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念之差（五）

  方青翠當然不可能是失憶，那麼答案是什麼，就呼之欲出了。

  雖然這一切僅僅只是楚瀟根據蛛絲馬跡做的推測，然而也並沒有更好的解釋了，就連方青翠都覺得，楚瀟這個猜測絕對是猜中了。

  許言立刻積極道：「那我們現在就去找村長問……呃，他搬到哪裡去了？」

  「就算我們能知道他搬去哪了，但是你忘了嗎，我們又出不去。」楚瀟提示道。

  

  「呃……」許言又積極地思考了一會兒，「也許我們可以去村長家裡看看有什麼線索？」

  「這都多少年過去了，就算有線索也保存不下來。」方青翠說。

  許言絕望了：「那這條線索有和沒有豈不是一個樣？反正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

  「那可不一定。」

  楚瀟的聲音溫涼如水，緩緩流淌開來：「村口的禁咒是針對你設下的，只能阻擋活人出去，但是，鬼卻能暢通無阻。」

  「恰巧我前幾天認識了一個新朋友，據它自己所說，它被稱為『陰間百曉生』，托它去打聽一個人應該不難。」

  方青翠不由得打量了一眼楚瀟，問道：「小姑娘，你……到底是什麼來頭？」

  原先他以為楚瀟只是什麼有點道行的年輕道士，能一眼看出許言的因果和契約，功力已是不淺。

  現在她甚至直接道破了村口禁咒的玄機，甚至張口就要召鬼，這可不是普通道士能做到的。

  楚瀟微微一笑：「我是執行官。」

  方青翠恍然大悟：「原來是執行官……」

  許言一頭霧水：「什麼執行官？」

  「很快你就知道了。」楚瀟想起總執行官頒發的「全民普玄」運動，忍不住有些頭疼，「回去搜我直播間，我叫神算子。」

  許言：「？」他怎麼覺得那麼像騙子……

  楚瀟沒再管他心裡的小九九，抬手虛空畫了個陣，口中默念出一串字符。

  很快平地風其起，無端的風捲起地上四散的落葉。

  漆黑的夜空中，一個透明的身影逐漸顯現，變得凝實。

  老鬼莫名其妙被拉過來，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嘴裡嘀咕道：「丫頭你找我……我去，哪裡來的這麼大的怨氣，真是嚇死個鬼了！」

  楚瀟臉上帶著笑：「大晚上打擾您真是不好意思，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這什麼鳥不拉屎的鬼地方？」老鬼四下打量了一下。

  楚瀟：「這裡是綠江村。」

  老鬼：「？」

  老鬼嚇得差點連魂形都維持不住，渙散了一瞬之後又重新凝聚起來，刻意壓低了聲音道：「那隻厲鬼！……」

  楚瀟搖搖頭：「暫時還沒出現。」

  之後，楚瀟簡短介紹了一下許言和方青翠，以及他們現在正在調查的事。

  「想請我幫什麼忙？」老鬼最初的緊張感已經散去了不少，「我就說吧，我鼎鼎大名的陰間百曉生，你總有需要我的一天！你之前還……」

  楚瀟打斷道：「我想請你找高大海，之前是綠江村的村長。按照百曉生的實力，打聽一個人應該不算難事吧？」

  老鬼中途被打斷，噎了一下：「那好處……？」

  「付你兩點功德。」

  「成交。」老鬼轉身就要走，楚瀟連忙在後面喊住，「等等，他是活人。」

  老鬼：「？」

  老鬼的身形一個踉蹌：「活人？活人我怎麼給你找？我是陰間百曉生，陰間！只是陰間啊！」

  楚瀟怎麼那麼喜歡讓他打聽陽間的事啊！

  「按照百曉生的人脈，打聽一個生人的住址應該不是難事吧？」楚瀟熟練地使用完激將法，話鋒一轉道，「另外，我還需要你把高大海帶到我面前。」

  還給你帶過來？！

  老鬼怒了：「我說你……」

  「加一點功德。」楚瀟輕描淡寫道。

  「……」老鬼的眼神晃了晃，可恥地心動了。

  半晌他狐疑地提醒：「……門口設了禁咒，生人進不來。」

  「鬼本質上也是一種魂體，生人也是有魂體的。」

  楚瀟拿出三張符紙，催動法力注入：「把這三張符紙貼到高大海兩肩及額頭處，能讓生魂離體的同時保證神魂不散。」

  「引他的生魂，來見我。」

  ……

  等老鬼去找人的功夫，楚瀟一行人決定先去事發地點看看。

  出事之後那條路沒有被修通，眾人很快抵達。

  方青翠朝山腳的方向望去，靜默了一會兒：「……我醒來後，就發現自己死在這個地方。」

  「你當時把車停在哪裡？」許言回憶了一下走過來的路線，「進村還有一條路，你大概率會把車停在那條路上吧？而且這裡在修路，你是怎麼走到這條路上來的？」

  方青翠茫然道：「我不知道，當時天色又黑，我頭又暈，不知道怎麼就走錯路了……」

  「哦對！」她忽然激動了一下，「貓！我被路邊突然蹦出來的野貓嚇了一跳，蒙頭跑了幾步，說不定就跑錯路了……怪我倒霉……」

  「倒霉孩子」許言忍不住想，要是沒有那隻貓，方青翠也就不至於慌不擇路，不至於……

  又一陣陰風打斷了他的思緒。老鬼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牽著高大海地生魂來到了楚瀟面前。

  高大海是一個有點禿頭的中年男人。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對靈魂出竅的感覺感到十分新奇。

  老鬼只說有人找他，高大海就乖乖跟來。

  楚瀟笑著打招呼：「你好啊。」

  「你找我？」高大海上上下下看了眼楚瀟，「你看得見我？你怎麼不是半透明的？」

  楚瀟懶得回答高大海的三連問，開門見山道：「還記得方青翠，記得這裡嗎？」

  高大海終於注意到了自己在什麼地方，以及，飄在楚瀟身後的，面色慘白的方青翠。

  肥碩的面龐一下子被驚慌籠罩，高大海的瞳孔劇烈顫抖了一下：「方……方記者……你不是死了嗎……」

  現在是什麼情況？方青翠找上他了？

  他，他什麼都沒幹啊！方青翠的死和他沒有任何關係！找他做什麼？！

  「我死了呀。」方青翠歪了歪頭。

  「如你所見，這是方青翠的魂體，」楚瀟輕笑一聲，「這麼緊張做什麼，心虛了？」

  高大海看出自己好像沒什麼危險，努力強迫自己鎮定了幾分：「我心虛什麼！」

  「你心虛當然是因為，你給方青翠下藥了啊。」

  楚瀟的目光一瞬間化成銳利的刀子，仿佛要將高大海的皮肉都割下來。

  明明只是推測，她卻說得斬釘截鐵，盛氣凌人，仿佛是已經知道了迷霧背後的真相，輕而易舉地就要摧毀對方的防線。

  高大海的手都得更厲害了。他死命壓制住心中瀰漫開來的不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足夠鎮定：「……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裝傻？沒關係，我有的是耐心慢慢陪你耗。」

  楚瀟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宛如糜爛的嬌艷玫瑰：「等你什麼時候肯說真話，我再放你走。對了，生魂可是不能離體太長時間的，至於後果嘛……你不會想知道的。」

  惡魔！她是惡魔！

  高大海心裡瘋狂叫囂著逃跑，雙腿卻死死盯在了地上。

  被恐懼攥住的他無計可施，只能徒勞地、不自覺地抬高語氣，仿佛這樣就能給自己帶來鼓舞：「問這個做什麼！方青翠死了，她都已經死了！警方都結案了！！」

  「逝者已逝，但是生人還需要慰藉。」楚瀟冷眼瞧著他，「方青翠的家人需要一個真相，而有罪的人需要裁決。」

  「我就是執行裁決的審判者。」