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探靈（九）

  南楠閉上眼，腦中快速回憶起晚上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還好樓梯不高，也還好樓梯下面鋪的毯子挺厚，她從樓梯上跌下來並沒有摔成骨折腦震盪什麼的，只是微微有些皮膚表面的擦傷和淤青。啊，後腦勺好像磕到了，想事情的時候會有些鈍痛。

  南楠一隻手按著腦袋，一隻手拽著出校，感受到一陣莫大的安全感，這才敢接著回憶下去。

  當時的莫清清實在是太可怕了，是她每次想到都要被嚇一跳的程度。

  今晚她睡得其實並不安穩，翻來覆去都沒睡著，半夢半醒間，只聽到樓下傳來一陣不大不小的聲音，她的房間靠近客廳右邊，離會客室較近，所以聽的更清楚些：誰人的說話聲之前還伴隨著什麼東西可怖的吼叫聲。

  那個女聲，聽起來好像是楚瀟。

  這下南楠徹底清醒了，她不知道那個可怖的吼叫聲是什麼東西，但是止不住擔心：楚瀟不會有危險吧？

  正想著，房間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篤篤的叩門聲突然響起，驚得南楠的心臟差點漏跳了一拍。她坐起身，隨手抓起一旁的衣服披上，壯著膽子問道：「……誰啊？」

  敲門聲停了。「楠楠，是我。」是莫清清的聲音。

  「你有沒有聽見樓下有什麼聲音？」莫清清說。

  南楠正擔心著這件事呢，當即回答道：「我聽到了。」又想起莫清清房間就在隔壁，估計也是被樓下的聲音吵醒的。

  她一邊心裡暗自佩服莫清清膽子大，居然敢從房間裡出來敲她的門，一邊迅速穿好衣服，下床拉開門。

  莫清清站在門外，背對著月光，整張臉都埋在黑暗裡。南楠聽到了她焦急的聲音：「我好像聽到楚瀟的說話聲了，她不會出事吧？」

  「不會的，瀟瀟這麼厲害，再說了還有陸欣然在呢。」南楠安慰道，心裡卻還是有些擔心，「或者，我們一起去看看？」

  「好啊。」

  莫清清側身讓開，南楠便從房間內走出，一隻手拉上門，剛往外走了兩步，朝下望去，依稀能看到客廳通向會客室的拐角處閃過一絲淡淡的金光。

  「欸，那是什麼？」南楠嚇了一跳，又覺得這光和楚瀟之前使用符咒時發出來的光很像，又稍稍鬆了口氣，轉頭看向莫清清道，「清清你看到了嗎？剛剛……」

  她的話頓住了。

  莫清清不答話，依舊背對著她站著。月光打在她單薄的背影上，南楠突然發現她只穿了一件睡裙，裙擺垂落在月光里，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氣中。在這麼冷的夜晚，她竟然絲毫不覺得冷嗎……

  南楠的心頭湧上一股異樣，再度開口道：「……清清？」

  莫清清終於緩緩轉過身看向她，眼睛如同一汪死水一般無波無瀾。

  明明是她熟悉的臉，卻散發著一種讓她陌生的氣息。南楠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莫清清直勾勾地盯著她，緩緩揚起兩側的臉皮，牽動唇角，勾出一個滲人的笑容。

  南楠的每一根頭髮絲都在一瞬間豎起來，心中警鈴大作！她張了張嘴，下意識地就想要逃離，然而雙腿卻像被釘在了地上一般無法挪動半步。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莫清清伸出手，猛地推了她一把。

  然後，世界在眼前顛倒。

  ……

  「……就是這樣，」南楠停頓下來喘了口氣，接著道，「之後我就重心不穩從樓梯上摔了下來腦袋不知磕到了哪裡，再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所以你當時看到莫清清的時候，已經察覺出了她的不對勁了？」楚瀟支著下巴道。

  南楠點頭：「我甚至懷疑，當時的清清已經不是她了。」

  「嗯，她身上有陰氣，肩燈也滅了一盞，所以應該是被鬼上身了，才會不受控制地傷害你。」楚瀟說著，突然蹙了蹙眉，「那麼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就是……」

  「那隻……鬼跑到哪裡去了？」陽竹哆嗦著補充上後半句。

  氣氛再度沉寂下來。

  這確實是一個比較嚴肅的問題。誰知道那隻鬼是躲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裡，還是……現在就在某個人身上呢？就算現在沒事，那之後呢？莫清清已經被附身過一次了，下一個被附身的可能是在場所有人，他們要時時刻刻提防著身邊人嗎？

  但是現在的情況下，盲目的懷疑和猜忌反而會使人心更加的渙散。

  「大家不用擔心，注意護身符貼身攜帶，這樣邪祟就近不了身了。」楚瀟聲音清亮。

  要是這檔綜藝里真的只有這幾位普通嘉賓，或許真的會變成最後相互猜忌、信任崩塌的局面，這說不定也是幕後之人想看到的場面。

  但是她楚瀟今天在這裡了。她能直接從根源上解決問題：給足嘉賓們安全感。

  所有建立在人心之上的陰謀詭計也就迎刃而解了。

  陽竹立刻道：「放心吧楚大佬，我連睡覺都不敢將護身符摘下來呢，一定要抱著睡才安心。」

  「很棒。」楚瀟誇他。

  有了兩人這麼一打岔，剩下幾人也都鬆了一口氣，紛紛表示自己已經將楚瀟的話牢記在心中。

  精神鬆弛下來之後，就是後知後覺地湧上來的疲憊。

  南楠扯著楚瀟的袖子：「我有點困……」

  瞧見眾人的眉目間都掛著淡淡的疲憊，楚瀟揮手趕人道：「折騰了半個晚上，大家應該都累了，快點回去休息吧，養精蓄銳準備迎接明天的任務。」

  「好，晚安。」

  「誰能幫個忙將清清也帶上去呀？」

  「我來吧，子穆哥你扶著點南楠。」程清說著正要走上前，便被一旁的陸欣然出聲叫住，「我來吧，反正我的房間就在她隔壁~瞧你剛才精神不好，早點休息。」

  陸欣然確實還是一副精神飽滿活力充沛的樣子，程清於是也沒逞能，應下之後便轉身上樓。

  客廳里的人群漸漸散去，濃稠的夜色在最後一聲關門聲中歸於寂靜。

  後半夜沒什麼事情發生，楚瀟和陸欣然輪著休息守夜，一直等到天邊泛起白光才各自回去補覺。

  第二天，早早起床的陽竹拉開門，天光已經大亮了，地板上流淌著早晨的陽光和清新的空氣，明亮溫暖，煥然一新，仿佛昨晚的危機和迷霧都是一場幻夢。

  別墅內靜悄悄的，還沐浴在睡夢之中。

  由於陽竹經常早起做早飯，生物鐘盡職盡責地在這個點將他喚醒，再怎麼睡也睡不著了。他乾脆就洗漱好下樓，輕車熟路地拐進廚房。

  正對著冰箱裡的食材思考早上吃些什麼，陽竹一轉頭，就和程清四目相對。

  「早，」程清微微有點驚訝，「沒想到廚房裡有人，你起得這麼早的嗎？」

  「我來給大家做早飯嘛，等大家醒了就可以吃上飯了，」陽竹一副賢妻良母狀，「你起得也不晚呀。」

  程清嘆氣：「腦子亂亂地睡不著，乾脆就起了，順便也想給大家做個早飯。」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準備食材的時間，鄧子穆默默下樓，默默走到廚房門口站定，默默看了會兒，才局促不安道：「……請問，需要幫忙嗎？」

  陽竹看見他，樂了：「看來今早的廚房會很熱鬧。」

  三個男人在廚房裡忙碌半天，終於在楚瀟和南楠打著哈欠下樓的時候做好了早飯。

  陽竹將五人份的先端到餐桌上，楚瀟拉開椅子坐下，視線一掃，看見陽竹甚至還貼心地擺了個盤，看上去非常好看，讓人莫名有食慾。

  陽竹言之鑿鑿：「看到好看的食物，心情才會更好，心情好了吃起來才會更香。」

  經歷了這些事情，正是需要一頓美食來舒緩心情的時候。

  楚瀟夾起一隻煎蛋咬了口，唔，很香，是熟悉的陽竹的手藝，再吃一口。

  陽竹在一旁看到，立刻殷勤地將自己盤子裡的煎蛋也夾到了楚瀟碗裡。

  五人圍坐在桌邊悠閒地吃著早飯，中途陸欣然也慢騰騰地下樓走到桌邊，南楠注意到他，有些關切道：「清清還沒起嗎？時間已經不早了……」

  昨天任務上說了八點集合，莫清清現在還沒下樓，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趕上集合時間。

  「我下樓的時候叫過她了，她好像剛醒，過會兒就下來，」陸欣然頓了頓，「她精神狀態有些不太好……」

  一個普通人經歷了那樣的事情，精神都不會太好，昨晚南楠剛剛醒過來時候的反應就是最好的例子。

  「讓她緩緩吧，遲到一會兒也不是什麼大事。」楚瀟說道。

  時間推移，緩緩走向八點，眾人收拾好碗筷，再度齊聚在沙發上，視線在時鐘和大屏幕上流轉，緊張地等待著接下來發生的任務。

  不同於初來乍到時的緊張——那是帶有好奇與抱著一絲玩樂心態的緊張，現在是真正的嚴肅，集中注意力提防著周遭的任何異常。

  伴隨著一陣電流接通的滋啦聲，大屏幕緩緩亮起，這也意味著今天的直播正式開始。

  【蹲點成功！】

  【感覺昨天的節目好沒意思，希望能再多整整嘉賓？】

  【還整？整你要不要啊？】

  【昨天的直播那麼多高能也叫沒意思嗎？】

  【其實吧本來挺恐怖挺嚇人的事情，楚瀟一來立刻就輕飄飄地化解了，甚至還給我一種我上我也行的錯覺，哈哈哈，這真不能怪節目組，是我們家瀟瀟子太強了。】

  【陸欣然怎麼突然有黑眼圈了啊？】

  【好像每個嘉賓都有黑眼圈，他們昨天全體熬夜啦？】

  【我們家清清怎麼不在現場啊。】

  大屏幕上的字緩緩顯現：

  請嘉賓按照指示牌前往鬼哭林，尋找哭臉娃娃（如在天黑之後仍舊沒有找到，將會有很可怕的事情發生……）

  楚瀟眯起眼，瞅著屏幕上最後那串碩大的省略號，越看越覺得不順眼。

  她仿佛能夠透過這行字看到幕後之人那雙不懷好意的眼睛，透著一股子挑釁的意味，仿佛在嘲笑他們這些落入掌中的螻蟻的無能。

  楚瀟不高興地撇了撇嘴。

  程清大聲嘀咕道：「你就說了一個哭臉娃娃，其他什麼信息都沒有，這我們要怎麼找？好歹讓我們看看那個娃娃長什麼樣呀。」

  陽竹和鄧子穆在一旁贊同地連連點頭，然而大屏幕還是無動於衷給，擺出一副任由嘉賓自生自滅的狀態。

  陸欣然忽然站起身，走到屏幕前，抬頭看向屏幕上方的攝像頭。

  他的語調波瀾不驚，也沒有了之前散漫輕浮的神色，一字一句道：「我認為這檔綜藝無法保障嘉賓安全，申請暫停錄製。」

  頓了頓，他補充道：「在場所有人的違約金都算在我名下。」

  一番有些霸總的發言成功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陽竹瞪圓了眼睛：對呀，他怎麼就沒想到呢！他剛才還認認真真地思考著怎麼完成任務，陸欣然一下子給他提供了一個全新的思路——罷工不就完事了嗎！在直播的時候當著那麼多觀眾的面提出這個問題，迫於輿論壓力，節目組一定不會放著他們不管！

  楚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差點忘了陸欣然是個公子哥了，這就是有錢人的實力嗎，一份違約金好像要十幾萬吧……

  碰——咚咚咚！

  突然，二樓傳來一聲重重的摔門聲，急促的腳步聲從二樓一直順著樓梯來到一樓，楚瀟扭過頭，便看到臉色蒼白的莫清清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我不錄了，讓我回去！」莫清清扑打大屏幕前，用力垂著上面的那一行字，語調崩潰，「我後悔了我不想錄了！讓我離開這裡，違約金要多少我都陪，我要退出！」

  鄧子穆表情嚴肅：「我也要退出節目，我認為嘉賓的安全更重要。」

  雖然違約金是一筆不小的錢，但是跟未知的危機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眾人齊齊望向大屏幕，眼中閃爍著堅定。

  「清清，你先冷靜一下。」楚瀟走上前，將幾乎整個人貼上大屏幕的莫清清扶起，視線短暫掃過屏幕上的字時，屏幕忽然宛如信號不好一般閃爍了下，之後便黑了下去。

  楚瀟雙眼猛地瞪大，僵立在原地。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就在剛才閃爍的間隙，屏幕上的血字扭動著拼湊出另一行扭曲的字跡：

  你們以為，來到這裡後還能再離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