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念之差（八）

  老鬼把莊譜帶走之後，四周又只剩下一片寂靜，似乎連風都凝滯了。

  許言面色複雜，猶猶豫豫地吐出幾個字：「所以……這就是事件的全貌了嗎？我們可以走了？」

  想不到那樁被警方定義為「失足墜崖」的案件中，還有這般隱情。

  楚瀟往村口看了一眼，面色凝重起來：「禁咒還沒有解除。」

  「什麼？」

  

  許言驚慌失措地看了看楚瀟，又望向方青翠：「哪裡錯了嗎？還是說，我們漏了什麼？」

  「別看我啊，我也不知道。」方青翠聳肩。

  楚瀟安慰道：「莫慌，禁咒沒有解除，其實也不算什麼壞事。」

  「不算什麼壞事？」

  許言眼睛都要瞪出來了：要被一直困在這裡，還不算什麼壞事嗎？這就是大佬的口氣嗎？

  楚瀟對此諱莫如深，轉頭朝著山腳下打量，琥珀色的眸子深不見底。

  她已經感覺到了周圍愈來愈濃烈的陰氣。只要他們完善了最後那一步準備離開山村，厲鬼必然會現身。

  雖說這隻厲鬼實力不強，但畢竟是謝斯年口中的「不強」，楚瀟也沒有把握能在護好許言和方青翠的同時收服厲鬼。

  最好要等到謝斯年快到了的時候再引他出來，但是也不能太慢，要是讓厲鬼聽到風聲提前跑了就得不償失了。

  楚瀟攥緊手中的符咒，緩緩吸了幾口氣。

  謝前輩，你可要快點啊。

  方青翠倒是一下子就明白了楚瀟的心思，她一把勾過許言的脖子：「來，陪姐姐我賞月！」

  許言：「？」

  許言喉嚨發緊，顫顫巍巍道：「那個，我們真的要在這陰氣森森的鬼地方賞月嗎……要不我們還是先想辦法出去吧……」

  這副慫樣簡直和陽竹如出一轍，楚瀟忍不住笑道：「別著急啊，我已經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在哪裡！」許言聞言，立刻星星眼。

  「我們還漏了一個人，」楚瀟站在路邊向下眺望，聲音裹上一層莫名的神秘：「一個在這場事件中，明明有能力伸出援手，卻選擇作壁上觀，冷漠地看著方青翠死去的人。」

  許言莫名脊背一涼，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聲音：「呃，誰，誰啊？對了大師，你是怎麼知道的呀？」

  「我看到的咯。」

  楚瀟忽然笑了起來，目光未動，仍舊直直地向下凝視著。

  許言下意識地順著楚瀟目光所示的方向看去。

  山腳下的迷霧不知什麼時候散去了，昏暗幽深的光線下，山腳處仿佛進入了另一個時空，隱隱約約浮現出兩個半透明的身影。

  穿著便服的方青翠倒在地上，烏黑的髮絲之下漫開一灘血跡，頭歪向一邊，已經沒有了生氣。

  在她身邊站著另一個身影，低著頭居高臨下地俯視已經死亡的方青翠，看身形像是男子。

  在許言的方向看不清男人的臉，卻能感受到他身上由內而外散發的愉悅氣息。

  方青翠也沒想到能以這樣的方式直面自己死時的場景，一股怪異的感覺籠罩在心頭：「這是……」

  這是虛影嗎？是當時的場景再現？

  似乎是感覺到了他們的打量，男人猛然間抬頭，沖高處的楚瀟三人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借著慘白的月光，三人看清了男人的樣貌。

  方青翠失聲驚呼道：「是毒販老大！」

  四目相對那一瞬間，男人的樣貌猛得發生變化，一頭短髮猛然間變粗變長，身形暴漲，面色迅速陰沉下去，笑容越括越大，幾乎要咧到耳根，露出一排尖細森白的牙齒。

  許言：「！」

  直面這個飽含惡意的笑容帶來的衝擊力實在是太大，許言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只感到一股寒氣從頭頂澆灌下來，仿佛每一根頭髮絲都驚懼到豎立起來。

  極端驚懼之下，許言甚至叫不出來，只得死死攥緊自己的衣角。

  銀白的月光照耀這一小方天地，楚瀟猛然間動了，一道帶著金光的符咒衝著厲鬼的方向疾飛而去！

  灰色的霧氣又籠罩下來，躺在地上的方青翠虛影早已不見，陰森的煞氣從已經化鬼的男人身上湧出，又將他包裹。符紙打進了黑霧中，金光閃爍了一下，隨即陷入寂靜。

  楚瀟面色未變，抽身往回退幾步，隨手扔給許言和方青翠兩個護身符：「收好了。」

  又朝四個方位扔了符紙，楚瀟手中結印，符紙之上金光流淌，竟是停在空中不動了。

  陣法已成，楚瀟盯著那團黑霧，面色卻不敢有絲毫鬆懈。

  漆黑的霧團猛然翻滾了一瞬！

  厲鬼披著一身黑霧從山腳下衝出，枯槁的四指完成爪，漆黑的長指甲直至許言面門，直衝他而去！

  方青翠有功德傍身不好動，楚瀟有是有點本事在身上的，也就剩下許言最好欺負了。

  許言一見厲鬼精確無誤地挑中了自己，登時三魂七魄嚇得沒了一半，聲音終於衝破了束縛：「大師救我狗命！」

  楚瀟應聲而至，一掌拍出一張符，符紙上的金光傾瀉而出，化為一根根繩索將厲鬼捆住。

  然而還沒等她念咒催動繩索收緊，厲鬼一個發力將繩索掙斷，再次掠過楚瀟衝著許言而去。

  還挺執著！

  楚瀟毫不遲疑地對著與自己擦身而過的厲鬼又是一掌，拍出的符咒在頃刻間爆炸，生生將厲鬼震飛了幾步。

  趁著這個間隙，她飛身上前，手指翻飛布下陣法，口中緩緩吐出晦澀的字句。

  厲鬼剛剛落地，身下便金光大盛，陣法圖案的邊緣，頃刻間升起了一堵禁咒製成的牆！

  三番五次被楚瀟打斷，厲鬼也有些動怒，衝著陣法邊緣猛力衝撞三次，竟真的被他撞出了一個缺口。

  厲鬼得以脫身，這次首先沖向了楚瀟。

  這個人類壞他好事，實在可惡！

  楚瀟見厲鬼掙脫，略微驚訝了一下。

  它具有能衝破縛靈陣的實力，確實是她這陣子見過實力最強大的鬼了。

  不過他的實力估計止步於此。

  幾輪交手下來，楚瀟慢慢摸清了厲鬼的實力。

  楚瀟能成為坐鎮一方地區的執行官，實力自然是不差的。

  厲鬼要是再吃兩個人，大概就能和楚瀟平分秋色了。

  可惜，它不會有那一天了。

  楚瀟眼中厲色一閃而過，手中瞬間夾了五張符紙，準備一招將它就地解決。

  厲鬼的身形突然詭異地朝旁邊一歪。

  楚瀟心中警鈴大作：「許言！」

  厲鬼果然乾脆地撤離了和她的戰鬥，徑直衝向一旁的許言！

  楚瀟出手要攔，，厲鬼竟然直接捨棄了一部分魂體來纏住她，看樣子非要吞掉許言不可！

  眼看著自己據獵物越來越近，煩人的蒼蠅也被自己絆住，厲鬼眼中的貪婪幾乎要化為實質。

  它能感覺到自己打不過那隻蒼蠅，不捨棄一半的魂體，能否順利脫身都是個未知數。

  但是走之前，它必須吃掉這個人類！

  要不是因為他，自己何至於這麼狼狽！

  吃了他，吃了他！

  厲鬼看到了獵物臉上的驚慌失措，終於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楚瀟隨手解決了擋在自己面前的厲鬼分身，忍不住暗罵了一聲。

  鬼魂沒有實體，偏是這點比較麻煩。

  被拖住了這一下，就算現在趕過去也是來不及了。

  好在，她要等的人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