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探靈（十）

  【我靠剛才我屏幕突然花了一下，嚇我一跳。】

  【我也我也！我還以為是我信號不好呢。】

  【原來不止我一個人這樣。】

  楚瀟在原地怔了兩秒，立刻回過神來去看周圍人的表情。

  那行字飛快地閃爍過去，幾乎只出現了一秒不到，一晃眼就消失了，楚瀟不確定是否還有別人看到。

  這幾乎是明晃晃的挑釁和威脅，絕對會造成不小的恐慌，對於本就害怕的莫清清來說更是不小的打擊。

  現在，喪失所有希望和勇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楚瀟一一掃過眾人的面部：沒有人提剛才那行字，也沒人神情不對，似乎大家剛才都沒關注到來自幕後之人的惡意小彩蛋……不對，陽竹臉色有些難看。

  

  他的眸光慌亂地閃爍了一下，張了張嘴似乎想開口，最後卻什麼話都沒說。

  兩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匯。心念流轉間，已經默契地知道了對方在想什麼。

  楚瀟幾不可察地微微點頭，隨後收回視線，輕聲安慰著莫清清。

  看來看到那行字應該只有她和陽竹兩個人看到，好在陽竹的心思縝密，沒有當著所有人的面立刻說出來。

  ……

  【我靠，什麼情況，她是莫清清？】

  【怎麼憔悴成這個樣子了我去……】

  【我記得他們女團成員一向很注重鏡頭前的形象管理的，莫清清剛才那麼激動，連形象都顧不上了，看來是真的受了很大的刺激。】

  【節目組人呢？好好的一個嘉賓都變成這個樣子了，還在那裝死呢？】

  【這個綜藝官方真是我見過最會裝死的官方了。】

  【別錄了別錄了看我們家清清都成什麼樣子了，再錄下去真的會出事的啊！】

  【節目組回不回應？不回應我報警了。】

  【請節目組以保護嘉賓人身安全為準則，立刻停止該綜藝的錄製！】

  ……

  「碰」一疊文件被人用力摔在了辦公桌上。

  謝斯年凝視著手機直播中的畫面，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這個別墅的位置還沒定位到嗎？」他涼涼開口。

  「還、還沒有……但是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派了更多人去找了，一定會很快就有結果的……」秘書心虛地小聲回答者，緊張得手心冒汗。

  謝斯年大多數時間內其實都是非常隨和寬容的人，對待下屬也很好，像這樣語氣凌厲的時候還真是少見。

  他自己也意識到因為過於著急有些失態，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繼續去查，還有那個節目組也好好查查。」

  「對了，這檔綜藝的投資人是誰？」

  這次秘書快速翻閱完資料後給了他答案：「是N市的田久集團投資的。」

  「田久？」謝斯年蹙眉，「我記得這好像是那個所謂N市第一世家田家的公司？」

  「是的，這部綜藝的主要投資人就是田家家主田賦。」

  「哦，他……聽說他重病纏身，已經在醫院裡躺很久了，怎麼突然有閒心去投一檔綜藝？」

  「這不太清楚……其實田賦的家人原本並不支持田賦的做法，他們不看好這部綜藝，覺得田賦只是一時興起，都勸過他不要投。但是田賦表現的態度很強硬，固執地投資了這檔綜藝。也是因為他，這檔綜藝才集夠了充足的資金開拍第二期。」

  謝斯年手指輕叩著桌面，思索片刻，說道：「去整理一份田賦的資料給我。」

  其實他不太願意查這種一查就能查出來的人。田賦作為出品人、投資方，看似和這個探靈綜藝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看似抓住了他就能控制住幕後真相——

  但這不對，這太明顯了。

  就好像是一個早就被人設計好的傀儡，只待合適的時機將他推到台前，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不過縱使這種可能性極小，他也不能放過，他必須掌握更多的線索。

  田賦或許就是突破口。

  謝斯年滑動手機，在聯繫人中找到田賦的電話撥過去。

  片刻後，電話鈴聲響起。謝斯年耐心地倚在桌子旁等待著。十秒，三十秒，一分鐘……整整一分半過去了，電話鈴聲依舊響著，遲遲無人接聽。

  謝斯年皺了皺眉，掛斷電話，隨即又給田朗撥了過去。

  田朗是田賦的大兒子，也是他三個兒子中最出色的一個，之前田朗的項目和謝氏有過一些合作，兩人便互相留下了聯繫方式。

  這次電話很快就被接通，電話那頭的聲音透露著一股子疲憊：「謝總？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剛才給你父親打電話，他沒接。」謝斯年和氣道，「可以麻煩你幫我聯繫下他嗎？我有急事找他。」

  對方嘆了口氣：「謝總不瞞您說，我也在找我父親的下落。」

  「你也在找……？」謝斯年眯了眯眼，「是什麼意思？」

  「父親幾天前突然就失聯了，我們用各種方式都沒聯繫上他，這幾天一直到處找呢……不知道您找他什麼事？有沒有我可以幫上忙的？」

  「沒事了，謝謝。」

  謝斯年掛斷電話，眉宇間染上一抹凝重的神色。

  在這個節骨眼上，田賦居然失聯了？

  ……

  別墅內。

  楚瀟看著大屏幕，神色不明。

  就當她以為這段小小的抗爭直接被幕後之人忽略掉了的時候，屏幕上忽然有了變化：

  請各位嘉賓不要驚慌，迄今為止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節目效果。

  楚瀟眼中立刻寫滿了明晃晃的不信，她甚至聽到有人冷笑了一聲。

  真的不能再真了，還說是節目效果，騙鬼呢？

  沒等他們發牢騷，屏幕又補充了一句話：

  「但是鑑於本次活動確實對嘉賓的心理造成了一定影響，我們願意提前結束拍攝工作，並且不收取任何違約金。嘉賓只需要完成這已經發布的最後一個任務，並將哭臉娃娃送到別墅指定位置，則視為任務成功。任務結束後就會有人將你們接走。

  再次對各位嘉賓的熱情參與表示感謝。」

  這一段話倒是有些出乎眾人的意料。

  如果是最後一個任務，昨晚就行了的話，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這份通知的語氣可以稱得上是誠意滿滿，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節目組都這麼好聲好氣地說話了，再拒絕好像有些不識好歹。

  況且在座的幾位都沒什麼名氣，除了財大氣粗的陸欣然外，還真沒人能一次性負擔得起那麼一大筆違約金。

  但是之前發生的那些都是節目效果嗎？萬一今天做任務的途中又遇到危險了呢？

  幾人心思飄忽不定，想著想著，又都齊刷刷地望向了楚瀟。

  楚瀟一瞬間頓覺使命重大，直起腰清了清嗓子道：「可以去。最後一個任務了，我也會盡全力保證大家的安全。」

  她大致能推測出幕後之人打的是什麼主意：通過一個個所謂「任務」，將所有人身上三盞燈全部熄滅，屆時身魂分離，又沒有抵禦邪祟近身的能力，自然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幕後之人廢了一大把力氣湊出陰日生的五行之人，又找到了陽竹這個天生的極陰之體，還花費大量精力養了這麼多鬼。前期的準備工作都做得那麼充分了，想想他們也不可能真的良心發現決定提前拍攝的。

  所以楚瀟認為，儘管現在他們迫於輿論縮短拍攝周期，也不會放棄自己原本的計劃。

  這原本需要一個比較長的過程，但現在為了減少變故的發生，他們或許會將最後的計劃縮短提前。

  最後這個任務很可能是幕後之人要收網的任務，屆時，幕後那人到底是誰，到底打的什麼算盤，一切真相就都能水落石出了。

  這對嘉賓來說是陷阱，但同時也是將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人一網打盡的機會，楚瀟是必須要親自去一趟的。

  見楚瀟都這麼說了，剩下的嘉賓們默默鬆了口氣，也紛紛表示同意。

  倒不是他們有多喜歡做這個任務，而是節目組似乎也沒給出第二種選擇……

  看似是給為嘉賓著想，實則強買強賣。

  「大家收拾一下東西，我們準備出發，」楚瀟組織著，「對了小陽子，昨晚那個手電筒你是從哪找出來的？還有多的嗎？」

  「就在房間裡搜到的，好像只有一個，我沒看見過第二個手電筒了。」陽竹歪著腦袋想了想。

  程清：「我那好像也有一個。」

  「都帶著都帶著。」

  ……

  所有人各自回房做了一番準備。期間，楚瀟還避開鏡頭，找莫清清問了一下昨晚的情況。

  「我半夜下床喝水，聽見有人喊我，就回頭看了一眼，接下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莫清清如是說，「等我再清醒過來，就看到你和陸欣然站在樓梯下，楠楠暈倒在地上……雖然我什麼過程都不記得，但是我卻知道，是我推的楠楠……」

  這下，楚瀟幾乎可以確定別墅里有一隻能上身的鬼了。

  「不要有心理負擔，南楠不是你推的。」她輕輕拍著莫清清的肩膀，安慰道。

  準備工作結束，眾人聚在客廳內準備出發。

  大屏幕指示，去鬼哭林的路可以順著別墅旁邊的路牌找到。楚瀟等人繞著別墅轉了一圈，沒費什麼力氣就在別墅後面找到了一條小路，路旁插著一個做工簡陋的指示路牌。

  這條路顯然是人為踩出來的。小徑狹窄，腳下的不是泥土地，而是倒伏著的被壓扁的雜草，還時不時有幾根生命力旺盛的草倔強地橫亘在路中間。幾人只能排成一列從小路上穿過，還需要手動撥開前面擋路的幾顆草。

  這次的隊伍順序和來時很不一樣——楚瀟打頭，陸欣然最後，剩下的人排在中間。

  等到面前的土地漸漸開闊，周圍的雜草也變成了大樹，眾人步入一片不知名森林。

  路徑開闊，可以不用擠成一排，眾人便三兩個人一行聚在一起，一邊走一邊談天說地，這不像是來做任務的，倒像是出來遊玩的。

  走著走著，陽竹猛地打了一個噴嚏，不知從哪裡來的冷風順著他的脖子灌進他的衣領，凍得他一個哆嗦，忍不住小聲嘀咕道：「嘶——好冷……」，

  走在身側的楚瀟聞言，扭頭瞥他一眼。

  只見絲絲縷縷的陰氣宛如嗅到了獵物氣息的觸手，纏繞在陽竹的身體周圍。

  她微微蹙眉，隨意將手搭在陽竹肩頭，那些漂浮旋轉著的黑氣詭異地一頓，緊接著快速縮了回去，一直縮向四周密林掩映下的幽暗裡。

  聽陽竹這麼一說，程清也非常心大地跟著附和：「是哦，我也覺得有點冷，可能是降溫了吧。」

  鄧子穆發出疑惑的聲音：「可是現在快到中午了，怎麼會降溫呢？」

  「……」兩人齊刷刷地望向鄧子穆，視線交錯間，都在彼此言中國看到了慌亂。

  鄧子穆：「……」他是不是一不小心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等等……你們有沒有發現，光好像有點暗啊，」南楠抿了抿唇，強忍心中湧上來的不安，「就算被樹也遮去了一部分，但是……現在可是中午，不會這麼暗吧。」

  不知不覺間，周遭的環境暗了下去，仿若陰雨綿綿飄著霧氣的傍晚時分，然而他們出發的時候，明明還是陽光明媚的清晨。

  莫清清的臉迅速褪色，她用力拽進南楠的手，不敢說話。

  「再經過上一個路牌之後……我們是不是就沒再看到新的路牌了？」陸欣然挑眉道。

  回應他的是一陣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陰風，於樹枝林葉間穿過，伴隨著低低的嗚咽聲，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哭。

  「嗚嗚」聲中還夾雜著微小的沙沙聲，樹葉顫抖著遮掩住陽光，使得原本就昏暗的樹林變得愈發暗淡無光。

  風撲到人臉上，陰冷刺骨。

  楚瀟做出最後的總結：「我們應該已經進入鬼哭林了。」

  風聲宛如哭聲，怪不得叫鬼哭林。

  「那……接下來怎麼辦？」陽竹小心地開口，「既然我們已經到了，那是要去找那個……哭臉娃娃嗎？可是這片林子這麼大，我們要去哪裡找呢？」

  在一片大樹林中找一個他們見都沒見過的娃娃，無異於大海撈針，更別說他們甚至不知道鬼哭林的範圍是哪些。

  楚瀟沉默一瞬：「走一步看一步吧。」

  眼下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眾人只能再度起程，朝林子深處走去。

  沉默在蔓延，方才歡樂平靜的氣氛蕩然無存。

  陸欣然正想著任務的事情，冷不丁聽見身後有人叫他：「陸欣然……」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陸欣然下意識就想回頭，腦子卻在下一秒猛地反應過來。

  他維持著半側頭的姿勢，脊背一下子崩得僵直。

  他是隊伍中走在最末尾的人，那在後面叫他的那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