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浴火（六）

  「你救得了！你忘記了嗎？那個男孩因為你得救了！」

  游蔡握著手機，幾乎要懟到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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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救下了你能見到的任何人。」

  陽竹偏過頭，低聲問楚瀟：「……鬼也會看新聞麼？」

  楚瀟：「……」

  這個問題楚瀟也回答不了，因為李元辰根本沒看塞到他眼前的文字。

  他的視線緩緩掃過手機屏幕上男孩的照片，眼神一下子放空，仿佛陷入了一段久遠的回憶，好半天才從紛亂的回憶中拽出那一段。

  「原來是他……」李元辰喃喃著，唇邊忽然綻放開一絲笑意，「他活下來了，真的嗎？」

  游蔡用力點點頭。

  李元辰臉上的笑容更大了：「這樣啊……那太好了，我只記得我意識模糊之前，看他從地上爬起，好像想要往回走來拉我……」

  「我只能用盡我所有的力氣和他說，快逃。」

  「幸好他最後得救了，真好……」

  陽竹心思敏感，最見不得這種場面，偷偷把臉轉到一邊抹掉快要流出來的眼淚。

  游蔡的眼眶也隱隱泛紅，卻仍然強行擠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他將手機調到楚瀟直播間的頁面，遞給李元辰看。

  彈幕上還是一片又一片的【致敬英雄】，慢慢綿延下去，仿佛永遠也不會有盡頭。

  「你看，」他輕聲說，「有人把你的事跡發出來了……大家都很敬佩你呢。」

  「你還不知道吧？你上了新聞，人們承認你的功績，並且將它傳頌給其他人……李元辰，你值得這份獎賞。」

  李元辰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慢慢前傾，想要靠近這個手機屏幕。

  他已經快要失去所有神智了，尚且無法處理游蔡說的那一大段話，卻能感受到一種從人們從心底發出的、莊嚴的尊敬。

  就在這時，楚瀟的手機頁面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連麥申請。

  同時彈出的還有這個用戶的評論消息。

  憶流年：【主播同意一下我！我有話要說！！】

  楚瀟猶豫了一下，點擊同意。

  出乎意料的是，屏幕上出現了兩個女人。

  其中一個頗為年輕的女子開口道：「大家好，我是這個號的號主，這是我媽媽。」

  「搬家之前，我們住在花園小區3幢201，而新聞上那個小孩就是……」她哽咽了一下，「是我的弟弟。」

  「今天我們坐在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那一句我們曾以為再也沒法說出的道謝。」

  女子眼中泛著淚花，將頭轉向一邊：「小天，過來。」

  很快，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出現在了屏幕里，好奇地打量著屏幕里半透明的鬼魂李元辰。

  「小天，這個就是當年救了你的消防員叔叔。」中年女人摟住小男孩，點了點屏幕，「你還有印象嗎？」

  小男孩聽了，立刻用力地點頭：「有的。」

  「但是叔叔為什麼看起來和我不一樣？叔叔為什麼是透明的？」

  「因為……」

  說到這裡，中年女人停頓了，似乎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

  思考了一會兒，她用力地抿了抿唇，解釋道：「因為叔叔為了救你，犧牲了。」

  「現在你看到的，就是叔叔死掉之後變成的鬼魂。小天，你害怕嗎？」

  小天歪著腦袋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問他的媽媽：「那他還是那個消防員叔叔嗎？」

  「當然了。」這次回答他的是楚瀟。

  「那我不怕。」小天搖著小腦袋，「叔叔救了小天，是個好人，超級超級勇敢的大好人！小天當然不怕啦！」

  【我竟然活得不如一個小孩子通透……】

  【真的欸，我一開始看見有鬼還是很害怕的，等知道他是犧牲了的消防員之後，瞬間就一點都不害怕了。】

  【他們之前就是為了保護我們而死的嗚嗚嗚，又怎麼捨得在死後傷害我們啊。】

  【我們都是先入為主地認為鬼是很恐怖的東西了，現在想想，鬼有可能是我們逝去的親人、朋友、愛人……】

  【能在直播間見到已經故去的、拯救了自己家人的英雄，並親口道謝，也算是了卻了這家人的一個遺憾吧。】

  【嗚嗚嗚嗚，我想我奶奶了，主播能不能想想辦法讓我奶奶也出現在我面前……】

  【狗狗可以嗎？我養了好幾年的小狗去年死了……】

  「沒想到能以這樣的方式再次見到您。」年輕女子開口道，「一開始是我朋友告訴我這件事的……我當時還不信，還好，還好我來這個直播間看了一眼，不然可能就錯過和您見面的這最後一個機會了。」

  「有句話一直沒能讓您親耳聽到，現在在這裡，終於能彌補我們一直以來的遺憾了。」

  年輕女子說著，忽然站起來，對著鏡頭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您。」

  中年女人也牽著小男孩站起來，深深地鞠躬：「謝謝您。」

  「叔叔，謝謝您。」小男孩看著鏡頭，脆生生道。

  倒是手機另一端的李元辰被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不……不，你們不用這樣。我也沒做什麼，為人民服務是我的職責而已……」

  「您說的這是什麼話，小天這條命都是您給的，沒有您，哪會有現在健康快樂的小天。」心頭泛起一陣酸楚，中年女子聲音略微拔高了幾分，很快便又低沉下去：「更何況，您還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害，我們也沒有什麼能做的，只能在清明的時候去給您掃墓。之前寄給您家人的錢，也全都被退回來了……」

  【救命啊眼睛要尿尿了QAQ】

  【我看得真的很想哭，所有人都好好啊，不管是英雄還是英雄的家人，還是被英雄拯救的人們……】

  【大家都是很溫柔的人啊。】

  「但是好在，我們竟然又獲得了一個能……和您面對面說話的機會。」年輕女子的聲音因為激動而不住地顫抖，忽地再次面對鏡頭鞠了一躬，「這，這都要感謝主播你……謝謝主播給的這次機會。」

  楚瀟淡淡點頭，倒也沒推辭。

  「世間種種，因果昭然。他要了卻這個執念入地府，必先了卻這樁因果緣。」

  「現在，該是結束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