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掌管生命的神女

  連續下了幾天的大雨忽然停止，宛如沈櫻放晴的心情。

  庭院的躺椅是冬棠一早準備的，如今看姑娘滿面春光躺在上面，她似乎也能感同身受，為她高興。

  沈櫻翻看著昨夜徐鶴年親手寫下的魚香肉絲配方，字跡娟秀不像刻板印象里粗狂的男生字跡，雖不知他為什麼突然答應教自己做菜，但只要答應了，師傅的願望就有找落了！

  暖陽鋪陳在桂花樹以外的整個庭院，她望著樹蔭出神，想著想著，忽然想起一件事，於是一臉神秘喚來冬棠，「走，我們現在去徐鶴年家裡瞧瞧。」

  今日醫館生意火熱，前後院的雜役和老大夫新收的徒兒全部出去幫忙了，整個後院只剩徐鶴年一人。

  通過老大夫和沈櫻這幾天的照料，他的餘毒已經清的差不多了，精神好了許多，已經可以自如在水池邊溜達了。

  按照通常情況，今日他本應該徹底離開醫館回家去，但不知為何，老大夫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別走，等到明日清晨再回去。

  徐鶴年問了原因，老大夫只說是因為明日風水好，他不信鬼神，卻又拗不過，只得再打擾半日。

  

  前些日子幾乎忙碌不止，若非此次受傷中毒，恐怕還要再過些日子才能閒下來，草叢後響個不停的蟬鳴似乎變得悅耳起來。

  偷得浮生半日閒，徐鶴年閉著眼靜靜坐在水池邊，腦海里倏爾浮現少女白皙精緻的臉龐、

  也不知，她現在在幹什麼？

  ——

  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太陽還未升起，徐鶴年便找老大夫辭行，本想支付這幾日吃藥和養病所用銀錢，可對方卻告知他，姑娘已經付過了。

  又是她……

  徐鶴年摸索著手指，仿佛上面還殘留著少女指腹的柔軟，欠她的似乎越來越多了。

  柳家村外，一群老嫗蹲在河邊洗衣服，三兩人擠在一處，一邊用棍棒狠狠敲打，一邊說著最近看到的怪事。

  「要我說徐家那小子真是撿大便宜了，也不知從哪找來那天仙似的姑娘當媳婦。我那天仔細到他家門口瞅了瞅，那姑娘長得是真水靈！」一名穿著粗布麻衣，剛洗完頭髮，滿腦袋水漬的農婦忍不住八卦。

  這話惹得另一名農婦不滿，她一把扔了木棒，濺起滿地水花，嘴裡冷哼，「就他家那個沒出息的敗家兒子也能找到媳婦，可不就是天上掉餡餅！改明兒我也給我家傻兒子找一個，保證比他媳婦水靈！」

  住的距離徐鶴年相對較近的另一位年輕農婦，咂咂嘴，一臉疑惑。

  「你們怎麼知道那是他媳婦？」

  「廢話，不是他媳婦，誰家小娘子會幫他家打掃衛生啊？難不成那小娘子是做那種……」

  說話間，站在榕樹底下的農婦忽然重重咳嗽，幾名議論紛紛的農婦忽然噤聲，繼而轉頭看去。

  正是徐鶴年！

  只見他目不轉睛往前走，似乎根本沒聽見這幾人的議論，直到他走遠了，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畢竟是個嗜血狠辣的主，要是被他聽見，說不定小命難保！

  徐鶴年確實沒聽見，柳家村早把他家逐出村子了，那些年母親積攢的情分也在家道中落之後，消失殆盡。

  現在他只想趕緊回去好好看一眼冰棺里的母親。

  可奇怪的是，他剛跨上石階，便看見自家炊煙環繞。

  有人！

  驚慌之下他顧不得傷勢還未完全痊癒，踉踉蹌蹌飛奔上去，用力撞開大門。

  「……」

  沉默，尷尬地沉默。

  徐鶴年愣在原地，沈櫻也愣在原地。

  直到冬棠興沖沖跑出來，「小姐，綠豆糕做好了！」

  再轉頭一看，男人滿頭大汗，呆若木雞，冬棠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你就是徐公子吧？」

  這話終於把徐鶴年思緒拉回來。

  他一臉茫然頷首，再冷不丁對上少女視線。

  「你怎麼在這裡？」

  徐鶴年問的小聲。

  如夢初醒，沈櫻一把將手裡的盒子塞給他，拉著他另一隻衣袖，笑呵呵往裡屋走，「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快走快走！」

  下意識掃了眼少女拽著衣袖的手指，徐鶴年莫名有些心虛，再一看她遞過來的盒子裡，裝的竟然是魚食。

  任由她拽著往裡走，途中經過院子裡廢棄的池塘，發現早已被清理乾淨，不僅如此，其間還有幾尾金魚在活蹦亂跳。

  那旺盛的生命力不禁讓人動容。

  「你看！」

  沈櫻眉眼彎彎打開門，而後留下徐鶴年站在門口，她走到桌邊倒了一杯茶遞給他，「漂亮吧！我和冬棠忙活了一晚上才布置好。」

  正對面牆上原有的血字消失不見，房間內似乎點了薰香撲面而來，嶄新的床單被套，光潔的地板，還有床頭那瓶像是只插一半的花。

  桌上擺著飯菜和那碟綠豆糕，冒著熱氣，煙火氣籠罩，轉頭看向少女明媚的笑容，還有那幾尾同她一樣富有生命力的小魚。

  他的世界活了過來。

  下一瞬，徐鶴年失控般一把抱住少女雙肩，將她緊緊摟進懷裡。

  沈櫻大腦嗡地炸開，本能地掙脫，很快男人終於意識到自己失態，紅著眼眶連續倒退幾步。

  「抱歉，我太激動了。」

  他垂著頭解釋。

  淚珠如斷線的珍珠滾落，落到地上，卻不再濺起泥沙，徐鶴年的世界從未像這幾日那麼明亮過。

  少女沒有說話。

  良久，她遞過去一塊絹帕，「放心我不會嘲笑你的，要是有人給我打掃房間，我也會感激涕零。」

  沈櫻不知道的是，徐鶴年在意的並非有人為他打掃，而是自母親去世後，他的時間似乎就停止了，他曾想過，若是有一天死在這深山裡，恐怕都不會有人發現吧。

  他太孤獨了。

  而眼前的女孩就像掌管生命的神女，輕而易舉開啟了他的時間，重新點亮他的世界。

  「沈櫻。」

  那塊手帕徐鶴年沒用，他小心翼翼攥在手裡，仿佛是什麼靈丹妙藥。而後緩緩抬起頭，紅腫著眼眶，哽咽道：「你願意同為成為……好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