她調查這案件只是她未雨綢繆,想太多,太細,那從現在開始,整個案子的性質就變了。
「哪兒找到的?」她問。
「物證房。」
「丟了一個月的娘親遺物,在府衙的物證房?」她抬頭,難以置信。
於北坐在樹枝上盤著雙腿,點頭道:「案宗抄到一半,看到裡面提及了鑲嵌『妍』字的盤扣,屬下就去確認了一眼,沒想到真是夫人留下的這一枚。」
他遲疑片刻,又言:「大小姐,這案子奇怪,府衙明明有第一嫌疑人,卻按兵不動十天,怪得很。」
沒錯,只要衙役拿著這件物證在商街盤問一圈,總有人能認出這枚盤扣出自李家夫人之手,怎麼都能查到飛龍山莊去。
再加上特殊的麻花鞭子痕跡,傻子都能懷疑到李妍的頭上。
可是,不論是青州知府林建安,還是第一神捕的雲川,都如同瞎了一樣,視而不見。
她將盤扣攥在手心,正色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的時候小心一些。」
於北抱拳拱手,閃身跳進夜色中。
夜色如水,寒夜透涼。
李妍收起盤扣,抽出身後摺扇,刷刷一聲甩開,她故作醉態,端著一股紈絝公子樣,哼著小曲往海西樓回。
在最後一個拐角,瞧著蜷縮在草蓆上哆嗦的小乞丐,往他面前的破碗裡放了半吊銅板。
一抬頭,就看見海西樓前站個人。
李妍心頭咯噔一下。
子時已過,早就打烊了,怎麼還點著燭火掛著燈籠?
她搖著扇子,看著越來越近的人影,頓感不妙。
那身形,那氣場,翻遍記憶,也就沈寒舟了。
「回來了?」沈寒舟一身單衣,散亂著長發,負手望著她,話語冷漠中帶著幾分疏離。
她下意識後背一涼,竟有點慌張。
可轉念一想,她才是飛龍商行的主人,怕個鬼啊!
李妍挺直腰杆,大步上前:「回來了。你怎麼還不睡?身體不好就要早些休息,站在這染了風寒怎麼辦?」
與其被人指責,不如先發制人。
沈寒舟自從失憶後,身子就不是很好。
原本就單薄,現在又只穿了一件外衫,在子時街頭上吹夜風,臉色更顯蒼白。
李妍說完就更心虛,別開視線,抬腳就往海西樓里鑽。
沈寒舟側步攔住她的去路,仍舊冷冷問:「去哪了。」
他根本不上套。
李妍望著他,想起剛才身處險境,不想讓沈寒舟多操心,便扯了個慌:「去喝了兩杯。」
「撒謊。」沈寒舟絲毫不留情面,直接拆穿,「身上沒酒氣。」
「啊?」她愣了下,低頭聞了聞衣袖。
確實沒有。
「聽曲?找小倌?」沈寒舟越說話音越涼,「我是不是說過不可以去。」
李妍一滯:「哎我閒著無聊去哪裡,還得和你報備啊?」
就見他俊朗的面龐上蓋了一層霜,抿著唇,艱澀擠出句:「你無聊就告訴我,為什麼去花那個冤枉錢。琴棋書畫,我沈寒舟樣樣都行!」
說完,他猛轉身,快步往後院走去。
李妍愣愣站在門口,瞧著他疏冷的背影,心頭有些迷茫。
堂堂飛龍山莊莊主,青州巨富,她怎麼連這點自由都沒了?
「大小姐。」直到此時,曹切才探出腦袋。
他愧疚道:「這你剛走沒多久,沈帳房忽然抱著一盤沉檀出來,說你晚上不點這東西睡不踏實。我沒能攔住他。結果他發現你不在,就愣是在這站了一個多時辰。我勸過,他說怕你喝多了惹出事,不肯回去。」
「我能惹什麼事?」李妍抬頭望向二樓,半晌擺了擺手,「罷了,明天我再同他解釋。」
「哦對了。」她指著曹切,「你那個什麼煙霧彈,搞得可以,下次別搞了。」
「啊?可是不好用?」他忙追上去。
「好用,好用得不行,那煙花嘭一聲炸開的時候,看雲大捕頭的表情,估計能震驚他二十年。」
「煙花?」曹切停下,表情精彩紛呈。
他剛才是看到三朵煙花,半夜裡竄老高,炸得特別漂亮。
當時光顧著罵那放花的人沒功德,夜半三更擾人清夢,壓根沒往其他方向想。
如今聽到李妍這麼一講,眉頭都擰在一起。
他「嘶」一聲:「不應該啊,我感覺我配得挺好啊……」
「別琢磨了。」李妍合上扇子,轉過身望著他,「說正事,幫我查個人。」
她鄭重念了一遍:「柳河縣去年三月,有個把陳家公子打成傷殘的姑娘寧氏,是奴籍。」
子夜月光滿地,似鋪一層碎銀,春夜裡特有的清冷微風,一陣一陣吹動著李妍的衣擺。
她儒生模樣,坐在大堂里娓娓道來:「這姑娘到案後被判墨刑,在鎖骨往下烙上了『暴』字印記。你找信得過的、身手好的自己人抓緊時間去跑一趟,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去的時候再到山莊給杜二娘送個信,讓她找找以前附近土匪們定做麻花鞭子留下的記錄,很可能這幾日要用上。」
「還有。」她指尖敲著紅木桌,壓低聲音,「弄一封邀請函,我要去參加對面的曲樓詩會。我就不信有人拖著一具沒腦袋的屍體,爬上他們家屋檐拋屍,裡頭的人能一點異常都察覺不到的。」
除此之外,李妍還在琢磨那個被帶走的頭。
兇手為什麼要把頭帶走,又怎麼處理那個頭,第一案發現場到底在哪裡,都困擾著她。
她望著門外未乾的水窪,手裡扇子越搖越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