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沉重的愛（中）

  「她……她以前，從來不會很晚了都不回家的！我當時就知道她出事了，立刻就報警，可是這麼多天過去了，依舊……依舊……」

  壓抑的哭聲再度從手心內傳來，王芳抽噎著，剩下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您先別急，方便私發我一下您女兒的生辰八字和照片嗎？」楚瀟說。

  「……好，好的，我找找。」

  王芳傾身向前拿起手機，點開相冊，看見女兒照片的一瞬間，眼淚再次決堤。

  直播間的彈幕里沒有人開玩笑，或是直呼心疼，或是義憤填膺。

  【阿姨別太難過了嗚嗚嗚，要注意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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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的女兒年紀估計不小了，不太可能是自己走丟的，那就只能是……】

  【啊啊啊，不，我不信，阿姨的女兒一定會沒事的！】

  【這些人販子毀了多少家庭啊……】

  不出一會兒，王芳就私信給楚瀟發了好幾張照片，各個年齡段的都有。

  楚瀟掐指速算了一卦，卦象落在「大安」。

  她微微皺眉，又仔細地看了看女孩的面相，又掐了一卦。

  見楚瀟神情凝重，王芳感覺自己連呼吸都要停止了。

  「主、主播……什麼情況啊……」

  「你女兒面相自然平和，眉間並無任何黑氣，現在沒有危險。」

  聽見楚瀟這麼說，王芳懸著的心終於安定了一點，然而還沒徹底落地，就再次懸了起來。

  「沒有危險……那她在哪裡？那她為什麼不回家？」王芳慌亂道。

  「這個原因……」楚瀟的視線落在王芳臉上，似笑非笑道，「應該和你有關吧？」

  「什麼？！」

  王芳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一個八度：「為什麼會和我有關？怎麼可能和我有關？我們一沒吵架二沒鬧矛盾，我那麼愛她，怎麼可能和我有關？」

  「你先別激動，聽我說。」

  「從面相上看，你女兒雖然一生平安，但是遠不如普通人幸福，同時她的父母宮黯淡無光，這其中因果線深重，也就是說，你女兒不幸的來源正是身為父母的你。」

  「怎麼可能！」王芳雖然立刻就反駁，但是氣勢明顯弱了不少。

  她像是第一次知道這個事，受了不小的衝擊，難以置信道：「……我怎麼可能讓她不幸福呢？她是我最愛的女兒啊……」

  「阿姨，再來說說你，」楚瀟面上神色未變，「你夫妻宮狹窄貧瘠，運勢在中途大變，是早年婚姻突變的面相。同時你眉毛凌亂，眉尾散落稀疏，臉長眼大。額頭有痣，是控制欲極強之人的面相。想必你的女兒正是因為受不了你這點，才選擇以這種方式逃離你的掌控。」

  【欸？？驚天反轉？？？】

  【所以小姐姐沒出事，她是自己跑的，還是因為受不了她媽媽跑的？？】

  【但是阿姨那麼著急，對她女兒的愛不像假的啊。她就這麼一聲不響地跑了，讓自己的母親這麼著急，多少有些不孝了……】

  【未經他人苦，莫論他人事。】

  【只能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我倒是挺好奇阿姨做了什麼，把自己女兒逼得離家出走了。】

  王芳怔怔地聽著，連眼淚都忘記了繼續流，就這麼怔怔地盯著鏡頭，看上去有些好笑。

  楚瀟繼續道：「你平常對你女兒是怎麼樣的，你應該最清楚吧？你的控制已經讓她喘不過氣了。還有，你女兒好像有點抑鬱症傾向，你真的沒發現？」

  「抑鬱症？」王芳恍惚重複。

  「嗯，最明顯的地方就是……」楚瀟看向聊天記錄中女孩毫無生氣的面龐，「你再仔細翻翻你女兒的照片就會發現，她臉上幾乎不再出現笑容了。看到她的眼睛了嗎？那裡面已經只剩下絕望了。」

  「王芳，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嗎？」

  王芳囁嚅著，腦子裡閃過一幀幀自己同女兒相處的畫面，卻是說不出一個字。

  楚瀟說的，都好像是真的。

  她忽然崩潰，捂臉大哭道：「發現……我怎麼發現？！我一個人拉扯她長大，每天都加班加到很晚，只是為了賺更多的錢！我花了這麼一大筆錢在她身上，只是為了讓她變得更優秀！」

  「我為她付出了這麼多，還不能夠證明我愛她嗎？！我管著她，是讓她做了一些她不喜歡的事情，可是，可是，我這不都是為了她好嗎？為什麼……她不僅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現在還要離開我了？！」

  【救命，有一種撲面而來的窒息感了。】

  【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我大概知道小姐姐為什麼要跑了……】

  【當代父母的自我感動式教育，我今天見識到了……】

  【我收回我之前說小姐姐不孝的話，對不起，我懺悔。】

  【媽媽，我是小禾。】

  最後這條彈幕不甚引人注意，很快就淹沒在了茫茫彈幕海之中。

  不得已，這條彈幕的主人再次發送【我就是她的女兒，媽媽，我是小禾。】

  這下終於有部分網友看到了，彈幕的風向立刻開始改變。

  【臥槽！主播主播快看彈幕，看彈幕！】

  【疑似阿姨的女兒找到了！】

  【這下兩個當事人都在了，好戲劇性，但我愛看。】

  【主播看彈幕啊啊啊這裡有人說她是阿姨的女兒。】

  王芳比楚瀟先注意到彈幕的情況，看見女兒的名字，幾乎是立刻撲到了鏡頭前。

  「小禾，小禾真的是你嗎？你在看直播嗎？你現在在哪裡？」

  【主播，我想申請一下語音連麥。】

  楚瀟點頭：「好的。」

  她同意了這個名叫【飛鳥】的用戶的連麥申請，很快，一個女孩子清澈卻低沉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

  「媽媽，是我。別擔心，我現在很好，沒想到隨便看個直播都能碰見您……」

  聽見女兒熟悉的聲音，王芳幾乎喜極而泣，嘴上卻依舊不饒人：「擔心？你還知道我會擔心啊，你這麼一聲不響地走了，讓我怎麼辦？我看你是從來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咳咳。」

  楚瀟實在聽不下去，輕咳一聲打斷道：「和女兒許久不見，上來就咄咄逼人，不太好吧？」

  「……」王芳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把剩下的話吞了下去。

  直播間裡安靜了一瞬，小禾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這次不告而別，確實是我身為子女做的不對的地方，這是我的錯，媽媽，對不起……」

  「但是今天，其實是我最開心的一天。」

  小禾的聲音忽然輕快了些許：「因為我今天第一次知道，您原來是愛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